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加油赶上郁月城的分数,方渡燃觉得他重新投胎一次可以试试有没有这么强大的脑细胞,在绝对的天赋和努力,严谨又科学的培养面前,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他就是那么厉害。
评级S的Alpha,还那么努力。
不过方渡燃跟他不存在竞争关系,郁月城有他的学习规划,自己的目标是考上一个还算体面的大学,上不了他的学校,至少要上一个能看的,不然变成高中毕业,他以后的生存技能和前途就真成问题了。
再也不能去见好看的大白猫。
他现在要脱离实验室,得为自己做打算。
只是现在这个目的变得有点捉摸不定。
方渡燃原本以为最大的阻碍是他的身体状况,也许就没有未来可以去实现,现在发现自己过不去的居然是他自己。
遗失不止是记忆,还有他的脾性、学业、背景、家庭,身份……很多很多,足够把他和郁月城的小竹马彻底切断,在他们之间横贯一道河。
“方渡燃,来我办公室。”
班会结束,陈老在讲台上喊。
方渡燃把自己的试卷收起来,折好,放进课桌抽屉里。
“燃哥!回来请吃饭啊。”许烈阳在座位上往后看。
方渡燃头也没抬:“学校食堂你挑。”
赵霖分发完所有的试卷,把桌面上剩下的郁月城的试卷每一张都对整齐,然后一卷往前轻轻一推,顶上郁月城的肩膀:“你的。”
郁月城回头视线下垂,看到是试卷,接过来:“谢谢。”
方渡燃去办公室之前想起来,向他嘱咐道:“你跟他们一起去吧,回头我结账,下午时间短,陈老那不知道要多久。”
“你不去?”赵霖问。
“别等我了。”方渡燃怕来不及,晚自习前的时间总共也就够吃点好点,还要麻利点才行。
许烈阳隔一个走道都竖起耳朵听见了,刚好下课铃响,怨声载道:“你不去还有什么意思,就是给你庆祝庆祝,前三咱们宿舍占俩。”
他目光里还有个赏心悦目的帅哥,不客气地加上:“加上郁月城703,咱们班还能不能再进一名就靠你们了。”
“郁月城750,你靠谁?”赵霖刚看过他的试卷。
“嘶……”许烈阳倒吸口气:“赵霖,不带杀人诛心的,知道和听人说出来的杀伤力是不一样的。”
方渡燃最后看了一眼郁月城:“我走了。”
路至安上课就收到许烈阳的小纸条,正好放学走过来:“我请吧,你去。”
方渡燃点点头跟上走得没影的陈老去办公室。
人一走,几个人合计去哪,路至安负责结账什么也不管。
“高一那边的食堂今年开了家西餐厅,郁月城吃西餐吗?听他们说牛排还不错。”
赵霖叫上郁月城:“你喜欢吗?能吃得惯牛肉不?”
郁月城:“可以。”
“行,那就这。”许烈阳跟赵霖勾肩搭背出去:“你怎么问他喜不喜欢,不问我啊?我抗议,差别对待啊。”
“你喜欢什么还用得着我问吗?”赵霖说。
“也是。”许烈阳点点头:“太熟了。”
·
“你先坐,自己倒水。”陈老关上办公室的门,还反锁上。
门锁一落,方渡燃一脸不解,还有什么是需要他跟陈老锁上门交流的?
转眼看,陈老蹲下身正在办公桌底下的柜子里翻找,里面的抽屉跟立柜有夹角,他拿得不太顺利,微胖的身材有点挤。
方渡燃熟门熟路给陈老的保温杯里倒上热水:“陈老,有事您就直说吧。”
“哎!拿出来了。”陈老把三个保温的食品袋拿出来,又掏了几下,再拿出来两个。
方渡燃明白了,十二中严格遵循什么地方做什么事的标准,不允许在办公室和教室、器材室等等不是食堂的场所吃饭,陈老这是想跟他躲在办公室里吃顿饭,才反锁起来。
还好班主任的办公室是没有摄像头的,不然肯定容不下这么乱来。
“陈老,您好歹也是班主任,带头违反校规校纪,不好吧。”方渡燃说着帮他把食品袋都拿桌上摆放整齐。
陈老看他没接水,挨个把袋子都拆开,找到里面的乌鸡汤,端出来给他:“你小子还想把我举报了?吃你的。”
方渡燃摸摸鸡汤的包装盒,还是热的,而且有些烫,喝起来应该刚好:“又开车出去排队了?”
