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娇滴滴的女娃跪在他面前叫师父，明明荒唐至极，他却觉得莫名的亲切。
倒是一旁的谢沅廷有些狐疑的看向她：“顾小姐，你今日为何会来这里？”
本来他还觉得莫名其妙，可是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一举一动却又好像似曾相识一般熟悉，顾沅廷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顾雪凝也终于从悲痛中回过神开了。
刚刚跪下去的时候只觉得心头是无限的悲伤，此刻情绪缓过来，她才觉得自己过于鲁莽了。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师父和阿廷肯定吓到了。
“去年冬月雨夜，谢沅芷被南宫梦暗算，被抓去暗室，送了卿卿性命。血肉之躯被群狼分食，孤魂游荡，同夜子时，附在了被人残害致死的顾大小姐身上，自此后，顾雪凝便是谢沅芷，谢沅芷就是顾雪凝。”
屋内沉寂了许久，顾雪凝才缓缓开口，如同孤雁悲鸣一般，短短几句话，诉尽了一生得悲凉。
她就这样跪在那，双手还有些局促的垂在身侧，和平日里那个肆意飞扬的姑娘多少有些出入。萧彦辰低低叹了口气，面前这位要不是谢大人，他早就将她拉起来了。
看着多心疼！
谢霁父子二人却被她这一番话惊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你，你说什么？”
“你说你是姐姐？”谢
沅廷满脸震惊的看向她，那双清亮的眸子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不，不，这怎么可能，我的姐姐，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连连倒退，面上是不可置信，眸子里的震惊之色却一点点退散，声音也一点点弱了下来。
顾雪凝叹了口气：“阿廷，临走前，你对我说，一定会好好照顾师父师父，让我莫要担心，如今看来，你做的很好。
不过，从今往后，可不许再去郊外的林子撒野了，总要跟在师父身边多学点东西！”说完，她又抬头看向霁，盈盈泪光中，她才恍若察觉，向来身姿挺拔的师父此刻看着竟有几分佝偻之态。
“师父，您曾对阿昭说过，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女儿谨记您的教诲，如今就算是变了个人，事事变通，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是女儿不孝，这么长的时间，无法抽身去西北看您。”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才没有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如今一切都好，万不能再引起师父师父跟着一起伤心。
到了这一刻，事情再怎么让人难以置信，再怎么诡异，也容不得他们不相信了。
一桩桩一件件，不是阿昭本人，不可能知道这么清楚。
“我儿，怪我，都怪我，若是为父心思再活络些，何至于此，何至于
此……”谢霁哪里还忍得住，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相信了，相信了这荒唐的鬼神之说。
三四十岁的人了，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连忙将地上的顾雪凝拉起来，从前没怎么端详过的脸，此刻在看在眼里是怎么看怎么好。
“这副模样，生得倒是和从前一样好看。阿昭，告诉师父，都受了什么委屈，都是师父的错，师父对不起你们！”说着说着，竟然又要哭起来了。
好在顾雪凝反应快，连忙将人扶了到椅子上坐下来，如同从前一样，将头枕在他的膝盖处，小女儿姿态十足：“师父，过去的咱们就不要想了，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好，好，”谢霁红着眼眶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京城，好好在一起。”
他心中在滴血。
阿昭是在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她经历了多少，才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
一边的乔幽听到这话硬是将眼眶中不知不觉涌现出的泪水又逼了回去。方才说要去西北，果然还是阿昭的话管用，这会儿倒是听话，好好待在京城了。
顾雪凝又将所有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听得谢霁和谢沅廷两人默不作声，心却是抽抽的疼。
她出口都是避重就轻的三言两语，可实际上，
这其中的心酸苦痛，就连已经是听第二遍的萧彦辰和乔幽二人也如同针尖刺心，密密麻麻的疼痛之意席卷全身。
眼前的一幕，温馨又美好。不是所有的遗憾，都能久别重逢。而此刻，顾雪凝无比感谢上苍，谢家这般际遇，足矣。
一边的顾沅廷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其实他也想上前抱抱姐姐，但是这个时候，师父才是那个最需要被抚慰的人，他有的是机会。
“越王，这段时间，承蒙您帮助谢家脱难！”眼见身边的萧彦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姐姐，他脸上扬起一抹肆意的笑，抱拳看向这个曾经他觉得难以接近的人。
萧彦辰难得的露出了个笑容：“都是阿昭在暗中周璇，我不过跑跑腿罢了。倒是你们，皇上的意思是，让你们蒙冤，他一直都愧疚难当，还望谢家不计前嫌，为国尽忠。”
一番话，说得温和有礼，却叫谢沅廷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
姐姐现在的身份是相府嫡女，暗中周璇肯定是有的。可他们去往西北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待上，端王的事情解决的如此快，谢家能够如此迅速的洗刷冤屈，说眼前这位没有动什么手脚他都不信。
还有皇上，体恤谢家是真，愧疚也不假，可万不会专门让越王来递这么一句话的。况且方才在御书房
，皇上该说的也都说了，九五之尊做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怎么还会多此一举？
不过，姐姐起说这些事情，并未特意避讳萧彦辰，看来，他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多谢皇上和王爷的体恤，皇恩浩荡，谢家必定铭记于心，不负所望！”他拱了拱手，少年的眸子里亮闪闪的，满脸都是不符年纪的沉稳之色。
“阿昭，你现在是丞相府的嫡女，这么晚过来这边，丞相那......”谢霁紧紧拉着顾雪凝的手，一双眸子布满了红血丝，心中依然隐隐浮动着不安。
借尸还魂这种荒诞之谈放在以往他是一万个不信的。
可如今这么多人都在这，阿昭说这番惊人之语时，其余两人并未露出诧异之色，显然是早已经知道此事。
阿昭接下来说的这些话，也由不得他不信了。曾经这些，字字句句，都是他对女儿的谆谆教导，只有他的阿昭知道。
可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渐渐消散，一阵阵心酸涌上心头。眼前的女儿眉眼神态皆是熟悉的模样，却偏偏这身份还变了个样，容貌也变了个样。
他好端端的女儿，如今倒是不止他一个师父了，倒见他心里着实不怎么是滋味。只是往深了想，那顾丞相也是个可怜人，女儿被害死，如今却不知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