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座的几人面色不显,容父和容二叔也放下了棋子,走上前一看究竟。
容玉雪有些紧张地看着前方,距离太远,什么都瞧不见,只知道容月画了幅画,想起自己的绣作,她又镇定下来了,回过头想看看容月的反应,没想到容月视线正看向这边,她有些心虚,勉强笑笑。
毕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思掩饰不住呢,何况二婶林氏就是个情绪外放的人,容月心知他们动用了些手段,怕是提前猜到考题。
众人落座,岳氏和林氏有些心事重重,看来容玉雪的女红很不错,但是自己应该也不差吧。
“徐师傅,你先说说看。”容老太君面色沉稳,一点猜不出她的情绪。
“是,老太君。”
一身鹅黄衣裙的徐子璇,姿态轻盈,素手仔细地将两幅作品固定在画架上,面向所有人。
只见右边是容月的《秋日金凤图》,娇艳欲滴的凤仙花跃然于纸上,水墨画讲究意境,容月这幅画配上了奇石蜂蝶,角落里的一首诗更是为这幅画提升了境界。
容玉雪的绣帕比较娇小,但是绣得很精致,一小丛的凤仙花,针脚细密,只是与容月的画作一比多少有些小家子气了。
众人看毕,个人心中自有考量。
容月有些惊讶,容玉雪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出彩,绣这手帕,似乎用不了一炷香,难道二婶他们在虚张声势?
“考题‘风里去又来,峰前雁行斜’的正解是凤仙花,两位小姐都正确猜出谜面。”
“二小姐所绘秋日图中的凤仙宛如飞凤,头翅尾足俱全,有其翩翩然欲羽化而登仙的之形状,虽骨法不够,但气韵兼力,彩绘有泽,可见下了功夫,仅丹青足以符合入学琅嬛书院的门槛。”
“丹青是一方面,这幅画最出彩的莫过于题诗。”
“九苞颜色春霞萃,丹樨威仪秀气攒。题品直须名最上,昂昂骧首倚朱栏。”
众人心中细品,确实不错,尤其文人出身的二叔,啧啧惊奇。
“月儿竟有如此诗才,不愧是我侄女。”
容父大老粗听不懂,既然安弟说不错,那确实应该不错,他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容月。
岳氏才不管写了什么,只听徐师傅一直夸容月,她严肃的脸色微霁,看来小女儿不是一无是处,这场比试还有胜算,只是二房此次的作品委实优秀。
大姐容玉婵惊喜地看向妹妹,在她心里,这次名额本就是妹妹的,如今能赢得这般光彩,她简直太为容月开心了,果然妹妹以前只是不上心,努力学习天赋就显现出来了。
对于以上家人的惊喜,容月羞愧……
但是她得绷住,脸皮要厚。
二婶林氏不爽快了,瞪了容二叔一眼,阴阳怪气道:“月儿请的哪家先生,也教教雪儿,简直脱胎换骨。”
众人并不搭理她,容二叔尴尬地看着兄长一家,终究是没说什么。
徐子璇仿佛没有看到容家人的反应,继续面无表情点评。
“容三小姐的绣帕,采用雪锦,光泽好,考验绣工,这凤仙形态妍丽,栩栩如生针脚平整密集,配色大胆……”
“这绣帕最初衷之处在于一炷香完成了双面绣,且是异色双面绣,容三小姐的绣工极其出众,据我所知,王府的许多绣娘都不及她。”
徐子璇将绣帕翻过来,金银丝线汇聚,绣出了另一朵姿态不同的凤仙花,前者秀气逼真,后者雍容贵气。
林氏满面春风,一脸得意看向沉默不语的岳氏。
确实容玉雪的绣帕是肉眼可见的优秀,大房这边都沉默了,实在是意料之外,但也不至于气馁,两人顶多旗鼓相当。
徐子璇点评结束,向众人行礼,退至容老太君身后。
显然,现在需要一位全府最为德高望重之人来做决断了。
平心而论,这个选择并不好做,选体开放自由的弊端就是没有可比性,容月和容玉雪显然都拿出了非常优秀的作品,只是丹青和女红,本就不是一类,在两幅作品都不错的情况下,该如何说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容月没有其他人那般紧张,她看出徐师傅看似一碗水端平,其实是更加偏向二房的,理由很简单,她给二房的作品下了定义,有了一个优秀的比较,这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暗示。
她看向容老太君,老太君似乎也在凝视她,目光闪烁,几息之间,老太君就闭上了眼睛,但是容月觉得老太君似乎透过她看向了远处,似乎在回忆一个跟她很相像的人。
“这次比试,雪儿胜。”老太君苍老的声音传来。
“这件事到此为止,再有闹腾的,家法候着。”
说完,老太君就挥手让众人退下,似乎不想再看见他们。
临走时,林氏顿时春光满面,容玉雪颇有些歉意地看着容月,毕竟之前,容月还舍身救了她,她却回头抢了她的入学名额,她无颜面对容月,却也舍不得让出名额,落荒而逃。
容二叔怕怕容父肩膀:“大哥,月丫头,二叔欠你的,以后有事找二叔。”
大房众人脸色不好看,也不至于输不起,没有风度地耍赖,岳氏看着容月,嘴巴开合几次,终究没有说什么,气呼呼地走了。
“月儿,姐姐明日就去书院求院长宽限一个名额。”容玉婵不忍见妹妹失落,想到了主意。
“大姐,不必如此,我并不是非要去琅嬛书院,只是母亲这边可能又要伤心了,你多安慰她,她怕是不想见我。”
容玉婵心疼地看着妹妹,眼睛都红了。
“月儿,不就是个书院,有你爹在,不读也罢。”容父也心疼女儿。
“爹,姐姐,我没事,月儿也不差,和书院没有缘分就算了,那画我还得拿回来呢,我的大作可得裱起来。”容月嬉皮笑脸,确实不在意。
“是是是,月儿那诗写的真好,我一句看不懂,文绉绉的……”
容父和容玉婵见容月确实有与平时一样,才放心下来。
慈安堂。
说要休息的容老太君还在品茶,两幅作品还在画架上,她眯眼看着。
“芍药,这作品裱起来送还那两个丫头。”
“是。”芍药是贴身大丫鬟,服侍多年,看得出老太君心情不佳,急忙把她吩咐的事做好,急匆匆出门了。
“姨母,子璇先行告退了。”徐子璇准备拜别容老太君。
“子璇,你和二房走得太近了。”
老太君虽然上了年纪,但并不昏聩,之前点评中容月都能看出来的事,她又怎会不知,只是最终她还是顺水推舟了。
徐子璇面无表情的脸剧变,连忙跪下认错:“姨母,子璇确实有私心,二小姐心性不定,并不适合去书院,且此诗远超她平时的水平,我觉得可能……”
“你觉得她猜到题了?”老太君帮她把话说完。
“我看猜到题的另有其人……你回徐家吧。”老太君起身往里屋走去。
徐子璇闻言,咬牙,她真的有些后悔帮二房这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