“下午去区里开会,回来正赶上缘鸿门没人,我看堂食都没坐满,就打包回来了。”
陈老把鸡汤鸡肉烤鸭蘸酱一众排开:“上次你们联赛拿奖,这么大的喜事,本来应该请你们球队都出去吃一顿,但我问他们,他们都说已经聚过了,所以班里也没给你们什么奖励。你还自己掏钱给全班都送了礼物,这钱应该班费来出的。”
方渡燃明白了:“您找我来不是吃饭,是谈钱来了。”
陈老给他筷子的时候直接敲在头上:“好好说话。”
方渡燃拿过来,面对摆满办公室小茶几的美食,有点无从下手。
陈老在学校里对他这个班长算是格外关心了,也可能是自己的亲子关系在一众叛逆的青少年里,实在特殊得令人着急,把一个四十过半的班主任愁得每次都得叨叨几句,
上次有郁月城在场,跟他一起吃饭,他还能正常地进食,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对面这种热气腾腾的鸡汤,就有些没胆量了。
“不吃就凉了,现在刚好。”陈老说。
“您还是先说完我再吃吧。”方渡燃放下筷子。
陈老叹了口气:“我就是叫你来吃饭,顺便说说班费的事。这么多,你让我一个人消化?”
“也行。”
方渡燃低头先喝了一口乌鸡汤,味道不浓,没有过多的调味品,闻起来也很香醇,非常健康。
他很少跟类似长辈的人一起吃饭,方正海是倒胃口的,安靖阿姨……如果把他看作是以前的身份,那应该也是一个。
“你最近的进步非常大,成绩也很稳定。”
陈老指指烤鸭,催他动筷子:“之前我还担心,期中考试和月考的难度不一样,考得内容也宽一些,你会不会因为分数滑落产生心理差距,现在看,真金不怕火炼。”
“夸小孩儿呢?”方渡燃说。
“夸你两句你还不乐意。”陈老调侃他。
“不习惯。”方渡燃道。
“慢慢习惯,好话总是好听点。”陈老犹豫几秒,然后说:“你父亲那,我们也联系过。”
“他不是我爸。”方渡燃不厌其烦地纠正,这一点死也不认。
“好好。”陈老说:“就是你家长那边,我是想让他来学校一趟,看看你的试卷,他暂时有些忙,没时间来学校,不过他让我把成绩单都发过去了,你球赛的事情他也很高兴。”
方正海当然没时间来学校,他要的不过就是数据。
学校里肯定个不会知道,他已经去过实验室,见过方正海了。
方渡燃戴上一次性手套,把烤鸭卷起来递给陈老,希望他能少说几句。
陈老接过去半天没动静,等方渡燃咬着烤鸭卷饼抬起来,他才说:“我就是想给你庆祝庆祝,不过不能喝啤酒,晚上得上课。你太难请了,叫你吃个饭也喊不动。缘鸿门吃饭还得预订,今天算是碰上了。”
方渡燃觉得这话里有话,他还能察觉到陈老也在有意不说得那么明白。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脾气,可他确实习惯不了被人可怜这种角色。在陈老眼里,自己大概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在学业生涯里迎来转机,站在球赛冠军的领奖台上,身后都没有亲人来鼓励分享的。
他记得获奖之后,都过了一个周末,宿舍里还有人在给家里打电话说这事。
其实陈老想的也没错,眼光挺准的,他就是这样。
身后没有人。没家人,也没一个能信得过的亲戚。
亲情在他生命就像是没出现过,只能靠想象去圆起来,他妈妈应该是爱他的那个家人。不过没了。
“吃饭吧。”方渡燃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哎,老师也没别的意思。”陈老说。
“青春期的孩子内心都是很敏感的。”方渡燃复述他曾经说过的话:“您打得什么算盘我心里明白。”
“老师也是要庆祝的嘛!请不动你们,我还不能请你?”陈老神情看似轻松。
方渡燃一眼就识破,直接道:“我挺好的,没那么惨。您也别可怜我,我跟那个男人的事情影响不了我的学习。”
“学习是重要,身心健康更重要。”陈老终于露出来一点凝重的表情:“老师是一直都认为你是一个好孩子的。这不是可怜,是认可。”
方渡燃先前听过那么多话,直到这一句,喉咙里突然有点发酸。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孩子。
