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舒棠失魂落魄地从皇宫回到丞相府,一进门,发现自己的两位兄长竟都在前厅。
舒恒与贺嘉遇一左一右的坐着,舒熠面向二人,背对着从外面回来的舒棠,正连嚷带比划,不知在掰扯些什么。
贺嘉遇原有一搭没一搭在听舒熠抱怨,余光察觉到院中的身影,立刻调动起全身的关注力,侧出被舒熠挡住的半个身子,和颜悦色道:“回来啦?谈得还顺利吗?”
他知道今日下早朝后,她要去坤宁宫拜访,也知道近期皇后的状态不好,需要人前去疏解……
可用意是清楚,至于具体要说的事,他同样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舒棠刚开始没想骗他,两人自成亲起一直深信彼此,无所保留,但碍于这件事牵扯过多,严重性惊人,她还没想好以什么契机,或是何种形式开口,怕太突然会吓到他。
就这么拖着拖着,便拖到了今日……
现如今再看他那张脸,脑中不由自主想起林知忆那些话,舒棠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还没等她发作,大哥二哥顺着贺嘉遇的视线望过来,三人用晶亮的大眼,热切的视线,就那么直白的盯着她瞧,倒把她话在嘴边的怒斥给憋回去了。
“这么早就回来了?”舒熠转过身,手下意识的插上腰:“大晌午的,皇后就没留你吃点饭什么的?”
舒恒又摆出那幅招牌的公子蹙眉,日常低斥:“小熠住口,别乱议论宫里的人。”
“小妹。”当再次转脸,大哥已是另一幅面孔:“奔波一上午,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儿。”
他好歹也是在朝为过官的,虽不是什么大官,但跟着叔父舒武极混迹官场多年,那些弯弯绕绕见识不少,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身心俱疲。
舒恒起身,上前将舒棠按在自己刚做过的椅子上,还贴心的翻过一个新的茶盏,续上热茶:“来,润润喉咙。”
她短时内脑子有些放空,木偶一样被推走、被按在座椅上,又接过茶盏拿在手中,好半天才抬起头:“你们怎么会在这?”
“还说呢!”舒熠不耐烦的啧了声,然后继续他的滔滔不绝:“咱娘!咱们的母亲大人!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在给我俩张罗婚事,光是媒婆就托了五六个!我的天啊!简直是把人往死路上推!”
“咋?我舒熠是讨不到媳妇,烂家里了是怎么着?”
“再如何,我也是年纪轻轻就位居三品!虽说跟咱爹当年,跟你,跟妹夫比不了,那……你们多变态啊!不能依照常人考量!但凡换成朝中的其他人,说我是年轻有为,个中翘楚,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吧?”
“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二哥百思不得其解。
舒恒听不下去了:“小熠,娘也是为我们好,你要理解她。而且不单你一个人,我和你是一样的,你要学得心平气和一点,别总苦大仇深的。”
“说的轻巧。”舒熠盯着他大哥,幽幽道:“娘对你和对我,那能一样吗?你当然心平气和了!”
他两个箭步冲到舒棠跟前,拼命的描绘还原:“小妹,你听我跟你讲!娘太偏心了!”
“在她乖巧稳重的大儿子那里,就可以是‘哎呦!不合眼缘啊!没关系的,咱们慢慢来,总会遇到你心仪的好姑娘’!”他装模作样瓮声瓮气的学尹谦月。
舒棠看着,总觉得她娘应该没这么夸张,更没这么做作。
“等到了我这,好嘛!拍桌子瞪眼睛的,指着我的鼻子!”
紧接着,二哥猝不及防将语气一转,眼睛一立,声音也拔高了好几倍,吓得舒棠在椅子上一个激灵。
“舒熠!你到底想怎样?嗯?这也看不中那也看不中!你当你自己是谁?一把年纪还不成亲,你想急死我吗?以后你就打光棍吧!我可不管你了!”
听完,舒棠被逗得差点笑出声。
她太了解他们的娘了!这绝对是尹谦月能说出来的话!
“那个家,我算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舒熠故作悲戚,搞得像是个在婆家受气的小媳妇儿一样,惺惺作态地假擦着莫须有的眼泪:“小妹,要不你收留我几天吧?或者……你要是愿意的话,收留我个几十年也行!”
