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楠四下环顾, 看到墙上居然还贴着年画，是两个胖娃娃抱着鲤鱼的年画，颜色都有点褪色了。
谢瑶取样, 黑猫凑过去看食材，然后拨拉了一些肉到明若楠面前, “这个, 给我煎一下！”
明若楠一看, 是羊排，还是品质不错的羊排。
明若楠看着谢瑶，“能给小黑吃吗？”
谢瑶忙着取样, “能，正好把这里的主人给引出来！你不要吃。”
小黑是妖，吃了无所谓。
明若楠就准备开始烹饪羊排, 羊排冻得结结实实, 是谢瑶用法术化开的, 明若楠洗干净后拿调料腌制了一会儿就开始煎羊排。
那些声音又开始了，“她们吃我们的羊排！”
还有哭泣的声音, “呜呜呜，我们都不舍得吃！”
羊排煎一下快得很, 很快一大盘煎羊排就出锅了, 香气扑鼻, 小黑大快朵颐。
这时候那群声音里有一个闷头要冲进来，被同伴拉住了，“不许去！”
“不去东西都被他们吃光了！”
“锦哥哥不让我们见人类的！”
有个细细的声音带着哭腔道，“我也要吃羊排，呜呜呜……”
小黑吃的满嘴流油，还道, “这羊排比你买的好吃。”
明若楠没好气，“不要钱的都好吃！”
这时候声音那里那个闷头要冲进来的没被同伙拉住，火车头一般挣脱开了，直直撞了过来。
那些声音都在惊呼，“大头，大头，你快回来！”
大头听都不听，直接扑到了厨房，张口就是一道水箭，直冲黑猫而去。
明若楠和谢瑶终于等来了主人，而主人的态度不怎么好。
谢瑶反应很快，手一挥就打散了那道水箭，开口道，“你是这里的……”
话音未落，小黑跳起来扑到大头脸上就乱抓乱挠，“你敢打我，看我黑大爷不打洗你！”
大头法力低微，人形不过是障眼法，被黑猫一顿乱挠就现了原形，一条大胖花鲢，脑袋确实很大。
明若楠第一眼就看到那人是一条鱼，看他在小黑手下三个回合都没撑住，也挺无语的，她赶紧把小黑抱走，“别打了！”
大头花鲢在地板上蹦跶了几下，开始哭，“你们……不要脸……偷我们的东西……吃，我们……自己都不舍得吃呢，呜呜呜……这些都是，备了过年吃的……呜呜呜……”
这下子明若楠和谢瑶都傻眼了。
黑猫还在捣乱，“我吃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
大头花鲢哭的更大声了，哭的在地上打滚。
黑猫舔了舔爪子，“我还要把你炖鱼头汤喝，大头鱼炖的汤肯定好喝！”
大头花鲢身子一僵，明若楠从一条鱼的脸上都看到了惊恐，她刚想说不会的，大头花鲢大叫一声，“啊！杀鱼了！”
他蹦跶着就跑了，速度还不慢。
留下明若楠和谢瑶，“……”
谢瑶咳嗽了一下，“走不远，应该是在我们来时那个池塘里，不用担心，小妖而已。”
谢瑶也不取样了，和明若楠来到了池塘边。
看着碧波荡漾，明若楠问谢瑶，“怎么找人，不对，是找鱼，需要个钓竿或是渔网吗？”
就冲刚才那大头花鲢胆小的模样，现在两人就是说破嘴皮他都不会露面的。
谢瑶笑了笑，“看我的！”
她双手结印，手上泛起灵能的微光，然后两指指向水面，喝道，“来！”
水面开始波动，不一会儿那条大头花鲢挣扎着游了过来。
他明显不情愿，却不得不过来，等他游到谢瑶身边，谢瑶一把拎起他，然后哗啦带出来一串鱼。
大头花鲢尾巴上咬着一条大青鱼，大青鱼尾巴上咬着一条大白鲢，大白鲢尾巴上又是一条小一些的黑鱼，黑鱼尾巴上是两条昂刺鱼。
大头花鲢个头不小，谢瑶是拎着不断后退，才把这一串鱼都给拎了出来，这回她也愣了，放下大头花鲢，剩下的鱼都在岸上蹦跶，叽叽喳喳一片，“我们要救大头！”
“不能让大头被抓了！”
“不好，我们都被抓了上来！”
“大刺小刺还有黑黑都太小了，你们快跑！”
大头花鲢蹦跶的最欢，“要杀杀我一条，不要动我的朋友！”
一群鱼在地上蹦跶，热闹的就像菜市场。
明若楠叹为观止。
黑猫都看呆了，“我去！这是捅了鱼窝吗？”
谢瑶头疼了，大喊一声，“安静，我们不吃鱼，不是，我们不吃你们！”
大头花鲢道，“骗人，刚才还说要拿我脑袋炖汤，你们还偷吃我们的啤酒和羊排！”
谢瑶，“……那不是我，是小黑，是这只猫吃的，和我们无关！”
鱼们叽叽喳喳，“你们是一伙的，他吃了就等于是你们吃了！”
