凭着模糊的记忆,谢青州从角落边的一个厚纸箱中翻出一个香炉及一盒檀香,之后回到客厅,从书架上抽出《度人经》,又学着父亲生前的动作,将签筒置于东方,续香,将经书摊开,深呼一口气后,谢青州开始诵读经文。
恍惚中,似乎有清凉的微风吹过,有树叶随风漂落,谢青州恍若听见树木发出的惋惜声,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心思不由得沉浸过去。
与此同时,坐在客厅中的谢青州周身笼罩在一片浓郁青光中,青光萦绕在他的身周,仿佛一片青色烟霞。
但这青光出现只是一瞬,青光消失的下一秒,连带着谢青州也从原地消失不见。
等谢青州晃过神来,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奇特的地域之中。
头顶是一片青色光云,脚下土地松软黝黑,不远处生长着几颗硕果累累的果树,树下依稀能看出堆积着大量成熟的果实,但因无人打理腐烂堆积成了数尺厚厚黑泥。
一座竹屋掩映在果树之后,再往远处看,却是一个小池塘,池塘中生着一株白莲,三叶一花,更远处便是些朦朦胧胧的青雾,好似梦境一般,与萦绕他身周的青雾无异。
到了这处地域后,萦绕在谢青州身周的青雾开始丝丝缕缕的进入他体内,但谢青州却丝毫未发觉,他惊奇地打量着一切。
先是谨慎地沿着青雾走了一圈,谢青州发现这处地域并不大,四周的青雾看似朦胧,却宛如一层厚厚壁障,无法穿越。
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危险,即使谢青州已经绕着走了一圈。
思索过后,谢青州向竹屋走去。
竹屋前的果树看着茂密,但谢青州打量过后却发现实际上仅有三棵,一棵桃树,一棵桑树,还有一株葡萄藤。
桑树种在最外面,枝繁叶茂,好似一顶浓绿华盖笼罩着下方的竹屋及半亩土地,枝叶间还缀满颗颗紫黑色的桑葚。
桑树左后侧长着的桃树生得虬枝碧叶,粉红色的桃花和红白相间的桃子同时挂在枝头,馥郁香甜气息萦绕,令人闻之就食指大动。
屋前则种着一株葡萄,似是长久无人打理,有藤蔓坠落在地,谢青州观察半晌,终于确定这株葡萄并没挂果。
仅是从树下走过,谢青州身上就满是馥郁香甜的果木味道,来到竹屋前,他心里似有所感,犹豫片刻,便毫不犹豫上前。
当他推开木制的门扉后,发现屋内摆设十分简单,一眼就能望到底,入眼是一排百宝柜,靠窗的地方有一竹榻,塌上随意放着一本线装书,除此外再无其他东西。
谢青州走过去,小心的将线装书拿起,封面上的几个古字似是用什么极细的绣线纹成,字体清瘦灵俊,但他一个都不认识,再翻开封面看内容,却发现也是一样。
谢青州叹着气,将手中线装书放回塌上,余光却瞥到书本末页似是露出一点布片,翻到末尾,才发现书页中夹着一块古时的丝帛,展开后三尺见方,却写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依旧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叹息过后,谢青州也歇了从文字方面探查此处地域介绍的心思。
至于边上的百宝柜,谢青州却是不敢轻易去查看,他来此地来的蹊跷,自己都尚未摸清楚原因,若是涉及什么道家之事,莽撞打开百宝柜,说不定会为自己带来无妄之灾。
犹豫过后,谢青州起身出了竹屋。
然而不过几秒,谢青州又灰溜溜的回到竹屋内。
竹屋内虽然能够嗅到枝头果实的甜香味,但却不如直面鲜红果实时来的冲击大,此时的谢青根本不敢尝试这处地域内的任何果实。
在竹屋内来回绕了躲圈,谢青州捂着胃,似是叹息又似是无奈地坐回塌上,拿起线装书仔细端量,半天后仍旧无果,干脆将书置于膝盖上,闭目诵读起《度人经》来。
却没想到不过是诵读了开篇几句,右手就泛起了难以忍受的灼痛感。
他慌忙张开眼,看向右手。
只见手中的线装书此刻自燃起来,一个个金色文字从书中浮出停在空中,突然这些金色文字一个接一个从谢青州眉心钻入,脑中传来的灼痛感让谢青州瞬间汗如雨下,备受煎熬,整个人如瞬间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谢青州脑中发涨的刺痛感减缓,右手传来的灼痛感也逐渐消失。
他全身脱力的躺倒在竹榻上,精神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仔细整理起脑中的文字信息。
虽然依旧头疼欲裂,但好歹让谢青州摸清楚这方地域的情况。
原来这处地域曾是一名地神的福田空间,地神应劫前,匆忙将此处福田并他所修习的诸气调和经一部,封印于浮黎签内,交于自己唯一的弟子,但没想到此后再无人进入此处福田,经书失传,关于浮黎签的奇异之处,传到谢青州父亲那一代,仅知道是祖上遗传的道教之物外再无其他。
然而仅仅是获取这些信息,就让谢青州忍不住全身打起颤来,这似乎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连精神都极度困乏,挣扎着想移动右手无果后,他终于是有些控制不住的眼前一黑,闭目沉沉睡去,然而空中的文字并未因此消散,依旧陆续没于其眉心之中。
这一觉谢青州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清晨,最后被一阵音乐铃声惊醒。
多年养成的习惯让谢青州双目一睁,立即坐起身警惕地打量四周,待看清周围的摆设后才精神一松。
他没想到,自己昏过去后竟然回到了客厅,就这么在地板上躺了一夜。
忍下心底的惊诧,他伸手将茶几上的手机拿过来,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父亲生前好友张叔打来的电话。
他记得父亲去世前一年,张叔频繁来电话或是上门拜访,他还记得父亲对张叔没什么好脸色。
父亲去世后,张叔就很少再联系他,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时候张叔突然联系他,必定是有什么事情。
想通后,谢青州接了电话,另一头迅速传来张叔颇为热情的声音:“青州啊,中午没啥事吧,我早上去钓了几条江鲫,你姨还做了酱肘子弄了不少下酒菜,唉,自从你父亲去世后,咱爷俩就没好好聚聚,要不午饭过来陪张叔喝两瓶......”
