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食,桑落开始收拾出门的东西,徐晚看见她拿了个小包袱,往里扔了好几件衣服,他赶忙拦住她,“你这是在做什么?咱又不是出远门不需要拿这么多东西。”
桑落好奇的问他:“不是要去衙门吗?”
“是去衙门,租辆马车不到半天就到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甚至当天就可以回来。”他把她叠的皱巴巴的衣服重新整理好又放回了箱子里,“县里离镇上并不远,你要是想在县里逛逛,那咱就住一晚,什么都不用带,需要什么现买就好了。”
她疑惑的盯着他:“真的?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买?”
徐晚保持叠衣服的姿势内心一个咯噔,急忙改口:“当然是那些有用的,你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还怎么买。”
“切,就知道你小气,好吧,那就什么都不带了,你带着钱就好了。”说完这些话,她就去院子里看菜地去了。
讲真的,她原先还以为经过那么大的一场雨,这些长在地里的小东西得活不成了呢,没想到转眼就容光焕发似的,一个个跟打了胜仗的小将军似的昂首挺胸的。
她用手指这里戳戳那里捏捏,像是非得把它们祸害死才要罢休。
徐晚一出门就看见她祸害菜园子,没好气道:“你要是再不老实,它们就该被你整死了。”
“我就摸几下你都要管?整天管天管地,玉皇大帝都没你忙!老男人,哼!”呛声谁不会啊,直接把他撅的哑口无言,她站起身叉腰对着他笑,这下他不说话了,桑落觉得自己赢过他了,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走过去,还不忘用眼睛白他一眼。
徐晚:……
呸,跟她较什么劲,一个傻丫头罢了。
……
镇上。
青石板的街道被大雨洗的焕然一新,三两孩童在街角嬉笑打闹,天空呈现碧野般的蓝,清净澄澈,片片白云悠悠,空气清新又令人心旷神怡。
他们并肩前行,道路两旁的小贩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温暖又直击人心。
这种民间风情,是自小生长在皇家的桑落所体会不到的东西。
随手接过一个小贩递过来的果子,她细细啃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跟徐晚说话的声音都微微上扬,尾音带着小钩子,惹得他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清风带起她身上飘逸的裙摆,那是徐晚特地为她新婚准备的礼物,云山蓝的衣料轻薄柔软,平添一股清新淡雅。
提着一篮新买的糕点准备去拜访李大夫,到了济世堂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只挂了个“今日休沐”的牌子。
无奈,他们只好放弃拜访,那也正好不用耽误时间了,直接去县上吧。
徐晚带她去了马车行,租了个中等的马车,桑落别别扭扭不想上去。
“你将就一下,在这种地方也没有太好的马车。”徐晚知道她为什么不想上去,只能安慰她说:“旁边有卖坐垫的,你先忍忍,一会儿就到了。”
桑落觉得自己也没有这么矫情,直接摆手说:“不用了,多大点儿事,不用买垫子。”说着她也没用人扶,径直跳上去,对徐晚说:“好了,我们走吧。”
徐晚:“……你不需要,我需要。”
桑落:“……”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他去旁边买了块儿厚厚软软的垫子放在了前边,一撩袍子就坐了上去。
桑落:“……”你就不会再买一个,她也没想到车里这么硬啊,才坐一小会儿就咯的生疼,盯着他的后脑勺像是冒了火,气冲冲的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坐就坐,总归是她说不用的,她才不会自打嘴巴。
“好了吗,我们要走了。”徐晚嘴角闪过一丝笑容,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她肯定在心里骂他呢,嘴角越咧越大,既然她不说,他就当不知道,看她能坚持多久。
“驾!”
马一提蹄子就跑了起来,徐晚一门心思抽打着马,因而也就没听到车厢里传来的“咚”的一声。
桑落揉着自己撞在车厢上的脑袋,心里恨不得把徐晚千刀万剐,“嘶”,还真有点儿疼,徐晚这厮到底会不会驾车啊。
她原本想忍一忍的,奈何这马车“哐当哐当”的响,行驶的摇摇晃晃的,她实在是忍不了了,嘶吼着出声:“徐晚你到底会不会驾车啊!”
