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命可能会成功,但更多的还是失败!
江晓渔终究不是那个成功的幸运儿,所以他失败了。
那天晚上江晓渔几乎倾尽所有,但帝玄经的霸道居然将他从前修炼气血之力所形成的经脉全都崩裂。黄管家以为的某种机缘,是大不了失败重伤,然后休养一段时间重新来过。
但事实上则是,经脉崩裂,江晓渔无法调动气血之力。一身功力可以说几乎全废。
帝玄经是一篇极为霸道的练气功法。江晓渔在那天决定修炼时就知道,甚至他后来还明白了帝玄经不允许修炼者体内存在其他驳杂的低等级功法气息。严重者甚至会导致经脉尽断,丹田破碎。
只是他以为气血之力是练体功法的能量,帝玄经是练气功法,两者应该不会有冲突才对。
或许江晓渔还应该庆幸自己还不是最惨的结果。
此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沧州书院下半年的学期再有二十多天就要开始。升学大考也已经结束,江晓渔并没有参加。
他之前像个疯子一样赌上了所有,最后也输的倾家荡产,一败涂地。
经脉崩裂,血气难以运转,从前锻体十重的肉身修为也因此破败不堪。
现在的江晓渔,别说是修行者,哪怕一个普通的十五六岁小孩都能把他捶翻。
至于他儒家第一境修身十重的修为,就更是扯蛋了,儒家修身境主要是以文气淬炼意念,让自己耳聪目明,普通阴邪鬼煞无法近身而已。外功也只是略有些强身健体的作用。
但他此时肉身体系的气血之力都崩了,这一身儒家修为也就剩下增强六识了。除非他能进入第二境而立境界,以春秋笔法书写微言大义,达到符箓的效果,否则还是没有自保之力。
“为什么?”江晓渔到现在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知道和愿意接受从来都是两回事。
他明明都已经成功了,却在最后收功的时候突然岔气,功法逆行,他竭尽全力的疏导,也只是避免了经脉寸断而死的悲惨结局。
“渔儿!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多想,经脉崩裂也不是没有办法医治,你父亲和你大伯他们会想办法的。你此时要做的是好好调养,然后收拾心态,现在既然暂时无法修行,那就多看看书,增长学识。”
说话的妇人是江晓渔这一世的母亲,一个一生要强的女人,江晓渔偶尔的执拗大概就是遗传自她。在得到江晓渔修炼受了重伤导致经脉崩裂的消息后,她就和江晓渔的父亲匆匆由外地赶了回来。
“娘,你不必安慰我,孩儿只是一时有些迷茫,需要些时间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身体的伤势其实已经大致调养的差不多了,经脉的修复不是件容易事。江晓渔从修炼帝玄经失败重伤被送回府中,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江晓渔一直不愿意踏出房门。
有身体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他不知道怎么接受别人看他的目光。
“唉!”妇人叹了一声便转身走出房间,顺便把门也带上了。她也明白,这一遭境遇对江晓渔的打击之沉重是难以想象的。就是不知道他何时才能走出来。
房间里,江晓渔也觉得母亲说的对,身体既然暂时不能修炼,那就看书吧。说不定儒家文气还会有所突破。
江府嫡系子弟都有一套小院,里面是三间瓦房,正中是客厅,左侧卧室,右侧书房。江晓渔晃晃悠悠的来到书房。
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典籍,但江晓渔却一眼就看见了书桌上的木盒子。
那本《望山手札》此时就安静的躺在里面。再看到这本书时,江晓渔不免唏嘘不已。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这本手札就改变了他的人生。
缓缓打开木盒,还是那四个字,只是这回江晓渔却发现自己好像能揭开后面的纸页了。但他此时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接着看下去。
第一篇故事给了他一本帝玄经,结果是他经脉崩裂武功全废,如果再看了第二篇故事,又会带给他什么呢?
只是这种想法刚一出来,就被江晓渔甩到一边去了,他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难道文气也要湮灭吗?
