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苗看着江禾的眼睛里满是温柔,她轻轻柔柔地回了他一句,“好,路上小心。”
江禾走了,病房里又剩下了沈苗一个人。自从住院之后她就总是一个人,她早就应该习惯这种一个人的生活,只是往前的日子里她总是忙碌,又有芊芊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她也就忘了自己其实是一个人。
沈苗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自己许久未见,甚至都快忘记脸的母亲。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沈苗,朝沈苗招手,沈苗很开心地朝她跑过去,只是沈苗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好笨重,所以不出意外的地摔了一跤。
这时候的沈苗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婴儿的样子,她这是变回小时候了吗?
她费劲好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自己的母亲也只是在远处坐着看,不曾要伸出手拉她一把,她一时间觉得很是委屈,为什么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愿意拉自己一把,是因为太久没见面,妈妈已经不认识自己了吗?
女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母亲竟然也不想心疼她,竟然这么小的忙也不愿意帮她一下。
她爬起来,还是又朝自己的母亲走了过去,只是每一步她都走得吃力,明明是在梦里,但那种痛苦却是清晰并且刻骨铭心的。
她每走一步,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变化,等她走到自己的母亲面前的时候,她自己竟然已经变成了大人的样子,现在的她在自己母亲的面前,就是现实中她长大的样子。
原来,刚刚走的每一步路,都意味着她往前经历过的苦难,所以现在又让她再走一遍,自己的母亲除了在远处看着,是真的没有办法给她任何的帮助。
他们终究还是阴阳两隔太久了。
她走到了自己母亲的跟前,她张了张嘴想要呼唤自己的母亲,但张开了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自己的母亲就在自己的面前,可她连叫一声妈妈的机会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又看不见梦中人的面容。
“苗苗,你这些年受苦了,委屈你了。”
她发不出声音,只是听到有母亲的心疼,她更加的委屈了,眼泪像开闸的水龙头止不住地流泪。她从来没这么委屈过,只因为现在有母亲在心疼她,那一瞬间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没有比别人能够体谅她的委屈来得更加的贴心。
这些年,其中的苦味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
她在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企图将这些年自己受过的委屈全都诉诸,她感受到自己母亲温柔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就像她抚摸芊芊的时候一样。
母亲对她温柔说道:“我们苗苗啊从小到大就是个温柔坚强的孩子,所以苗苗到了现在都还是很强大。只是妈妈看着苗苗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妈妈心里就很难受,可惜妈妈没办法帮助你,不过还好我们苗苗全都撑过来了。”
沈苗将自己的脑袋紧紧贴在母亲的腿上,做梦也好,只要她能够和母亲呆在一起她就已经非常的开心。这迟来又虚无的母爱,对她来说也像是救赎一样,只要能够有,哪怕是短暂的一刻,她也开心得要死。
她愿意就这样在梦里,哪怕再也醒不过来,她的人生到此结束,也可以吧,她既然能够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她已经很知足了。
“妈妈。”她尝试张开嘴居然发现又能发出声音,她惊讶了一下,又说道:“妈妈,你说我以前的选择对吗?离开江禾也好,生下芊芊也好,你说这些选择我都是对的吗?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生下芊芊,可能我早就死掉和您再见了。”
“傻孩子,人生哪里有这么的错错对对,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你当时以为最正确的选择,所以不管怎样,都不要后悔,那个结果于当时你而言就是最好的,现在也是。芊芊很可爱,她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你不觉得吗?”
谈论到芊芊,沈苗也不自觉地上扬嘴角,“是,我是这样觉得的。芊芊是我最爱的人。”
这一辈子,她唯一重要的牵挂,只有芊芊。就算是江禾,也没办法到那个位置的。
沈苗觉得自己又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脸了,她的身体也变得透明,她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被云雾包围。
“母亲,你要走了吗?”沈苗问道。
“我们很久没见过了,妈妈知道你很想我,所以妈妈来了你的梦里。只是妈妈不能一直陪着你,你还有很多人需要去珍视。苗苗,原谅你的父亲吧。”
她的声音变得遥远,等沈苗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醒过来了。她睁开眼睛,眼角还有湿濡的感觉,她还当真哭了。
只是太多太多年没有见到母亲,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还会在梦里见到。可惜这也只是一场梦,如果她真的能见到自己的母亲就好了。
不过,梦见自己的母亲,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快死了。母亲先来给她提醒一下,毕竟她现在这个身体确实也不像是能够活多久的人了。
天亮了,外面的太阳透过窗缝射了进来,这个秋天比往常温暖一点,太阳没想着要把自己藏起来,总是来她的病房里探望,所以总是秋风潇潇的夏城,今年温暖了不少。
她吃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让自己靠在墙壁上,她终于能够看清楚外面的景色。住在这间病房的日子里,她还是第一次认真看外面的景色。
原来秋天的树叶也可以这样翠绿吧,原来不是每一个秋天只会有凋谢。
她看见树叶的影子在和阳光跳舞,她听见窗外有鸟鸣,不过再过一段时间这些鸟就要飞走了,去北方过冬,等来年春天再回来,那时候她还会在这里吗?
秋来迎冬,春去春又归,燕子去又回,希望下一个春天她还能看见这样温暖美好的景色,她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度过秋天再撑过冬天呢?
她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