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气氛是什么时候冷下的，或许是陆格选择忽视的那一刻起，也或许是从尹娴妄图以某种身份站在陆格身边的那一瞬时。
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现在的场面极度尴尬。
没有指明道姓，也足够让人难堪。
尹娴的手还保持着向陆格邀约碰杯的姿势，那张娇媚的脸此时却一阵青一阵白。周围投过来的眼刀子仿若凌迟，一寸寸地剜她脸上的皮肤。
明听南看着稀罕，双手往沙发靠背上一搭，看着尹娴顿了顿。
长得不错，就是，自大了点。
“可别什么锅都赖我头上。”明听南摸了摸眉骨，不耐道：“邀请函又不是我定的，我哪儿知道来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这话说得直白，让尹娴的脸色又难看了不少，几乎站不住。
眼看围观的人越多，尹娴向来是在娱乐圈受追捧惯了的，哪儿受得了这种气。她眉毛一拧，看向的却是陆格，“陆总，您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想和您聊聊上次合作的事，没想到您是这个态度。”
尹娴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双手抱胸，“既然如此，那之后的合作也就先不必考虑了。”
言毕，尹娴转身便走，那姿态颇有一种高傲黑天鹅的架势，任谁看了都要心惊几分。
周围窃窃私语，仔细听来，也左不过是这尹娴多么多么胆大的话。
此前她从数位超一线女星手中抢过陆氏杂志首封，本就惹人在意，如今看她对陆格这般高傲的态度，难不成这其中还真有什么故事？
讨论也就到这里为止了，深究下去那便是说不得的事儿，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最多的也不过就是眼色二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啧啧。”明听南看了一眼尹娴离开的背影，“现在的小姑娘还真是受无脑电视剧荼毒太深，瞧瞧那桀骜不驯的劲儿，还真以为他陆格会靠在那儿对她来一句？”
“来一句什么？”谢承允笑着问，眉间还真有了几分好奇之色。
只见明听南扯扯领带，装模做样地低着声音，“女人，你这是在玩儿火。”
“明听南。”陆格警告般地道了一句，眼中掠过丝不悦。
见此，明听南知趣地闭了嘴，只悠悠道：“也是有意思，还合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少亿的大生意，一个杂志封面，到让她抬起架子来了。”
谢承允摇摇手中的红酒，只道：“有点心思，只是用错了地方。”
能没心思吗，那双眼睛都快长在陆格身上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为陆格而来的。刚才离开那模样，既为自己解了围，还给旁人留了些不该有的想象空间。
肤浅又漏洞百出。
明听南闻言点头，下意识看向陆格。
他没什么表情，眼帘微垂理了理袖口，不紧不慢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听南和谢承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笑里涵盖了什么不言而喻。
有时候不识时务，还真的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知柚战战兢兢地坐在餐台旁，一手握着玻璃杯，一手握着手机，眸子始终下敛着。
手机相册里不多的几张照片几乎都快让她翻烂了，她却还是一张张的翻看过去，一遍又一遍，装作忙碌的样子。
她轻抿一口橙汁，好像这样就会免去些她独身坐在这里的尴尬。
突然，肩膀被人猛猛推了一下，知柚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撞，胸口一阵闷疼。手边的橙汁溅了出来，好在没落到她的裙子上。
只是桌面狼藉，还是有些狼狈。
知柚听到耳边一声烦躁的低呼，她下意识转头，对上一双满是怒气的双眸。
尹娴本是和同伴一起穿过走廊去洗手间，根本没注意到坐在这里的知柚，不经意的一撞险些让她摔倒。
“哪个不长眼的！”尹娴低喝道，没好气地往回看。
知柚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小礼裙，微卷的黑发散在身后，精致的五官上化了淡妆。潋滟着水光的杏眼像林间的小鹿般灵动，只是此刻的脸上带了些惊慌。
这张脸并不眼熟，不然以她的长相，尹娴肯定见一次便能记住。
指不定是哪个老总带过来的小情人儿，看这样子，倒像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
有了盘算，尹娴的目光也变得凌厉不屑起来。