中平二年
我在塘沽山下的沧江畔搭了几间茅草屋。
阳光透过小院中那棵银杏树的枝叶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里,黄狗在其中欢快的跳跃。
而我,在整理杂物间。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条长匣靠在墙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老梁的枪。
说起老梁可能没什么人有印象。但宣平四年的鱼龙关下。有一瘸腿老卒,匹马单枪,闯入敌营。阵斩敌军正卒二十八人,伍长三人,什长两人,最后与一旗牌官同归于尽。当时人尽皆知。
那时候,血衣卫之名再次名震天下。只因那披甲踏阵之人口中高呼,“血衣卫第一营一团第三旅伍长梁博远前来闯阵。”
第一次见老梁的时候还是永业年间。我跟在温良身后去秦关拜谒武安王。只是那时候武安王还不是武安王,而是血屠王。
在血衣卫大营里第一次看见老梁,我就与这个年纪相仿的同龄人一见如故。
说起来,那会儿的老梁也只是个刚刚接过他兄长衣甲的少年。在唇红齿白的年纪赤甲红衣,看起来竟有些像豆蔻年华的小娘子。
不同于第一篇故事,这一篇叫作那年城门下有个姓梁的老卒的故事。更加像故事。
江晓渔觉得相比较起来,第一篇更像是一个序章,或者引言,楔子之类的东西。这一篇明显更具故事性。
“我叫梁博远,我不是女孩子。我兄长战死于秦关城下,帐中曾记贼首五百七十六颗,跳荡八次,登先五回。军功累计至折冲校尉。”
记忆中,那天老梁憋红了脸,穿着还不大合身的盔甲在辕门外的登记处,与营中典吏争执。
“看在你兄长的情份上,我不与你个毛孩子计较,快些回去,血衣卫大营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当时跟在温良身后,正巧看见这一幕。那营中典吏的面目似乎有些狰狞。
“血衣卫衣袍是我兄长留下,战刀是我父亲遗物。我家中有长嫂照顾寡母。为何不得接替父兄,再入营中效力?”
直到很多年后,我还依旧不明白,那时的老梁,明明父兄都已经战死沙场,为何还要再进军营。
“那些都是你父兄的遗物。不是你进军中的凭证。你家中只剩下你一个独子。滚回去!照顾好你母亲,扶养好你兄长的遗孤。战场上不缺你一个毛头小子。”那典吏拍桌怒喝道。
“血衣卫的传承,难道不是那一身衣甲吗?我父亲传给我兄长,我兄长战死,自然由我接过战甲,替他们守在他们倒下的地方。”
“他们倒下的地方自有他们的袍泽堵上,你如今来这里,致你母亲于何地?”
“临行前,家母曾说,梁家没有面南而生的子弟。如果秦关守不住,梁家也不可能苟活。身后就是家园,我只能拼命!为梁家搏出一条生路!”
身后是家园,脚下是故乡。
这句话,我一直记了很多年。那是青玄中兴那一代军伍之人的信念。
之后老梁破例进入了军营,据说是武安王传出话。
没有人能阻止一个愿意为了保卫家园,而甘愿赴死的少年踏上战场。既然如此,那就在这之前先教会他如何杀人。
不要死的毫无意义!
那年我十七,老梁十六。
江晓渔感觉自己像是以一个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跟随着作者的回忆,观看那段故事,如同前世在影院里看电影一般,只是这一次,观众只有他一个人。
脑海中的画面一幕幕划过,光影闪烁。
在血衣卫大营待了约一旬,温良与武安王究竟谈了些什么,当时的我也不得而知。
再见老梁的时候,约莫是七八年后了。少年时候结识的朋友,重逢于寒江城。一时之间竟彼此没能认出来。
彼时武安王失踪,生死不知。广信王战死于寒江城外。曾经被解散的血衣卫们也从青玄各处汇聚于此。
就是在这种局势下,我又见到了老梁。
“你们不是已经解散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关于血衣卫的解散我是知道的,甚至于武安王做这个决定时,我就在他旁边。
当时李若白与温良代表儒家的北苍学府春秋书院两脉,圆心大师和真我和尚代表佛家八脉,玉皇楼陈长生,龙虎山张阳池,终南山王瑜代表道家。
那是第二次秦川会战之后,他们商议关于紫府天台的神魔之门后,诸神垂坐云端,翻手拨弄人间的事。
我有幸得以旁听,并见证这一切。
那时,刚刚经历过第二次秦川会战后,血衣卫实际上已经是名存实亡,三万血衣卫,二十万秦关守军。几乎全部战死。
“广信王是大将军最宠溺的兄弟,甚至于青甲军都是当年我们给训练出来的。如今他战死于寒江城,我们这些人得为他报仇,不然将来如何面对大将军?”
“你都这样了,还来干什么?”