“就是，推卸责任没用。”
“啊，人类一点都不团结。”
谢瑶被闹的头昏脑涨。
明若楠瞪了小黑一眼，上前道，“安静！我们确实动了你们的食物，这是我们不对，我们会赔偿的，加倍，不，三倍赔偿，不知道你们满意吗？”
鱼们安静了下来，大头花鲢道，“你说的是真的？”
明若楠道，“我从不骗人，呃，鱼我也不骗，我们只是偶然来了这里，想要寻找这里的主人问一些问题而已，我们不是坏人。”
顿了顿，明若楠又道，“鱼是不是不能离开水？你们要不先回水里，只要露着脑袋和我们讲话就行了。”
明若楠抱着小黑后退几步，拉着谢瑶也后退了。
一群鱼蹦跶着回到水里，这次没消失，而是在水里露着脑袋看着她们，眼神依旧带着戒备。
明若楠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从鱼眼睛里能看到戒备？
不过现在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谢瑶要知道这个秘境的主人是谁，来历是什么，还有那个厨房是谁建造的，肯定不是这群鱼。
他们都是小妖，只能用障眼法，化形都不大会。
鱼群七嘴八舌，“主人早就不在了，这里是锦哥哥在管，厨房也是锦哥哥建的。”
“锦哥哥很辛苦，打工赚钱才买了这些厨具。”
“还有吃的喝的。”
“平时我们都只吃米饭和面条馒头，过年了才买肉。”
“锦哥哥说过年菜价高，他是提前买好了冰起来的。”
谢瑶抓住重点，“你们的锦哥哥在哪里？”
“打工啊！”
“你是不是傻，我们刚才说了呀。”
谢瑶努力，“在哪里打工？”
“不知道哦。”
“我们又不能出去，锦哥哥让我们好好看家。”
“我们没把家看好……”
“吃的被抢了……”
明若楠赶紧道，“赔的，说了三倍赔偿，你们的哥哥不会怪你们的！”
黑猫翻了个白眼，他其实很自得，这就是抱了个好大腿的好处，看看这群傻鱼，能力小到微弱不济，哪像他，已经快摸到化人形的边了，他成妖才多久？
现在谢瑶也为难了，她们究竟要不要继续等下去？
明若楠道，“你们的锦哥哥一般多久回来一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鱼们七嘴八舌，谢瑶和明若楠终于听明白了，那个锦哥哥一般半个月回来一次，补充一些食物就走。
他已经离开一个多星期了，最多还有两三天就要回来了。
那就住下等两天吧，正好房屋家具都有，只是没被褥怎么办？
正在两人商量的时候，谢瑶警觉的抬起了头，竹林里走出来一个剃着板寸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旧的军绿色棉大衣，手里拎着一网兜苹果。
鱼们叫了起来，“锦哥哥回来了！”
谢瑶和明若楠立马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位锦哥哥身上。
这位锦哥哥态度倒是还好，虽然在这里看到陌生人的那一刻也有些惊疑，倒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把一网兜苹果放下，冲着谢瑶伸手，“您二位好，我姓李，李锦，不知道二位是如何到这里的？”
谢瑶看向明若楠，意思是看得出这位是什么吗？
明若楠眨眨眼，微微摇头，在她眼里，这位就是个年轻男子。
谢瑶当然也不会置之不理，也伸手和这个男子轻轻接触了一下，“很抱歉不请自来，我们是通过外面梅翰林故居门前九曲桥边那个湖石进来的。”
李锦笑道，“那还请里面请，不要在这里吹风了。”
李锦把她们带回了那个厨房，厨房里桌椅都有，他熟练的用电热水壶烧水，还道，“茶还是咖啡？”
明若楠和谢瑶，“……茶。”
厨房里都是被翻动过的痕迹，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李锦在烧水的档口就麻利的收拾，“本来该去里面待客，不过，院子里茶水不方便预备，请别介意。”
两人纷纷摇头。
等水开了，李锦拿出两个马克杯，放入两袋袋泡茶，倒入开水，推给明若楠和谢瑶。