自小舒棠舒熠这两兄妹就戏多,得亏有大哥把控,见势不好就勒一勒缰绳,否则还不知会一溜烟跑偏到哪里去呢!
大哥淡漠的扫他一眼:“行了,省省吧,咱们今天来是为了说你这些破事的吗?”
“哼。”二哥委屈地撇撇嘴:“就她最金贵!我心情还不好呢!我也累!怎么就没人关心关心我呢?”
舒恒很自然的滤掉弟弟的情绪,他认为男孩就该粗枝大叶些,又没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困境,就这点小事,真搞不懂在撒娇抱怨些什么。
“棠儿。”面对妹妹,他立马变得很温柔:“大哥知道,这两年你在边境受了很多苦,付出很多努力,最后一战结局更是惨烈……”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你也如愿为家族重振门楣,续上荣光,我们都为你感到高兴。”
“只是。”他短暂顿住片刻,尽量以她能接受的语气劝道:“经历了这么多,想必你应该会懂得……位高权重,往往也会与树大招风紧密相连。”
“你要时刻留意朝中动向,立场和态度要坚决,万不敢有半点错失,否则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好像猜到了什么:“大哥,你有话不妨直说。”
“舒棠!”终于,他重重唤她一声:“你和弘亲王走的太近了!”
果然。
她长舒了口气,把视线移走,看上去多少有点不耐烦。
“是爹和你们说的吧?怎么?这事儿还过不去了是吗?”
“冬冷寒天的让你们特意跑过来劝我,也是难为你和二哥了。”
舒棠漫不经心将茶盏捧在膝上,充当暖手炉,纤白食指似有若无在外沿摩挲。
她头没有低下,只是浅浅垂眸看着茶盏,继续说道:“我明白,你们是为了我好,但也不必过度忧心,我都有数。”
“往后,我所做的一切,都能在曾经的事中有迹可循。不是谁变了,也不是傻的分不清形式……只是某些人种出的因,得到的果罢了。”
所有人都能听懂她的话里有话,但具体是什么意思,领会的尽不尽然,她就不管了,毕竟这种事又不能明说。
不过,贺嘉遇与大哥那么聪明,恨不得每根头发丝都散发出智慧,应该可以听懂她说的是皇帝吧?
君不仁,臣不义,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他做事那么狠辣绝情,她掀不翻他的龙椅,难道还不能以自己的方式泄泄愤吗?
说完,舒棠明显感觉到那两个人的神色开始不对劲,想来应该是听懂了。
至于舒熠嘛……
看他那傻样,估计细琢磨的话也能琢磨透,但少说也得是三天以后了。
忽然觉得他蠢呼呼的,有点好笑。
可乍然而来的好笑,追溯到尽头,往往都是后知后觉的辛酸想哭。
是啊,眼前的都是她最亲最爱的家人,他们单纯善良,一心为她着想,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虽说平日里总是打闹不休,一见面就互损个没完,但真遇到事,第一个站出来挡在她面前承担的,关心保护她的,肯定是这些至亲至爱,她又怎能如此自私,只凭自己性子,不顾全家安危呢?
想到这,舒棠不禁动容了一些,她承认自己方才过于淡漠疏离,语气里带着刺儿。
于是便缓和几分,补救道:“大哥,我知道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光荣辱,还有情谊。”
“我们血脉相连,不管我难过沮丧,或是受挫受伤,都是家里不愿看到的。”
“你回去告诉父亲,该做的我仍然要去做,但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尽量不受到任何伤害。”
“就算有那么一天……”她空了半拍,挑起眸直视他:“我也一定顾全大局,不牵扯家人。”
眼见着在场几人都开始不同程度的吸气,为长篇大论谴责她做出准备。
对啊!什么叫该做还要做?什么叫不牵扯家人?家人是用来不牵扯的吗?动不动就置身险境,还把自己分割出去!未免太偏执任性了吧!她把大家当成亲人了吗?