我从来没想到过,当再一次遇见老梁时,他竟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想当初那样一个热血少年,此时居然落得这般境地,我一时间胸中感慨万千,命运果然弄人。
“不过是经脉崩裂,武功被废而已!战场上,我照样还可以斩下几个敌酋。”那天老梁梗着脖子,胡子拉碴的模样让人心酸。
……
看到这里,江晓渔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竟有些湿润。他佩服故事里的老梁,因为不同于作者手札里写的回忆录,他是真的看见了,看见了老梁那么多年都经历过的世事无常。
目光游移,故事后面的情节再次一一浮现。江晓渔也终于看见故事的开头说老梁最后名声大噪的那件事。
老梁后来辗转到了一个叫鱼龙关的地方。在那里定居下来。
作者说那是因为武安王曾说过要护那座城世代安宁。所以老梁最终选择留在了那里。老梁的经脉崩裂,近乎成了一个废人,当年南征北战时攒下的银两也因为一路救济别人而散光了。
生活越来越落魄,秦关失守那天,老梁的家人便都去世了。他一个人孑然留守人间,作者说他后来又路过了几次鱼龙关,只是悄悄看着老梁。
那时的老梁已经四十多岁,有时候还会被流浪的乞丐和无知的孩子欺负。也被地痞流氓打骂过,但他都不曾还手。
作者有回看不下去,就出手教训那些人一番,然后给老梁留下了一本叫作《易筋经》的功法。老梁也照着上面练了,最后经脉续接,功力恢复。
可他的生活却还是从前的糟糕模样,只是再没有什么人欺负他了。人们说,城门楼子下的那家伙好像突然不傻了。
时光翻转,直到那一天,鱼龙关外十多万大军围城,百姓仓惶奔逃,守城的大将战死,其母带着幼孙登上城头。县令送走家眷后独坐高堂。
老梁在他住的窝棚里翻出了一口木箱,他从里面取出了一副已经多年不见光明的盔甲。甲叶不再鲜亮,上面残留的血迹和划痕也被岁月的力量腐蚀成了墨色。
然后老梁又在窝棚的大梁上取下了一杆长枪。
他顺着人群溜出关外,又辗转跑到两军阵前,骑着一匹不知道哪里牵来的老马。将从前的铠甲披挂,又抽出一面军旗插在城关下的土地上。
然后独自一人,那匹老马在飞扬的尘土中奔行的越来越快,仿佛这畜牲也知道这将是它此生最后一次肆意狂奔了。
老梁就是以这种决然的姿态,悍然撞向敌营。江晓渔看见,那天城头上的老妇人热泪盈眶,推开了幼孙,踉跄着脚步也要为老梁擂鼓助威。
当年有一个年轻的藩王说要护这座城一世安宁,如今藩王虽然死了,但他的兵,此时此刻,却带着他曾经的那面军旗,替他挡在城关前,守护那句誓言。
“血衣卫第一营一团第三旅伍长梁博远前来闯阵。”
那天下午,黄沙漫天,血衣卫之名再一次震慑人间。
有人一骑踏阵,一往无前!
故事终结的时候,又是一抹金光闪过,然后江晓渔就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篇《易筋经》。
佛家练体宝典《易筋经》,不仅是一门强大的肉身武学,更具有续接经脉的作用。江晓渔此时不知该说自己因祸得福呢,还是该说自己怎样。
《帝玄经》让他经脉崩裂,《易筋经》给他续接经脉。兜兜转转,莫非最后只是又回到原点?
不出所料的是,那本《望山手札》后面的内容果然又打不开了。
江晓渔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心态,打算修炼一番《易筋经》。故事里的老梁与他一样,最终不也是靠着《易筋经》重新来过吗?
“凡行外壮功夫,须于静处,面向东立,静虑凝神,通身不必用力,只须使其气贯两手,若一用力则不能贯两手矣。每行一式,默数四十九字,接行下式,毋相间断。行第一式自觉心思法则俱熟,方行第二式。速者半月,迟者一月,各式俱熟,其力自能贯上头顶。此炼力炼气,运行易筋脉之法也。”
只稍一动念,整篇功法的总纲内容便浮现在脑海中。然后是十二个姿势图以及口诀和注释。
或许真的有用也不一定,天色还早,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哪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但当心中的巨石落下,江晓渔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他倍受煎熬,不仅是自身对于此事的懊恼悔恨,还有外来的质疑。有时候在窗边还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声。
有些大胆的言论,或者嘲讽或者轻蔑,都无一不在刺激着他。
但此时,他有了些许底气,自然便无惧流言蜚语。也许现在还做不到什么,可等将来他修为恢复时,他很期待那些曾落井下石的家伙们又将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江晓渔比老梁强的一点在于,他只是经脉崩裂。丹田无碍。等到易筋经修复经脉后,他还想再试试帝玄经。
也不知道当两门奇功叠加之后,他的战力相较于从前又会有哪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