那个大头花鲢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锦哥哥，她们偷喝了啤酒，偷吃了羊排，说会赔偿。”
明若楠和谢瑶更尴尬了。
李锦倒是笑了，“没关系的，你们别放在心上，大头他们没出去过，把东西看的比较紧。”
明若楠赶紧道，“也是我们的不是，一定会赔的。”
现在终于可以转入正题了，谢瑶和明若楠介绍了她们的来历，还把证件掏出来给李锦看。
李锦眼里闪过羡慕，“原来是公务员啊，那真是怠慢了。”
接着他也说了这个秘境的来历。
这里是一个叫碧水真人的修真者创建的，已经存在了两千多年，灵气最足的时候这里方圆数百公里。
李锦怀念道，“那时候这里才是真的美不胜收，后来灵能日渐枯萎，秘境的范围也随之缩小了，六百多年前，碧水真人仙去，这里就交给了我，哦，我是她的弟子，我的原身是一条锦鲤。”
“我一努力维持这里，可是灵能日渐稀少，我只能勉强维持庄子的存在，尽量不索取这里的物资，后来我又收养了大头他们，大家总得吃喝，我就外出打工去了，打工的收入能维持开销。”
明若楠和谢瑶互相看了一眼，谢瑶道，“你是锦鲤？”
李锦点头。
谢瑶又去看明若楠，“你怎么会看不出来？”
明若楠傻眼，她怎么知道。
李锦好奇道，“什么叫看不出来？”
明若楠道，“我有个能力，那就是无论什么非人，在我面前都无法掩盖自身，比如大头，他出现时也是人形，但我一眼就能好看出他是一条鱼。”
李锦想了想，“那你看我就是人？”
明若楠点头。
李锦微笑，“我记得师父曾经和我说过，那时候我还小，不能化形，她说有些能人异士看待事物用的是心象，不管你有万般变化，内心真实的自己才是他们看到的形象……你可能也有那种能力。”
谢瑶跟着道，“啊，对哦，我师父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说这种能力十分稀有……”
明若楠听的一头雾水。
谢瑶解释道，“你能从对方的认知里看到他们的形象，比如紫藤，紫藤一直坚定认为自己是老师，所以在你眼里她就是个老师，李锦应该也是这样。”
李锦点了点头，“我已经数百年没有化为原型了，碧水真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对我说，让我仔细考虑，是要做人还是做一条鱼，我其实一直都认为我就是个人。”
明若楠若有所思，“那要是有个非人想骗我，只要他觉得自己是人就行了，那是不是也很容易？”
谢瑶摇头，“怎么可能，不管是人还是非人，自我认知是很难突破的，非得有极其坚定的信心不可，骗旁人容易，骗自己很难，紫藤也不是在骗你，她就是认为自己是老师，也一直在向这方面努力，像紫藤和李锦这样的很少，当初兰娘虽然能用幻术化为人形，但她的认知里自己一直是画中仙，所以你看到的才是画。这也是为什么幻术在你眼里没效果，使用幻术的人不会被自己的幻术控制，你自然也不会。不过你的能力应该更厉害。”
明若楠似懂非懂，“不是，你们老是讨论我干嘛？”
李锦是因为谢瑶发问了才多说了几句，谢瑶只是笑了笑，“那好，我们说回来。”
说回来就是诏安了，李锦有这个秘境，特事处对他肯定非常重视。
李锦倒不是不愿意，他在外就是跑外卖的，以前还在工地搬过砖。
李锦感慨，“我就是吃了没学历的亏，所以找不到好工作，现在在外头混很难了，都是信息化，以前我倒是还不错的，两百多年前，我是举人，还能免徭役，后来我读了中山大学，找工作也容易，我还当过知青呢，后来就越来越难了。”
明若楠和谢瑶面面相觑，谢瑶试探道，“你就没试着找过那些玄门或是国家？”
李锦尴尬的笑了笑，“不是太敢，几十年前还有过什么扫除牛鬼蛇神的运动，我被吓怕了，躲了起来，何况我就怕有人看上了这个秘境，师父让我好好看着的。”
谢瑶无语了。
明若楠没忍住，“那你就不怕我们？”
李锦笑的很腼腆，“你们一看就不是恶人，特别是你，你身上的气息非常清正，你一定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的明若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