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尽雪山。
夜幕下的江面上,白金霜剑如万千星点激射过来,破空尖啸。
荆布一直凝立不动,收心内守,乃遵神行,全身袍服随风飘拂,猎猎作响。
倏地,双脚轻点竹排。
荆布的身体竟缓缓离地升起,就像是站在个升离江面的无形座子上一般。
霜剑在短短一段距离里不断变化。
九尺!
山风卷天而起,江水气流激汤。
青山之中,又有无数绿叶瞬间脱枝而发。
它们成群结队地从四面八方往荆布身周迅速集结凝聚,周遭的空间也随之急速压缩。
无数绿叶像蝌蚪一般越来越多,最后化成一圈形如金钟的绿叶符罩,密不透风地护住了荆布全身。
“啪、啪、啪……”
无数覆雨般的霜剑忽轻忽重,霎时变化无方地撞击在绿叶气罩上。
寒劲狂旋,响声不绝如缕。
一剑梅这一剑攻击力强大无比,激射在绿罩外壁上,令绿罩为之震颤荡漾。
荆布以众多草木之灵建立起来绿色护罩也是出神入化,是以霜剑终究无法攻破。
他现在唯一可赌的就是天时。
霜凋,春绿。
然而即便是如此,在一剑梅来势汹汹的万道霜剑轮番撞击下,荆布由草木灵觉之力凝聚的绿叶护罩也还是受到了严重冲击。
一剑梅手中傲雪寒剑透出一股凌厉无匹的霜寒杀气,一直遥遥制着荆布。
荆布不敢轻举妄动,也不容半点分神,同时还要凝聚起全身力量来,准备应付一剑梅步步紧逼的新一轮攻击。
高手相拼,一旦落在下风,便极难反转。
自二人对决一来,荆布便一直陷于这种劣势里。
荆布刚才秒杀了四位刺客,胜在对方的冒进试探,而如今就是简单的实力比拼。
面对一剑梅如满弓之箭的强悍剑意,荆布应付的很吃力,且无以为继,苦不堪言。
荆布灰发飞扬,脸白如纸,神情更是凝重无比。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不仅已被对方的剑气紧紧钳制住,而且更要命的是此刻护身气罩已经开始扭曲变形。
荆布心中响起警兆。
如果苦战无功,留给自己的将是最后致命一击。
只恨明知如此,却仍没法改变事实。
隔空对决的二人距离,不过二十丈,一剑梅心灵晋入万里晴空境界,早已蓄满下一道剑意!
他引而不发,就是想看看荆布竟敢跨境挑战,最后依仗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逼迫加剧。
一剑梅忽然在江面上如蜻蜓点水向上斜冲疾飞。
“真痛快,再吃我一剑!”
一剑梅大喝一声,手中傲雪寒剑在颤动震鸣中一剑剌出,有若乳燕翔空,依循着玄妙无伦的轨迹,往荆布的绿叶护罩射去。
这一剑“霜行草宿”。
霜剑所到之处,草木皆被冻杀,就连江面上也留下一道白色霜晶的浮影。
身在岸边观战的白光虎见状,显出急躁担忧之色,虎目忽地凶光大现,朝着一剑梅的方向怒吼一声。
一束如有实质、有无可抗御之威的火团劲气,生生刺破幽寂的空间和湿冷的霜杀寒气,气贯长虹地直捣一剑梅背心。
一剑梅感应到危险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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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
纯凭感觉,他晓得若给击实,即使他有真气护体,也难免会受到重创。
一剑梅不容细想,当机立断抽剑回斩。
这一剑出奇地没有发出任何破风之音,仿若一道鸟翔鱼落般的霜杀剑气立时抵挡住白光虎那强大无匹的声波气劲。
与此同时,借阻挡余力,其身形闪移迅速拉近与荆布的距离。
至一丈处,一剑梅出人意料地伸出他那戴着神奇诡谲的白色手套的左手食指,灌注一丝强大的神源念力,毫不犹豫地一指戳中荆布身外的绿叶护罩。
回剑斩破白光虎的声波气劲,然后出指戳中荆布身外的绿叶护罩,其身形闪移与速度的配合,以及时间、方位判断的准确,都是浑若天成,堪称完美。
这种诡异身法,似乎是巫族最为出名的“潜影空遁”之术。
荆布不容细想,更不及惊讶。
他见到一剑梅一指戳来,手法招式却精妙至无可复加的地步,不仅能牢牢吸引着他的识念,而且更骇人的是对方这羚羊挂角的一指含有驭金之术的诡异神源,竟然能够侵入自己的天窍。
下一瞬间,他顿时明白了。
那是金之源气。
金克木。
荆布脸色惨白,宛若置身霜冰剑气与金之源气夹击之中。
若非他从小养成的心志坚毅,此刻只怕已然放弃抵抗,又或全力逃生。
但荆布却晓得两个选择均是万万不行,唯有振作精神,拼力压制着对方指间的金之源气。
无奈之下,荆布索性闭上双眼。
神与意合,意与神守,让自己刹那间嵌进大自然里,源源不断地吸取与壮大草木灵觉之力,力求与自己融合为一,无分彼我。
瞬间,天窍内神符灵印的瑞彩霍然增强几倍,绿的发亮。
春意浓,金源散。
一剑梅指间感应到荆布的坚守与反抗,心叫“小子蛮横!”。
他的眼神变得冷酷严峻,气势阴森冷厉。
指间金之源气随即更加高速运转着,蓄至顶峰。
狂暴的气劲透着无穷的霜杀剑意,一波高过一波地朝荆布袭来,越来越多,越来越烈,暗计荆布不死亦必重伤。
这时,荆布苍白的脸色突然没来由地变成了紫红。
“砰!”