都不用等张嘴,舒棠就已经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了。
为逃避啰嗦和责骂,她绞尽脑汁的试图转移话题。
终于,她记起了自己本来的目的,把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敲,气势汹汹看向贺嘉遇:“我不在家中的那些时日,你背着我在外面干什么好事了?”
“啊?”矛头莫名对准贺嘉遇,他一脸茫然:“我……干什么了?”
舒恒在两人之间观望了几个来回,也不解的问:“说你呢,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你问他啊。”舒棠剜了贺嘉遇一眼,然后收走视线,捏着眉心长叹一口气。
“怎么回事?”“你又哪里惹到她了?”“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没有啊……”
三人当即七嘴八舌的争执开。
舒棠越听越心烦,重重拍了下桌面:“行了!都别吵了!”
“林知忆说她有身孕了,你的。”她没好气的盯着他:“给我解释解释吧。”
贺嘉遇直接从椅子上蹭的站起来,惊恐道:“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
“身孕?”惯以稳重闻名的贺丞相此刻拔高了几个声调:“她有病吧?”
“疯了!她绝对是疯了!”
他为掩饰自己的无措,随便抓起桌子上放着的折扇,边说,边划重点似的用扇敲了两下另一只手心:“可就算是编,也编不到我头上啊!与我有没有关系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经过这遭变故,两个原本来教育舒棠的哥哥立刻转换阵营,虎视眈眈的盯着贺嘉遇。
舒熠抱胸,斜眼看着他:“小子,早就看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说!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哎!小熠!”舒恒忙拦下莽撞的弟弟:“你不要听风就是雨,现在事情还没确凿呢,咱们要相信妹夫,不能搞分裂。”
贺嘉遇顺着这个话茬,真诚且无助的向舒棠解释:“对啊,总不能她说是谁的就是谁的!棠棠,你要信我,真的与我无关!”
“我都差不多十年没和她来往了!怎么可能有什么孩子啊!”
大哥总是能在任何情形下保持理智:“这件事没那么严重,咱们先冷静冷静,别被人几句挑唆就自乱了阵脚。”
“而且我记得之前好像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她和你们积怨已久,难保不会因再度生事而编造谎言。”
舒熠眼皮不满的一翻,附和道:“对!我早就看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行了!你快消停消停吧。”大哥的腔调里终于带上了些许气急败坏。
也难怪,按下葫芦浮起瓢,用舒熠的话来说:这一家子,还真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全都极其的能找麻烦!
这时,最不省油的那个开口了,她气呼呼冲着大哥诉苦,神态语气皆充斥着委屈:“我当然清楚林知忆对我的仇视,她千方百计讨我不痛快,什么有的没的都往外编,我从未轻信过,可这次不一样!”
“之前她说她爱慕贺嘉遇,俩人青梅竹马,度过多少难忘时光,我都不在意。后来她挑衅我,当着我的面称,要趁我不在勾引贺嘉遇,旧火重燃,我也可以嗤笑一声,回击她,然后选择相信贺嘉遇。”
“但孩子是实打实的,如果真的有,几个月以后生下来,她一口咬死说辞,我们根本无法抵赖。”
“而且……”她黯然神伤的低下头,小声道:“那期间我不在家,我无法保证这孩子的来由,更无从确认贺嘉遇的清白。”
说到底,她还是打心眼儿里没有信心。
首先那二人认识的久,情谊非凡,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其次她走的时候正处新婚,他又年轻力壮……难保不会让人遐想联翩。
人嘛,没亲眼见证过的都属于留白。无事则已,一旦有事,任凭谁在留白上随意画一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在空白的衬托之下总会格外显眼,令人无比介怀。
想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
舒恒并不认同她的观点,毕竟在妹妹眼中无法确认的留白,在他自己这里全部都是眼见为实。
“小妹,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他缓缓走到她面前:“我没经历过、没亲眼见过的事,比如边境……它就好像一片漆黑虚无,哪怕伸出手去也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靠别人说,才能勾画出轮廓,且多半会说什么信什么。”
“可这些对你来说却不同,你身处其中,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真实无比,有人说了谎,你肯定能凭借经历,有力的反驳他。”
舒棠抬起视线,两人一低一高对视。
大哥一字一句认真向她解释:“小妹,我说这些的意思是希望你能顺利代入,然后明白——在边境的你,正是身处京中的我,有人撒战局上的谎瞒不过你,同样,林知忆的谎话,也瞒不过我。”
“你去边境这两年,贺嘉遇一直住在咱们府上,上早朝有父亲和叔父一起,下了朝回到后院,就宿在你出阁前的闺房。”
“他尽心尽力替你守着舒家,代你向父母尽孝。由于思念成疾,竟直接住到了你从小住过的屋子里……”说到一半,舒恒停了片刻。
他对这个妹妹,真是又疼爱,又恨铁不成钢:“你真不该怀疑他!”