谢青州一瞬间便被电话里说得酱肘子给勾了神,片刻后才想起当初张叔似乎也打过这样一个电话,但是谢青州没去,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他和张叔一家闹得挺不愉快,但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十年前的他。
一夜醒来,谢青州竟早已饥肠辘辘,饿的前胸贴后背,等他听到电话那头已经有人备好了一桌饭菜等着他,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他按捺不住起身,走了两步后他突然想起浮黎签的事,赶忙转身看向他盘坐的地方,也是此时,他才发现浮黎签已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还袅袅冒着青烟的香炉,一瞬间他心下骇然。
若是没了这浮黎签,那么末世后自己必然再不能像之前一般躲过大灾,就连此前莫名出现的福田也不能为自己所用,一想到这,谢青州就惊出一头冷汗。
他压下出门的想法,仔细寻找起浮黎签来,那么大一个签筒和签子,必然不会凭空消失,在他看来,说不定是自己睡着时,不经意将浮黎签扫到了茶几或是沙发下。
然而将整个客厅都找了一遍,谢青州仍是没有发现浮黎签的影子,他丧气的靠在沙发上,突然又急忙张开右手,看向掌中。
同时在心中默念抽签,只见掌心缓缓出现一行小字:
“中平签,利财,万事皆宜。”
与末世时显现的“大凶、大吉”不同,这一次,显在手心的签文竟还多了些内容,待谢青州看清后,这行小字隐去。
看到这,谢青州不由地眼前一亮,迅速诵读《度人经》,下一秒,他意识竟直接沉入福田空间之中。
见到浮黎签及福田还在,谢青州顿时心中大定,他收回意识,眼中含笑的将手掌轻握成拳,也略微松了口气。
心情愉悦的站起身,他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楼。
张叔家离得不远,所幸也是白天,并无人在路边摆摊,但谢青州记得清楚,一到傍晚,路两边全是各种小吃摊,隔着老远各种食物的香味就往人鼻子里钻,一想到这,谢青州又有些控制不住口水的分泌。
他加快速度朝张叔家赶去,好在两家人离得不远,一到张叔家,果然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好菜,一盘切的大块的酱肘子就这么摆在中央。
谢青州抿了抿嘴唇,客套了几句,坐下后目光几乎钉死在了餐桌上。
然而张叔还没张罗开动,谢青州再怎么想将桌上饭菜一扫而空,也只得再忍忍。
张叔笑呵呵的坐到谢青州左边,给他倒了杯酒,对谢青州说道:“青州,来,咱爷俩先走一个,你这孩子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吃开心......”
张叔话没说完,谢青州就端起酒杯一口闷完,之后便一句话不说的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他像是多年没吃过肉和米饭一般,一大盘酱肘子被他夹了几筷子后,仅剩下几块小些的肉。
张叔目瞪口呆的望着谢青州吃饭,看着他一个人吃掉三碗米饭,一大盘酱肘子,一碟爆炒黄牛肉,半碟麻婆豆腐,一碗鲫鱼汤后才放下筷子。
他这吃法也看得张叔脸色发僵,一阵肉痛,他虽然跟谢青州父亲关系还不错,但那也仅仅是朋友间的关系而已,他不过是客套两句,谁想到谢青州竟然当真,一口气几乎将好饭好菜吃了个干净。
越想越是心疼,张叔立即冲着自己媳妇使眼色,张婶见状,白了张叔一眼,随后便对谢青州说道:“青州啊,其实今天我和你叔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个事,顺便一起吃个饭......自从老谢去后,我们两家就没什么走动......不说这,饭够吗,不够婶再给你盛一碗。”
说罢,张婶便作势要起身。
听到张婶的话,谢青州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说道:“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随即他又看了张叔张婶一眼,寻思着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也干脆利落地问到:“张叔张婶你们有什么事直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