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司丝跟着秦惊秋去而复返。
院子里,和昨夜相同的位置,秦惊秋驾轻就熟燃起火堆,司丝插不上手,坐在一边托腮安静的看着。
火堆上烤着的俨然是鹿肉,司丝没什么大本事,能吃能睡,不论什么吃食,她闻了味就能记在心里。
她很是不解,不是说那鹿腿是秦越冬偶然得来的么?昨夜都吃了,怎么还有?
她对面,秦惊秋迎着篝火,面上映着暖色,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少年,此刻看起来成熟又稳重,波澜不惊的温润气质让人移不开眼。
察觉到司丝一直在看他,秦惊秋转头看向她,笑问:“怎么了?好奇怎么还有?”
轻柔的声音像清风过耳,被说中心思,司丝心里咯噔一跳。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他究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司丝不由得提起警惕,紧张起来。
可秦惊秋太坦荡,气定神闲移开视线,给鹿肉翻了个面,抹上酱料。
在一阵伴着香气的‘滋滋’声中,他解释道:“昨日把鹿腿拿去你院子之前,我便料到肯定吃不完,肉烤熟后不容易存放,于是我便留了半条,放到了冰库里,想着你哪天想吃了再拿出来。”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浅笑中带着丝缕调侃,他的表情滴水不漏。
司丝不怎么相信,却也无法刨根问底,只干扯着嘴角,抱怨道:“什么这天来得这样快?我有说我要吃鹿腿吗?我明明想吃馄饨牛肉面,是你自作主张拉了我过来,还有!要不是你看不清人,我至于坐在这?”ωωw.cascoo21格格党
“嗯,都是我的错,我眼神不怎么好。这个时辰外边已经没有吃的了,你先凑合吃点,等再过两个时辰厨房生了火,我再去给你弄些你想吃的馄饨面条。”
秦惊秋依旧笑着,言辞温和,对她的口是心非视若不见。
可他却同样对她说了谎话。
他对她有所保留,留下鹿腿,吃不完只是原因之一。
更主要的是,他想让她也吃一点,每一样珍贵的东西,他都想要与她分享。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却还是私心的把整条鹿腿上肉质最鲜嫩的部位留了下来,哪怕存不住会浪费。
好在她今日回来了,肥而不腻,他想她一定会喜欢。
北安春日的夜风伴着花香,却不及秦惊秋手上鹿腿香味分毫,撒上最后一层辣子,秦惊秋将鹿腿递到司丝面前。
“吃吧,小心烫。”
听着这话,司丝忽然有些发怔,好熟悉,这样的场景……
好似曾经,在那遥远的过去,也有人与她一起围着火堆做过同样的事。
司丝伸手接过,却没吃,只是盯着鹿腿看,意识本能的循着这抹熟悉追寻探究。
久久不动,司丝的出神引起了秦惊秋的注意,“怎么不吃?不合你口味?”
司丝回神,摇了摇头,“没!有点烫,凉一凉。”
说罢,她对着鹿肉狠狠吹了两口,张大嘴咬了下去。
秦惊秋温柔笑着,“我知道你约莫是觉得不够辣,可眼下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暑气伤人,不能撒太多辣子,不然会上火。”
她这两年总是这样,过些日子就该给她备上凉茶了,不然又要难受好久。
司丝闻言反驳,“我没觉得
。不好吃,我刚才只是在想,你以后若是娶了媳妇,必定很讨人喜欢。”
秦惊秋挑眉,“是么?你不是说好男儿该志在四方,不该早早娶妻生子吗?”
司丝摇头,嚼着鹿肉,咕哝道:“今时不同往日,还是要早些娶妻的,不然好姑娘被人挑走了,日后孤家寡人多凄凉。”
虽是在转移话题搪塞秦惊秋,可话说到这,司丝还是不免思维发散起来。
秦惊秋生得俊俏,日后的孩子必定也极可爱,他幼时便机灵,刀枪剑戟都擅长,将来的小娃娃定也活泼聪明。
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看到那一天。
司丝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得给他安排相看些大家闺秀,多见见人,早些开窍,小娃娃说不定就有了呢,便是暂时生不出来,她也能放下心来。
毕竟他有了家庭爱人的牵绊,就不会再做不理智的事了。
她注定是要离开的。
秦惊秋定睛瞧着司丝,见她像是真的在为他的终身大事担忧,哭笑不得,抬手在她额上弹了下,笑骂,“瞎操心什么?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什么时候有人能照顾你,那才是烧高香了。”
司丝吃痛,眼睛一瞪,“古板!什么照顾,媳妇娶来是用来指使的吗!那是心上人,是拿来宠的!”
“大手一挥,想要什么都满足她,让她开心让她飞,这才是真男人!”