“好,就算暂且不提贺嘉遇对你的纵容,就事论事,这两年间,他无论上朝下朝都在咱们舒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会在外面多出一个孩子呢?”
舒棠沉默了。
她一直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她不在时,贺嘉遇竟衣食寝行都在舒家?
那为什么回来一个多月,却从未听他提起过呢?
或许,他为她所做的这些付出,皆是由心而发,不求回报,所以自然也不必邀功。
舒棠心里暖融融的,嘴里含糊不清道:“哎呀,我又没生气,你们也知道我的脾气,要真往心里去,早就把家里掀个底朝天了,我只是有点……”
话还没说完,她便远远望见老管家略显蹒跚地小跑进来。
平日里这位老管家一向稳重,如今一改常态,脚步慌乱得很,连跑带颠奔向贺嘉遇:“大人!不好了!”
什么东西不好了?几人一头雾水。
“适才宫里传来消息,说漪公主有孕,跑到御前哭闹,非缠着皇上下旨赐婚,否则便三尺白绫吊死在宫中,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皇上被吵得头痛,便答应了替她做主。”老管家看了眼舒棠,畏畏缩缩道:“相传,孩子的父亲与赐婚对象,正是大人您。”
一道晴天霹雳直击贺嘉遇的脑门。
他反复确认过几次,全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急火攻心之下,差点就是一个踉跄。
他下意识甩开手中的折扇,摇动手腕,却怎么扇都扇不熄心中怒火。
那柄折扇是打夏天以来一直放在桌子上的,因扇骨雕花精致,搭配上同色黑檀木方桌、茶盘、白瓷杯盏,倒也雅观。
没成想叫他无措之下给抓起来,寒冬腊月里扇起了凉。
“那孩子真的与我无关!棠棠?大哥?大家要相信我!”贺嘉遇百口莫辩。
舒棠俏眉拧做一团,盯着他,半天没说出话。
良久,她站起身:“事情没弄清之前,我不和你吵。”
“我仍可以选择相信你,但赐婚是皇帝的旨意,我们不能当做没发生。”
“这段时间我先回娘家静一静,你的事,你自己去解决,等处理好了再带着结果来见我。”
她阔步往外迈,边迈边吩咐:“月时霁时,把我的东西收拾好,装到马车上。大哥二哥,走,咱们回家。”
贺嘉遇急了,上前拦住她:“那两年当中,我的行径大家都看在眼里,我是清白的!赐婚之事我也一定会处理明白,不让你受委屈。”
“所以……能不能不搬走?”
他立在她面前,没持扇的那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用英俊的眉眼望着她,眸中真挚、冤屈、挽留共同迸发,使得他看上去少了点高高在上的清冷威严,多了些想让人拥入怀中的可怜。
即便蒙冤,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抱怨自己有多悲惨,而是怎么做才能处理好所有的事,解开她的心结,不让她感到委屈……
可舒棠向来心软嘴硬,明明内心已经动摇,张口却差点把人噎死:“我看还是搬走的好,免得到时候新人入府彼此尴尬。被赶走和自己走总归还是不同的,你做事别做绝,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吧。”
“你就这么肯定我处理不好这事?”贺嘉遇手中力道不由自主加大:“你也不想想,我会看上她?我脑子是有毛病吗?”
舒棠瞪着他,狠狠把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拂下去,一字一字咬道:“大冬天扇扇子,我看你脑袋的毛病还不小呢!”
