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安宁微微吸了口气,轻声道。
她说:“梦里我不远万里从别的城市来到京城,被迫和我母亲分开 ,以为自己是跟其他的亲人团聚。”
她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缓缓的闭上眼睛,仔细看身体都在小幅度的颤抖着。
然而厉时谦却习惯性的一眯眼。
从这个开头,他几乎就能够判断出来,这就是安宁身上发生的事情。
她就是被安家的人从柳村接过来的,而且还不得已跟柳思眠分开——只是为什么会是一个噩梦?
难道说,她很恐惧来到京城?
皱着眉头想了想,一时半会儿也没理出个什么头绪来,男子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再多想,认认真真的听下去。
安宁只休息了一会儿 ,情绪就仿佛得到了小幅度的平复。
她道:“可是我以为的那些亲人,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亲人。”
“在梦里。”说到这里的时候,安宁的手掌无意识的收紧,手底下条纹的病床床单被揪的皱巴巴的。
“梦里发生了什么?”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厉时谦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背。
他的力气用的不是很大,掌心的温热慢慢的传到安宁
的手背上,让她不太安定的表情,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安宁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梦里,我的家人们为了钱把我卖给一个男人,发生了一夜的意外之后,我怀孕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
不过还是强撑着将剩下的话给说完了。
“本来我以为这样就完了,没有想到我的那些所谓家人突然把我给囚禁起来,一直惯着我,直到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
她说着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因为用的力度太大,原本还显得苍白的嘴唇,转眼之间就涌上了红色。
“那个家里有人过来,我才知道,他们想要利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攀附上别的人家,还有我的母亲 ,也发生意外去世了。”
厉时谦的瞳孔微微一收缩,脸上的表情情不自禁的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尽管安宁的故事说的十分的含糊,可他大致还是听出了里头各式各样的人,究竟是谁。
那一家人无疑是安家人。
而那个男人……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到安宁的肚子上。
穿着宽松的条纹病服依旧能够看得出来,她的小腹平平坦坦的,身材较之从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要说怀
孕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只是一个梦。”厉时谦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思绪移开 ,看向安宁低声温和的安抚道。
显然只可能是一个梦。
毕竟安宁说她的母亲发生意外去世,而柳思眠现在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的确是一个梦。”安宁的声音很轻。
他也确实觉得上辈子的那些事情与自己而言就恍若是一场梦。
大梦初醒,她也不确定那些事情到底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还是全都是由自己杜撰幻想出来的。
可是不管到底是上辈子,还是只是幻想。
她都不会让那些事情让那些悲剧在自己的身上重蹈覆辙。
“我第一次做那个梦的时候,那时我还在自己老家。”前世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对面前的人说。
安宁笑了笑 了,故作轻松的将这个话题做出了结尾:“结果这个梦做了没有多久,居然真的有人接我离开,后来转转间我就来到了京城。”
厉时谦的眉头微微皱起,面色隐隐有些凝重。
安宁说的这些话像梦又不像一个梦,听起来怪诞离奇,偏偏似乎又符合逻辑。
他皱着眉头沉思着。
安宁突然问道:“傅医生,你说我这些梦会不会是预
兆?”
厉时谦的动作一顿。
还没来得及回答些什么,就见安宁又自言自语道:“也许预兆的事情根本就无法改变,即便前期某些事情发生了变化,可归根结底,终会是走向梦中的走向。”
她想起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摆脱了安家的控制,可现在母亲却有下落不明。
还有她跟厉时谦的关系,跟厉家人的关系,一切的一切都错综复杂,更显得乱七八糟的。
“不会。”厉时谦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恩?”安宁微微一张嘴,神情有些疑惑。
“不会。”厉时谦又一次重复了一遍,“梦就只是梦,不是什么预兆,更不是什么预警,或许会有一些巧合发生,但他绝对不会是现实生活最后的走向。”
他现在已经基本肯定安宁所说的,梦里的那个男人,她所怀的孩子的父亲,无疑就是他自厉时谦。
虽然不知道安宁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但是厉时谦肯定。
倘若真的有这一天,安宁怀了他的孩子,他一定不会容许安宁消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任何人都不可能把她囚禁。
听她的语气真的太过认真,安宁又忽然轻松一笑。
“你说的对,就只
是一个梦罢了。”
厉时谦定定的看着她。
虽然看不见,但安宁依旧能够察觉到一道灼灼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突然松垮下来许多:“可能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总是做起这个噩梦来,害得我人都跟着变得多愁善感了。”
上辈子的这些事情一直像是压在她身上的一块重重的岩石。
现在讲这些话说出来之后,整个人立马就舒服多了。
面前的人是傅医生,一个跟她仅仅只有过短暂的交集的心理医生,或许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倾诉人选。
对面的厉时谦一直盯着她,没有移开视线,他的瞳孔黝黑又深邃,里头像是藏着一汪深潭,看不到底更让人捉摸不透。
“今天天气好吗?”安宁突然站起身,懒羊羊的伸了个懒腰,“在医院里待了那么多天,我都有些发霉了,你能带我下去晒晒太阳吗?”
厉时谦第一次拒绝了她的要求。
“我等会儿还有个病人,马上就要离开了,稍后让我妈来照顾你。”
出了病房后,他对着径直跟上的陈铭低声吩咐道:“去安排一个最好的心理医生来,我有些事情要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