“我不是故意的,是这路实在是太难走了。”清冽的嗓音在前边传来,但是她不信,“咱们走的不是官路吗,怎么会难走,你莫不是故意的吧。”
她本想再刺他一两句,却听到他突然严肃起来的声音:“是官路,只是恐怕……”后面的话他没说,可她却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拉起侧壁的小窗帘,果然,只见路上乱七八糟的石块啊、布头啊、散开了的包袱,甚至道路两旁的树上还有类似血凝固的痕迹。
这情形,只怕……
“是叛军,那咱们……?”她语气焦灼的问着他,若是真的那他们现在去县里岂不是很危险?
“无事,坐稳了。”徐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她要坐稳。
她撩着帘子看着徐晚驾车浑身骤然绷紧的身影,暗暗的想,看来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下意识摸着腰间,却突然意识到,那把匕首早就丢了,在她逃出皇宫的时候就丢了。
心下虽叹息,却并未有多难过。
只是,她看向苍茫的天空,依旧碧蓝如洗,她隐隐预感到,这一趟,恐怕自己或许能弄清楚叛乱的内幕了。
二人一路无话,在徐晚的印象里,这条官路一直都是附近的乡镇去县里的必经之路,以往都是人来人往,车行拥堵的。
可现在……
一开始只有路上的石块儿包袱,越往后路上的血越多,甚至还有尸体,被砍碎的尸体等。
看得桑落心惊胆战,心越来越沉。
一路疾驰,终于到了县里。
往常人声鼎沸的街道如今连行人都寥寥无几,街上铺子无一不是紧闭关门,随处可见干涸的血迹。
在路上颠簸了大半天,把她难受的要死,想找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徐晚拉住一个慌慌张张的赶车的老头,老头见他拉住自己吓得要死,忙跪下给他磕头,嘴里一直喊着:“老爷饶命。”他无奈,只好放他走了。
见此情形,桑落心下叹息。
直到走到另一边的街道,才发现了几间开着的铺子,其中就包括一家客栈。
客栈几乎没有人,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打盹儿,他们走进去,徐晚敲了敲桌子,小伙计一下子惊醒,见是气质不俗的一对夫妻,本来想要尖酸刻薄的嘴脸一下子藏在了笑容后面,殷勤的对他俩说:“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哎呦您来的可真巧,我们掌柜的说了要是再不来客人我们店也要关了。”
小伙计明显是个嘴大的,这等事也往外说,不过他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忙往回找补,“您放心,就算只有您二位,我们也会尽心,饭菜不保证新鲜但绝对干净,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您二位就放心住着。”
徐晚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伙计面前,他顿时笑得眉飞色舞的,“要一间上房,再送点儿热水和吃食进来。”
“好嘞,二位请,楼上右转第一间,稍等马上给二位送水和吃食。”小伙计给他们指了路,转身跑去后厨准备饭菜去了。
二人这便去了房间。
不得不说,小伙计说得话自然是真的,房间果真收拾得干干净净,榻上也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被褥。
桑落随手摸了把板凳,细眼一瞧,竟然一丝灰尘也无,满意的对徐晚点点头:“这家店没想到还挺干净。”
徐晚也觉得可以,“是啊,你先休息吧,我下去看看,顺便打听点儿消息。”
“好。”
……
徐晚下去后没一会儿小伙计就送热水和饭菜来了,做的就是一些家常菜,但胜在干净。她放着没动,只是先插上了门,稍微擦了擦身子。
在路上颠簸了大半天,车厢里又闷,她身上都是黏腻腻的汗,不舒服得紧,趁着他还没回来,赶紧稍微擦一擦。
因着不知道他何时回来,她草草地了事,没想到她刚穿好衣服,徐晚就回来了。
表情淡淡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他甫一进来就察觉了空气里的热气,看见她那整个人像是刚出水的芙蓉一样绽放,他反倒清心寡欲的跟个和尚似的,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桑落也没闲工夫打趣他,伸手给他倒了一盏茶,“打听清楚了?发生了何事?”
徐晚还是那副神似游离天外的样子,闻着这劣质的茶香,一口气喝下,然后才抬头看向她:“不是叛军,是山匪作乱,他们砍了县太爷的头,占了府衙,猴子称大王罢了。”
“山匪?也就是说城里那些血迹都是他们杀人留下的?”她竟还有点儿庆幸,虽说山匪和叛军都是蛇鼠一窝,但是要是土匪的话,她就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身份被发现了啊。
“叛乱发生后,民间各处都乱了,他们这一伙儿是从附近的芒砀山上下来的,杀了离山最近的几个村子,然后来到县城,现下正想着要自立为王呢。”徐晚漫不经心的说着,语气里却满是鄙夷,嘲讽都要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