说罢,她愤然离去。
——
一个时辰过后,兄妹三人带着两个丫鬟回到固城王府。家中长辈见她情绪不对,车上还大包小裹的往下搬运,胸中不禁起疑。
这么糟心又丢人的事,舒棠半句都不想提,最后还是舒恒掐着重点告知了大家,中间还穿插着舒熠情绪激昂的废话。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疼爱她的家人竟丝毫没有谴责贺嘉遇,反倒全力为他辩解,说她离家这段时日他多么多么用心,上朝如何下朝如何,根本没有做错事的可能。
舒棠彻底妥协,因他感到温暖的同时,还多了点内疚。
但她表面上仍找了许多借口,认为男人若存心犯事儿,空闲挤一挤总是有的,还能轻易让外人发现了去?
都是伪装罢了!
当时有家里人作证,心里有底,她说这话纯属赌气。
等到了第二天,流言不知怎的从宫中传出来,风一样刮遍整个京都城。
贺嘉遇在府里坐不住了,大清早的就跑上门来找舒棠。
一口气冲到后院,当见到她的时候,她刚洗漱穿戴完毕,从屋门口往院里走,一路上被他重重阻拦。
“棠棠,那件事在京中传开了,你听说了吧?”
舒棠看都没看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向前。
“我猜应该是林知忆造的声势,想用舆论来压垮我。”他重新追了上去:“你这些天别独自上街,省的闲言碎语惹你厌烦,过会早朝咱们一同入宫,那些传言便会不攻自破。”
她还是闷闷的,一声不响。
“你还在生我的气?”贺嘉遇又一次拦到她面前。
舒棠不置可否,绕开他来到院中,从武器架上挑了件趁手的长刀,舒展舒展四肢,开始了例行的晨间练习。
她无论舞刀还是舞枪,动作都行云流水,十足的赏心悦目。
毕竟涉及“舞”,除了结合招式,更多要考虑观赏性,与战场上一击毙命的搏杀是不同的。
不过贺嘉遇此刻并无心情欣赏,他锲而不舍的向她解释:“我已经命人去遏制流言了,皇上那边,过会早朝我便回绝,我不会让她得逞的,我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证实我的清白!”
“嘶……”舒棠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人家在这习武,他跑旁边追着唠叨!
舒棠耳根子不清净,连带心里也烦躁,反手就是一记横扫。
得亏贺嘉遇闪得快,飞速向后一躲,让刀片划了个空,否则这俊俏的小脸儿可就全毁了。
他惊叹:“好家伙!我只是背后受了点算计,但还罪不至死吧!”
舒棠砍了个空之后,终于收住刀,一把将刀柄杵在地上,发出“锵”的一声。
罪不至死?哼,那是她没想让他死,否则以她的功力,还能叫他躲开?
两人就那么面面相觑着,舒棠因刚大幅度运动过,胸膛一起一伏,一下一下的喘着。
看她喘,贺嘉遇便也跟着节奏一下下的喘……
冬季冰冷的寒风顺着鼻腔钻入肺腑,周游一圈过后,转换成温热,原路吐出,化为口齿间的一抹白雾。
两人原本无法捕捉的气息,此时可见的交织在一起,纠缠、追逐、相互掠夺。
忽然,她抬手从武器架上拾起另一把兵器,向空中一甩,扔给他。
“拿着,别叫旁人说我欺负你。”
贺嘉遇不明所以:“嗯?”
没容他反神,紧接着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她就像是泄愤般,一招一式虽不致命,但也用尽了全力,直白,且莽撞。
贺嘉遇能接得下她的每一刀,他不躲,也不反击,任凭她下下都砍中自己手里的剑,大有一种不逃避不恼怒,愿打愿挨的态度。
“铛!”刀刃再一次击中剑身,发出巨大而清脆的响声。
贺嘉遇半只手臂都被震麻了,重新握了握,仍旧没发出半句怨言。
可态度归态度,现实归现实。
毕竟在武学里,有个说法叫做一寸长一寸强,他这三尺的剑,再怎么样也敌不过她那快赶上一个人高的刀。
最终,连连败退之下,他手中的剑被击飞出去老远,自空中划了道圆弧,然后哐当掉落在地上。
看着那可怜巴巴的剑,再反观近在咫尺的刀,贺嘉遇心想:我媳妇一向讲究公平公正,这……还真是不欺负人啊!
