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夜不收营的马驹。
马驹头盔丢了,发髻散乱,脸庞上满是血点子,棉甲破了好几个大口子,露出内里的内衬铁叶,眼瞧着是经过了一场大战。
马驹半跪在地上,声音嘶哑:
“总兵大人,谢大人中了埋伏,被瓦剌精骑围了,兄弟们拼了性命把我送出来,总兵大人,求您救救我家大人。”
苏城闻言站了起来,四野望了望,周遭一片漆黑,不辨东西。
老谢被瓦剌人围了,这不是好事啊。
夜不收营已经是自己麾下的精锐了,平原野战,尚且不是瓦剌人哨探的对手,自己麾下这些普通兵勇就更不够看了。
“罗钊。”
“末将在。”
罗钊嘴里嚼着干粮站了出来,一边裹着臂甲,一边应了。
苏城手臂向西一指:
“你领兵本部兵马,去救谢狗蛋,记住,行进途中要快,尽量不惊扰前方的瓦剌人大营。”
罗钊领命,转身就走,边走边喊,一支明军队伍聚齐,兵勇们翻身上马,去时如风,在马驹的带领下,直扑西北而去。
苏城丢下身上裹着的毯子,环顾周遭的都督都指挥们:
“不能等了,回去收束各自营头,半柱香后,准备冲阵。”
……
瓦剌大营,中军大纛旁的皮毛大帐内。
火炉烧的正旺,帐内温暖如春。
也先还在饮酒,身穿各色服饰的女子在帐内载歌载舞,大帐内一片靡靡之色。
“嘭”
也先突然把手上的酒杯朝着一个跳舞的女子扔了过去,嘴里喝骂了起来:
“哭丧着脸给谁看呢,老子要看你跳舞,不是看你哭丧!”
“哭哭哭,哭丧呢,惹的老子心烦,老子砍了你。”
也先伸手拔出了一旁盔甲上的弯刀,雪亮的弯刀被帐内的烛火光芒一照,雪亮的光吓得帐内跳舞的女子们尖叫起来,纷纷缩到了大帐的一角。
一声惨叫过后,一个后退慢了的女子倒在了血泊中。
大帐内,一片尖叫声音。
也先提着滴血弯刀,继续向瑟缩着的女子们走了过去,脸上笑容狰狞变形,声音嘶哑:
“都知道我战败了是不是,都知道我战败了是不是,给我哭丧,老子还没死呢,就给老子哭丧!”
“老子今天先让你们丧了命去。”
也先举起了弯刀,再度挥刀下劈。
“当啷”
一把匕首磕在也先的钢刀上。
也先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脚下一个趔趄,身体向后倒去,砸在一旁的案几上,案几上的酒杯倾倒,菜肴翻飞,汁液溅的到处都是。
也先看着前面持刀的女子,瑟缩着,一副想要冲过来,却又不敢冲过来的模样,酒一下就醒了过来。
看行至,这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明人女子,若是一个暗藏的刺客,现在自己的命已经没了。
瓦剌太师、大明恭顺王,擒拿大明皇帝朱祁镇的瓦剌部首领,未来的蒙古大汉,新的黄金家族的开创者,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要振作起来,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
苏城都杀不死我,明朝的大军都杀不了我,我不能糊里糊涂的死于妇人之手。
“报,太师。”
一个亲卫掀开了大帐,看了一眼,立即扑了进来,拦在了也先的前面,面向持刀的女子。
也先推开了亲卫,声音铿锵:
“阿尔斯楞,不要站在你尊贵的首领面前,你的首领不是明人柔弱的女子,不需要保护。”
叫做阿尔斯楞的侍卫明显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也先一眼,有些不能相信,自家那个自信、狂放、屡战屡胜的太师又回来了。
也先看着面前持匕首的女子,冷声问了:
“明人,告诉我你的名字,本太师可以让你不受屈辱的死去。”
女子拿着匕首的手抖抖索索:
“我叫朱宁,你、你说话算数吗,让我不受屈辱的死去?”
这些日子,朱宁见多了被凌辱而死的同伴,若不是自己姿色较好,被瓦剌的贵族看上,怕是早就被丢在不知哪里的枯草中了。
能不被凌辱的死去,朱宁觉着也挺好了。
也先起身,拿起华贵的绸缎,擦掉身上沾染的汁水,随手将绸缎丢在汤汁污渍上,语气高亢:
“本太师说话,自然算数。”
“阿尔斯楞,你闯进来做什么?”
阿尔斯楞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急忙去抱挂在一边的也先的盔甲:
“太师,明人杀过来了,请太师着甲。”
也先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不过这愕然随即消失,他举起胳膊,任由阿尔斯楞给自己着甲,沉声问了一句:
“明人从什么方向杀过来的?”
“赛刊王呢?他去追杀明人夜不收,还没有回来吗?”
阿尔斯楞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开始给也先系上了胸甲:
“赛刊王大人还没有回来,不过有哨探被送回,说遭遇了明军精锐夜不收,又调了数百人过去,围攻明人夜不收去了。”
“刚才哨探来报,明人大队人马出现在南方他们应对明军,为你们的撤走争取时间。”
阿尔斯楞抽出了弯刀,拦在了也先面前:
“太师,你带部族勇士走,我留下抵挡明军,哈文首领与我相熟,一起赴死,哈文首领必然是愿意的。”
也先脸上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阴鸷,随手一摆:
“那好,你来指挥,本太师先行撤走。”
说完,也先拨转马头,吩咐亲卫带上朱祁镇,出营向北行去了。
后面的中军帐内,悄悄的探头出来的朱宁看到了这情形,对也先的为人鄙夷不已,对嘶吼着迎向长龙般杀来的明军的阿尔斯楞更是不理解。
已经这样蒙骗你了,你还这样傻的为他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