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秘往后靠了一下，在项东篱面前，他不该露出战意，尤其此刻，尤其胡杨还没有死，他更不能。
“项将军请讲！”
项东篱的双手插在袖子里，缓缓说出一个名字：“皇甫星河！”
乌金秘颤动了一下，他的脸上变了几个颜色，眼神有些阴鸷：“皇甫星河？”
“前辈不该疑问。因为此刻我已经站在了这里。”项东篱的手还在袖子里，看了看胡杨和雪凌：“雪山的事，我不会插手！”
他仰着头看着天空，眼睛有些空洞。
胡杨难以置信：“你跟皇甫星河有勾连？我们三人的事，该我们三个人了，你千不该，万不该！”
他手掌抓着乌金秘，因用力而青筋暴起，神色飘忽，更多是不甘。
“一个瘦指天蝠，一个白鹿仙子。享誉江湖四十年，我一个卧薪岛的弃人，还要讲什么手段么！”
雪凌闭着眼睛，脸色凄楚。
“我不能说！”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拒绝了，眼神更加空洞和落寞。
“于情，于道，都不该说么？”
项东篱把手从袖子中伸出来，摊开，表示不理解。
“不能说，我也有我的道！”
他没有过多的解释，项东篱叱咤江湖，不该不理解，你的道是道，别人的道也是道。匹夫不夺人志。
项东篱不动声色，内心纠结，牵连无辜并非他所愿。只是，今日错过了，不知还要等多久。
“皇甫星河的野心一日还在，总会现身江湖，项将军何必......”
胡杨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一块石头压在心头十年，不是轻飘飘一阵风能吹走的。
“项将军，抱歉，我因仇于皇甫星河勾连，今日你亦可将手段用在我身上，若抗不住，我或许会说。”
他把乌金秘放倒在雪地上。
项东篱来回踱步，眉头锁了又开，脚下的积雪开始融化，变成汩汩的流水，顺着悬崖流下，又被悬崖吞没。
雪凌手掌朝下，雪花纷纷涌入了她手心。
“洒脱不羁的项将军，如今苦大仇深，还是从南山城出来的小霸王么？”
风雪让开一条路，长长的通道中，走出一个老头，衣衫褴褛，手里攥着一个酒葫芦。
项东篱停下来，双手重新插进袖子，露出往日的傲气。
雪凌撤掉功力，雪花纷纷落下，她往前急走了几步，拱手：“老前辈！”
胡杨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一下，不知道钟仙人来了，事情会不会有转机，他看到乌金秘又在雪中旋转，心头重新紧了一下。
“小朋友，招呼都不会打了么？”
钟仙人笑呵呵的，围着项东篱看了一圈。
项东篱鼻嗤了一声：“钟老头，天下便没有你不凑的热闹么？不钻研棋艺，跑到白鹿山来干嘛！”
钟仙人听他嘲讽自己棋臭，脸上有些挂不住：“项东篱，你有意思么，论棋艺，老子天下第二，还不行么？”
“自然是行，钟老前辈脸皮天下第一，也是当仁不让！”
项东篱嘴下不留情面，脸色倒是柔和起来，手指做了一个划脸的动作。
钟仙人借喝酒掩饰一番，扭头看了一眼。
乌金秘旋转的有些絮乱，也有些焦躁。“老前辈，也来插手？”
“这个也字用的不恰当。钟老头管闲事，不是理所当然么？”
他几步走了过去，咂嘴赞叹：“这就是传说中的乌金秘？好，果然不错！”
“老前辈谬赞！”声音低沉，有股摩擦的噪音。
“你说你们三个，一身武功，江湖少有敌手，本该大有作为，偏偏在这争小孩子意气。”
钟仙人怒其不争，喝酒也有些急促。
项东篱茶进来：“说风凉话，你也是天下第一！”
钟仙人把酒葫芦塞上，挂在腰上：“一念能得道，一念能成魔。若四十年前，败的是胡杨！又当如何？”
“瘦指天蝠性情乖张，若换做是他，恐怕还等不了四十年！”
“你是说，你能等四十年，就比他强？可这四十年，胡杨磨掉了一身戾气，这不也一念之间么？”
钟仙人喷出一口白气，乌金秘在雪中扎的深了一寸。
“你看看你，还不服气。你是为了白鹿仙子，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信誓旦旦的，太虚伪了！”
“你胡说！这四十年，我是怎么过的，你知道么！”
他声嘶力竭，乌金秘在雪中炸开。
“哎哟哟，你还想打我是么？你打啊，你打啊！”
钟仙人把脸凑过去，蹭着他的胸脯，形同无赖，一脑袋将他顶到一块石头上。
“钟老头，你是来搅局的吧！”项东篱看他泼皮的样子，分明是一根搅屎棍。
“你还有脸说我！”钟仙人大步踏过来，指着项东篱：“你以为当个将军，中原就攥在手里了？”
“不然呢？”项东篱颇为自信。
“恬不知耻，呸！”钟仙人啐了一口：“那鸦儿的军队还虎视眈眈，停在江上的巨轮，你当杨密喂了一群虾米？”
项东篱躲开啐过来的唾沫：“老子一品宗师，甲兵三十万，怕这俩孙子？”
“你自然不怕，你是谁啊，你跑到这管人家这情情爱爱，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钟老头好像有些生气。
项东篱更加生气：“你拿我跟这些儿女情长比？”
“有何比不得。你的仇就比儿女情长高贵么？你知道什么是男欢女爱么？你经历过么？”
钟仙人连珠发问，项东篱语塞，论男欢女爱，他还是一张白纸。
“还每一扇窗户的烛光，都有月亮的光辉。你做到了么？还撒尿么？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么？小朋友，小心跑偏了！”
项东篱被戳到痛处，有些气急败坏：“钟老头，你以为我真揍不了你么？”
钟仙人有些怵头：“你有理讲理，少来混不吝这一套。原先我是很看好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怕你爸爸抡着棺材板打你么？”
“还敢提我爸爸！你到底想干什么，闹够了赶紧滚蛋！”项东篱已经有些失去了耐心。
钟仙人不急不缓，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羊脂般浑浊，在他手心慢慢的发亮，变的通透。
“一念能成道，一念能成魔，换一换，会如何？”
他将珠子抛向天空，铺开一片耀眼的光华，胡杨三人被一股大风卷起，飞一样往山下飘去。
“你大爷！”项东篱咬着牙咒骂一声，披风一抖，跟着冲了下去。
“小子哎，往东，你应该往东！”钟仙人冲着他的后背大喊。
项东篱反手一掌，白光炸裂，钟仙人被震的飞了起来，哈哈一阵大笑，一头扎在一片深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