有另外一个他,郁月城和安靖阿姨心里挂念的那个方渡燃,那才是好孩子。
“你跟我是平等的,我只是你的老师,说什么可怜的话。”
陈老筷子一歪,拿手心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就是好孩子,不管别人怎么说,家里也好,同学也好,你自己心里要清楚,你在做对的事情,在往前走就好。老师也会一直看着你的。”
方渡燃垂眼听着没搭腔。
等陈老说完,端起乌鸡汤咽下去好几大口,热气熏在鼻尖上,过了会儿才从汤碗里抬起头,把嗓音放平:“您是高中班主任,像小学的。”
陈老面容宽厚的脸笑起来:“只要你们一天没有成家立业,在我眼里都一样。”
方渡燃隔着饭盒感受温度,催促道:“吃饭吧。真凉了。”
晚自习之前他们吃饭完,方渡燃把桌面上的盒子收起来装回餐馆配发的保温袋里,被陈老拿走都收起来。
“这要带出学校扔,不能扔楼底下的垃圾桶。”他说。
方渡燃看着他不嫌麻烦地放回办公桌底下藏着,洗了毛巾回来把茶几擦净,偶尔有那么一点陈老真的是个长辈的感觉。
“你把这个拿走。”陈老从立柜里拿出来一个放纸质邮件的信封。
方渡燃接过来从封口往里一看,立刻反应过来:“我不要。”
陈老把他的手按回去:“这里面是一万七,这学期给你们的活动经费和奖品基金。你给班里买的礼物,我也查过了,这够不够零头?”
方渡燃视线挪开:“那是市价,我原价买的。”
“那也不便宜,你送出去就是市价了,它产生了价值。”ωωw.cascoo21格格党
陈老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们家里都很宽裕,这不多。这是规矩。本来给班里的奖励就应当从班费里出,你是班长,又是队长,可以决定怎么去组织活动,给他们买什么礼物,价值太高班费是出不起的,你愿意,可以自己贴钱,这都没问题。但你们为高二七班获得了荣誉,你把每一个人都考虑到了,跟他们分享你们的成功和喜悦,这钱就应该有班费一部分。你也知道这是大家的荣誉,不是你一个人的,不能让你一个人出。”
“学校不是有奖励吗?”方渡燃说。
陈老:“学校今年的奖励是出国游,你们高二了,有部分学生不愿意集体出去,学校还在统计人数和赞助商,看最后是怎么落实,想折现的肯定就是折现。”
方渡燃:“那学校折现的时候给我就成。”
陈老用很老土的方式把信封放进他的制服裤子口袋里,还按住方渡燃的手:“两回事,班费的支出我已经让关小北登记上了,你干好事还不让班里出一份?大男人了,别推推搡搡的。”
方渡燃没再掏出来。
走得时候他打开办公室的门锁,这次陈老没再叫住他,他自己转过身,看到陈老已经端上保温杯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一叠成绩单。
上面的红色笔迹画了不少圈圈点点。
是期中考试成绩单。
“陈老。”这回方渡燃自己喊。
“啊?”陈老盖上保温杯,回头看他:“还有事儿?”
“谢谢。”方渡燃正色道。
陈老还没糊涂,知道他在谢什么,放下杯子欢迎:“跟我还谢什么,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办公室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方渡燃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今天似乎格外受用。
他在往前走,很努力地想要往前走,陈老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郁月城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这条路很黑,只有他自己,他是不需要喝彩的,可是在学校里一点一滴的进展,有这么一个宛如长辈的角色在背后关注,好像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