司丝一脸豪情万丈,秦惊秋竟不知她还有这般想法,无奈笑着,“是是,让她飞让她飞,你说得对。”
下一刻,他话锋一转,“我自是不用找人照顾,可你嘛……就不好说了。”
聪明,却也不太聪明。
司丝更气了,蹬着腿就要踹他,秦惊秋往后躲闪,连忙摆手,“好了好了,莫要闹了,快些吃吧,吃完了早点睡,你这脸色瞧着有些虚了。”
男子怎地能用‘虚’来形容,女子也不行,司丝登时坐好,大口啃起鹿肉。
秦惊秋回身坐好,倒了一杯茶水摆到她面前,之后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娶妻……
他应是不会娶妻的,秦家后嗣有秦越冬担着,他这弟弟自小便对姑娘们很感兴趣。
至于他自己,秦家冤案前几年已经平反了,他心中的执念早已实现,再无所求。
而今他只想跟着眼前这人,和她一同走南闯北,实现她的抱负。
想到抱负,秦惊秋不由得又想起她这两日失踪的事。
她还会再离开么?
再过几日就是他生辰了,她应该不会忘吧。
秦惊秋对自己的生辰并不怎么在意,他只是想……想什么呢?
想和她一起度过些独属于他们的日子。
秦惊秋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不正常,他想了想,道:“你还记得不久前六皇子同我们说的科考舞弊案么?”
司丝‘嗯’了声,愤愤道:“和去年前年一样,今年圣上所出殿上对兵论策之题也泄露了,密谋此事那人必定是个手眼通天的,若非六皇子机敏,察觉到了端倪,必定也会继续被他们欺瞒着,今年那武状元是大皇子一派,此事必然和大皇子脱不了关系!”
秦惊秋点头,“前段时间,你不是说想从皇帝身边亲近之人开始查,我得到消息,那嫌疑最大的大太监出宫之期就在后日,你
。可要去找他?”
这么多年过去,秦惊秋对萧玄景仍旧没怎么有好感,他并不想帮他,可他知道司丝对萧玄景的事很上心。
有事需要她做,她应该就不会离开了吧。
……
时间很快就到了秦惊秋说的那日。
一大清早,司丝便和秦惊秋出了府门,涉及机要案件,二人本想低调密谋,悄悄探查。
可谁曾想半道上竟遇到了晨跑回来的秦越冬,难缠的狗皮膏药好赖话说尽非要跟着。
无奈,二人队伍变成了三人小分队。
刚出将军府不一会,几人便在街上碰上了大太监的车驾,牛气哄哄,远远望着比宫里不得宠的皇子还要威风。
这形容并非夸大其词,这大太监叫张旭,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他便从旁伺候着,张旭擅钻营,此去三十载深得圣心,说是鸡犬升天也不为过。
宫里时常有妃子皇子巴结他,奈何他早几年前便站好了队,跟在大皇子身后,做尽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车驾这样明显,里面的人必定不是张旭,树大招风的道理谁都懂。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司丝三人终于见到了张旭本人,却是在醉花楼门口。
三人猫在巷子里往外瞧,秦越冬性子直率,见张旭一脚踏进醉花楼,当即惊道:“太监逛花楼,真是稀罕,他能行么?”
没人理他,秦越冬从司丝身后冒出头,凑她面前,问:“大哥,咱们要进去吗?”
秦越冬一脸兴奋,跃跃欲试,他还没逛过花楼呢,听闻这花楼是京城男子的温柔乡,里面的姑娘婀娜多姿、各有千秋,他老早就想去见识一下了。
秦惊秋并不想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却也没反驳,看着司丝等她的决断。
司丝稍作思忖,“进!”
花楼又不是吃人得地方,张旭好容易出一趟宫,错失了这次机会,之后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早早扳倒大皇子一派,帮助萧玄景登顶,她也能早些摆脱二人的婚约,完成任务。
三人稍作拾掇便进了醉花楼。
京城公子少爷们玩得花,十二三岁便流连在此的大有人在,因而他们三个金尊玉贵的少年一出现,便立刻有姑娘围了上来。
尤其是走在前边的司丝,袖子、小手被抓来摸去,娇滴滴的问候绕着她直打转。
司丝倒是不排斥和这些姐姐们接触,她们一个个又香又软,摸起人来也极舒服。
秦惊秋却不这么想,他冷着脸,面上明晃晃挂着嫌弃不悦,看着落在司丝身上的那些爪子,他登时化成了行走的万年冰坨子,让人望而却步。cascoo21格格党
姑娘们都是人精,见这二人不好惹便把手伸向了秦越冬,绊住他的步子,围成一团,对他的包子脸又摸又蹭。
吃人的阵仗吓得秦越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结结巴巴的拒绝,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兴冲冲的样子。
再看司丝和秦惊秋,二人已经进了正厅,秦越冬伸着手欲哭无泪,哥哥们好没良心,竟然丢下他一人应付这些妖精!
楼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丝竹管弦声有之,淫声浪语亦不绝于耳。
花楼极大,人也不少,瞧着这景象,司丝一时犯了难,谁知道那太监来这干嘛,又去了哪间寻了哪个姑娘。
须得找个人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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