绿色气罩瞬间炸开,劲气四处激荡扩散。
江野摇晃,浪花四溅。
一剑梅闷哼一声,在喷出一团血雾后,其身体仰天飞跌,就像狂风卷起了一片树叶,最后落入江水上。
荆布更加凄惨。
身子被震的倒飞十丈之远,侥幸落至那残破的半边竹排之上,恰好免去落水之难。
然而他由于灵觉之力消耗过度已至枯竭,兼之金之源气伤到了他的神符灵印,上轮天窍在巨荡之下嗡嗡作响。
耳朵、嘴角、鼻子尽是污血,全身似是失去了知觉,立时虚飘无力。
这时整个天地暗黑下来。
夜色渲染如墨,依稀可见茫茫水雾笼罩着整个江面。
荆布有气无力地躺在半边竹排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若不是最后不得不再次唤醒体内暂被封印的神之初,刚才他真的很难抵抗得住一剑梅那股势不可挡的霜杀剑气与金之源气,不然刚才小命已然不保。
神之初突然被唤醒,似乎心情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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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神,不是奴,是你小子随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神之初没有说话,但是传递了它的情绪。
怒意。
荆布体内瞬间异常灼热,难受的即将爆体。
这是神之初的报复!
然而,就在神之初怒意冲天的生死关头,略显平静的江水忽然诡异般地翻涌起来,霍地出现一条来势汹汹的浪道。
“砰!”的一声,一剑梅以“水遁”之法自水底破江而起。
他双目杀机大盛,凌空转身,间不容发地向荆布一剑刺来,无论是拿捏的角度,还是时间,都是精准无伦。
他知道现在是杀死荆布的最好时刻。
顿时,剑气滔天。
霜降!萧杀!
荆布那敢犹豫,更不能怠慢。
他本能地猛地坐起,瞳孔骤然缩紧,大为惊懔。
他感觉到剑破江而出的剑势,似与天地融浑无间,全无斧凿之痕,有一种无隙可寻的感觉。
顷刻间,荆布首次发觉自己在两敌相对的生死时刻,失去了信心。
剑至一丈,霜杀罩面。
荆布此时天窍里的神符灵印已虚脱至枯竭状态,根本无法瞬间内蓄积草木灵觉之力,茫然无措之际,于是本能地伸出双手,下意识的想要夹住对方长剑。
这是本能的惯性使然。
然而,这一剑很强悍,也很霸道。
豪无置疑,荆布并不能阻止对方这气贯长虹的一剑。
等待他的结果只有死亡,以及无穷绝望!
死亡。
这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奇异感觉。
半边竹排渐行渐远,荆布幽幽转头,朝岸边上的闻人今歌与白光虎深深望去。
白光虎在岸边悲啸不已。
闻人今歌也早已醒转过来,静默地看着这一剑,眼内情绪却很复杂。
荆布无奈地凄然一笑,黯然别之。
剑至。
傲雪寒剑毫无阻力地从荆布双掌之间穿过,然后毫无悬念地平滑刺入他的心轮胸口。
剑入一分。
霜杀剑气入胸后,顿时令荆布如坠极寒冰窖。
浑体经脉速冻,让人无法呼吸。
死神是如此地接近。
就在荆布心叫吾命休矣,以为就要死去的刹那间,游走于全身轮脉的神之初愤怒之息忽然如百川归海般上涌至心轮。
异常火热的气血像是已经找到宣泄口,疾旋迸射出去。
荆布惊诧不已。
“砰!”
火热与寒霜气劲交击,骤然爆响。
傲雪寒剑顿时寸断破碎,而一剑梅更是骇然大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荆布居然还有底牌,在其体内藏着一只凶残而诡异的怪物!
那究竟是什么?
以一剑梅的阅历与见识也无法想像得到那怪物的来历。
在很短暂的惊恐之后,一剑梅喷出一口鲜血,连剑带人被荆布体内暴烈至极、强大至极的神之初震退开去。
他一直撞到悬崖陡壁处,才滑跌在江边,最后不甘心地带着疑惑与遗憾而昏死过去。
与之同时,荆布在反噬气劲的剧震之下,也带着疑惑与庆幸昏死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