“你输了。”她英武飒爽,说话脆落,毫不拖泥带水:“被那么多人追捧仰慕的贺嘉遇,倒也不过如此!”
他垂眸瞄了眼指在眼前的刀,知道她是心里憋屈,赌着口气,于是脑筋一动,语气软下来。
对待这样的舒棠,必须采取特殊手段,硬碰硬是不行的。
他堂堂的贺丞相当场委委屈屈,小媳妇儿似得羞怯扭捏道:“人各有所长嘛,我……我是文臣,不比夫人擅武。”
贺嘉遇的服软,并不带那种阴柔的不适感。
他依旧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就算这样也不是鼠,不是狗,而是忠诚聪敏的狼,一只眼眸晶亮用鼻尖蹭你的小狼。
舒棠看他卖可怜,气呼呼的刚想乘胜追击,用刀背敲他一下,给点教训。
可刚起手,只电光石火间……甚至连舒棠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贺嘉遇忽然出现在她背后,环抱住了她。
他的右手握住了舒棠的右手,将她挥刀的动作止在半空中。
舒棠顿时吃惊的瞪大双眼。
这……!?
太快了!他的动作简直太快了!
察觉、做出反应、制服、反身到她背后……即便她没拿出战场上那份警惕性,可再怎么也不至于输得这么彻底!
而且,她留意到方才贺嘉遇的持剑方式,以及应对她每一刀的方法。
难不成,这外表白嫩娇弱的文官,背地里武艺竟在她之上?
这怎么可能!她一直把他当成废物美人来保护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舒棠感到万分挫败。
另一边,有扮猪吃虎嫌疑的贺某并不在意什么武艺高低,在舒棠面前,他心甘情愿输得彻底。
“棠棠,跟我回家,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好不好?”
“没有孩子,就算有,孩子的母亲,也只能是你。”
他声音低沉,意深情浓,舒棠听得心漏了一拍,回过头。
相视间,目光拉扯出糖丝,贺嘉遇揽着她的后背,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手上的刀也应声落地。
——
这边虹销雨霁,那边墙角处,小丫鬟们正偷偷趴在墙后,看着相拥的两人偷笑,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
这时,舒恒路过,不禁停下脚步也加入了偷看。
他走路无声无息的,站在后面半天都无人察觉。
半晌,他才轻问道:“他们,和好了?”
舒恒一出声,吓得几个丫鬟魂飞魄散,差点瘫软在地:“啊!救命……!嗐,原来是大公子啊!简直吓死人了!”
舒熠从门厅走来,远远望见墙角一大群人,扯开嗓门:“哎!你们都围在那干嘛呢?”
“对了!谁看见舒棠和妹夫了?这眼看着上早朝都快来不及了,俩人居然一个都摸不着踪影!”
大哥忙将食指放在嘴边“嘘”了声,然后指指院里。
舒熠一溜烟跑过去跟着瞧热闹,几人捂着嘴在角落里坏坏的偷笑。
“人呢?见鬼!大清早的都跑哪去了?”
似曾相识的一幕,似曾相识的“嘘”,只是这次制止的人群里多了个舒熠,看热闹的人增添了舒文渊,舒武极……
丞相心里苦啊!讨好一下媳妇,亲亲抱抱举高高,居然就这么被她一整个娘家都知道了!
不过在这白墙黛瓦内外,爱意、亲情、和睦、美满……全部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舒棠鼓鼓的发脾气,贺嘉遇安抚。
舒文渊嘴里念叨着“像什么样子!”,实则目不转睛,嘴角也噙着隐隐的笑意。
叔父拐了拐兄长的胳膊,调笑道:“孩子们消除误会,重归于好,这多让人高兴啊!我看你是嫉妒吧!养了这么大的花被别人端走了!”
“我才没有……”
……
不大不小几经起落的舒府,有误会有和解,有闹也有笑,甚至有人还没睡醒,连梦里都在劝架。
总之,一切依旧,上空飘散着的,还是那股令人沉迷的烟火气……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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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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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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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第一百零八章 文官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