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印象太过深刻,可能这段记忆就在钱桑慈祥和蔼的假象下被深深埋葬了。
“一开始我们被关在地底,然后我被带出来了,钱桑说我资质不错,于是收我为徒,我问他爹娘呢,他告诉我仙凡有别,踏入仙途必须斩断亲缘。”
也许是被父亲耳濡目染,魏俞打从心底抵触修仙,更别提还要斩断亲缘。
大概也是这段经历格外记忆犹新的原因。
“我知道我无法拒绝,所以我假意顺从,跟着他修炼,总想找机会找到我父母。”
再看过地底囚牢后,对魏俞后面的经历陆绮云几乎能猜到了。
“他们真的全死了吗?”
火光照耀中魏俞的脸庞明灭不定,一双长眸淬出蚀骨的恨意,憎恶妙法门的每一个人,憎恶那虚假之下的肮脏,憎恶无法反抗还助纣为虐的自己。
在妙法门百余年,他早被钱桑养成了一个怪物。
要不是心里对父母仅存的那点温情,恐怕他真如钱桑所愿,成为他的接替者了。
一抹浓浓的厌弃涌现,直到目光碰到陆绮云清冷坚定的视线,才按按眉心,压下胸口恶心反胃的感觉。
噩梦一样的人生终于该解脱了。
陆绮云暗暗一叹,“等离开冥界后,你大可回妙法门确认一下。”
魏俞从小被压迫的心理阴影没那么容易清除,只能靠他自己。
魏俞眸光闪动,秀气的面庞露出感激之色,“从此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对钱桑是迫不得已,逢迎白家是无奈之举,对陆绮云他是心甘情愿。
看到他阿谀奉承了,蓉蓉嘴巴一撅,不甘落后道:“你少来了,云姐姐才不吃这套,你省省吧!”
从九哥哥变成云姐姐,蓉蓉改得十分顺口。这发展变得奇怪了,陆绮云唇角一抽,“我对你的命没兴趣。”
魏俞瞪向争宠的蓉蓉,故意往她心窝子里插,“你不想报你九哥哥的仇么?”
仇人就在眼前,但是别说报仇,活命都全指望着仇人呢!蓉蓉恨不得把他嘴巴缝起来,感觉到陆绮云朝她看来,脸都不敢抬了,忙道:“我,我不会报仇的!”
“呵呵。”魏俞火上浇油:“先记在心里,到时背后一刀?”
“我才不会!”
蓉蓉急得脸都红了,“我不是那种人!”
毕竟仔细算来,陆绮云对她只有恩,没有仇,至于白九,虽然之前迷恋的上头,但听到他的死讯好像也没多悲伤。
其实和九哥哥接触的不多,她是一见钟情,在上古洞府时小鹿乱撞,感情急速升温,哪晓得那时的已经不是白九了。
“你们都消停会。”
陆绮云冷声道。
吵闹不休的两人总算安静了。
冥界夜里很凉,饶是修仙者也有些不适应,除了温度低,可能也和弥漫的鬼气有关。
想回去只能通过幽冥烛火打开空间缝隙,不过现在的火点还没米粒大,得先在陆绮云识海里温养,估计得有一段时间了。
鬼修皆是魂魄,冥界的坊市里或许会有滋养烛台的大补之物,可以去逛逛,尽快将烛台修复好离开这里。
但愿陆峧和陆飞霜能平安回到裴萤那儿。
白梁身死,和白家结下的梁子不可能善了,白家那位接近渡劫的化神老祖是个麻烦,大不了以后都避开北边。
陆绮云乐观的琢磨时,尚不知北边因为白梁陨落而掀起了无数涟漪。
白家之所以能多年长盛不衰,究其原因便是三位化神坐镇。
曾经,白梁的亲弟弟白旭也是只差一步就化神,哪知道压制修为参加东岛大比后竟意外陨落!
除了白家老祖外,白梁陨落,另一位化神长老重伤境界大跌。北岛其他势力心思活络起来,借着慰问的名义登门拜访,商讨的却是几大坊市城镇的归属权。
自诩很有商业头脑的慕容薰带着受损的龙舟,混在一众势力中找白家讨说法了!
“我就是路过,龙舟就被轰了个窟窿,这损失费当然得你们赔!哦?照你这道理,以后北岛不允许飞行法器经过了是吧?”
负责接待的白家弟子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白府一大半都被夷为平地,内部混乱,还有蠢蠢欲动的分家,全部都是些焦头烂额的事情。
人家都是来慰问,慕容薰倒是直接厚脸皮的来要赔偿的!
瞧着弟子再明显不过的表情,慕容薰暗哼:厚脸皮祖宗就是你们家主,在他面前大家都是小儿科。
受不了慕容薰的胡搅蛮缠,弟子本想随便给点灵石打发了,她却非说龙舟一块木板就十万灵石!
这不是明抢么!
慕容薰直接拍出一张请帖,“我是作为白家的客人来的,怎么,赔偿不起就别发请帖啊!安全问题我都不屑跟你计较了,损失难道还不赔?你白家别是快完蛋了吧!”
有了带头的慕容薰,很快就有其他拿着请帖上门要赔偿的了,赔偿的内容千奇百怪,什么灵宠受惊不吃不喝的,什么影响顿悟契机的……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总不至于拿到老祖面前去碍眼。
家主没了,下面的人各怀心思,主家弟子实力不够,分家长老难免有异心,光是为了家主人选一事,就够白家折腾的了。
……
相比混乱的白家,身在冥界的陆绮云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冥界的白天也是灰蒙蒙的。
经过小金同源的灵气滋润,大部分伤口都已经结痂,肩胛骨被南宫狩击穿的血洞表面结痂了,稍一用力还是疼得厉害,断裂的肋骨倒是在疗伤丹的作用下重新连接,但得小心将养,否则严重了可能需要找医修。
三人往那鬼修来的方向去,隐约听到海浪拍岸声,蓉蓉胆子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魏俞往前看了看,“看,那边有人!”
当然了,魏俞口里的人就是冥界的鬼,鬼影绰绰地聚集在礁石外,一个个表情麻木,偶尔还能听到哭嚎。
几个持着刀剑的鬼差催促着鬼魂按照秩序登上一条黑色拱桥,桥的尽头乃是一方高台,高台之上置着一面面向东方的巨大镜子,名为业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