刚才在陆格那儿受了气不说，总不能在这儿失了面子。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知柚，“在这儿当看门的呢，有人来不知道让让？”
知柚平常就最怕和人接触，被人这样在公众场合大声吼，她的感官都好似麻痹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面前的人眼神不善，知柚的身子下意识往后缩，却只靠到硬邦邦的餐台。
和尹娴随行的还有一个叫胡月妮的女人，是个小演员。刚才在圆厅内她也听到了尹娴和陆格的对话，还真以为她和陆格有什么，更是把她供着，恨不得贴上去拍马屁。
现在机会来了，她才不会放过。
胡月妮上下打量了一下知柚，睨着她道：“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给尹娴姐道歉！”
她的嗓子尖利，把知柚吓得一惊，眼睫轻抖着不敢看人。虽是这样，知柚却紧咬着唇，努力维持镇定。
“你耳聋是不是！”胡月妮越发粗鲁，知柚脊背颤抖，呼吸渐渐急促。
尹娴站在那里，满脸高人一等的模样。对于胡月妮这样的行为，她很是受用。
这里本是角落，却因为不小的响动引来了些人侧目。刚才那一遭已经让尹娴受尽了注目，而此时因她而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
别墅有内外两个厅，今天宴会的主人公和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辈都在内厅，留下一些年轻人留在外厅。
拜高踩低这样的热闹从来不缺，而他们这样的人，也向来是百看不厌。
知柚的身子紧绷，周围的目光直白清晰，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有一瞬间，知柚只觉得绝望又无助，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里。
看着知柚低头不语，胡月妮上前扯着她的手臂把她拽了起来，“道歉啊！”
知柚被她拉得一踉跄，扶着餐台堪堪站稳，周围传来些笑声，都入了她的耳。知柚几乎感到眩晕，她的指尖贴紧掌心，按出了发紫的指甲印。
“我...”知柚平复着呼吸，尽力让自己字句清晰，“是你先...撞上来的。”
“你道歉才对。”
她的嗓音温软，却可窥见其中坚定。
知柚一向是这样，她不善交际，害怕人群。但这并不代表她软弱无能可以任人欺负。所以尽管还在发抖，她还是没有服软敷衍过去。
闻言，尹娴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轻笑一声，眸间氤氲怒火。
这样一出好戏谁不愿意看，周围男男女女围站在一块儿，生怕事儿不够大。
“让你道歉怎么了，我还没让你给我九十度鞠躬道歉呢！”
尹娴上前两步，正要发火，突然有人打断了她。
“尹小姐。”
那声音深沉，像极了尘封许久的寒冰，冷得让人发抖。众人循声望去，看到陆格走了过来，明听南和谢承允跟在一侧。
八卦总是在这种时候产生的。
俊美的男女，不俗的场合，还有足够勾人眼球的戏码。
周围窃窃私语，难不成这陆总是来给尹娴撑腰的？！难道还真有点关系。
陆格面色阴郁异常，任谁看都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他西装齐整，衬得他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然气压却更低。
四下音量骤减，一时无人敢吭声。
陆格的步子停在餐台前，一双黑眸直看向尹娴。后者莫名的心虚，往后退了两步。
几十双眼睛的窥视和摸索中，陆格淡声开口，“尹小姐，是想让我的未婚妻和你道歉？”
乐手奏出的音符在此刻显得极其突兀，不大的嘈杂被他这一句话生生压下，可以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陆格的未婚妻？！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陆氏和盛嘉的联姻，只是那盛嘉千金知柚神秘的很，几乎不在人前露脸，所以很少人见过她的真容。
在加上盛嘉近年逐渐走下坡路，圈内人多是秉看好戏的心态，唯一在意的不过是那场令人匪夷所思的联姻，谁又会在意那位“未婚妻”到底长什么样儿。
知柚在看到陆格的一瞬间显然发了懵，她的心脏因为紧张害怕而忍不住的狂跳，陆格的到来并没有平息她的躁动，反而更加慌乱。
无数道陌生又令人厌恶的目光里，知柚看到陆格投过来的那一束。
出乎意料的，竟然是，温柔的。
像是在安抚。
没有人开口，尹娴的脸色更是变得一片惨白，像是舞台上打了冷白灯光的丑角，好像下一秒就可以直接领盒饭。
知柚看到陆格看着她，收起脸上戾气，旁若无人，“柚柚，过来。”
心脏像被人捏了一角，从那处开始支离破碎。知柚的呼吸还是重的，出于对陆格习惯性的害怕，她没动。
僵持了几秒，陆格把紧皱的眉毛也舒缓开。
隔着众人的心怀鬼胎和审视好奇，她听到陆格又轻道了声，“柚柚。”
这一次在知柚看来，那样子竟好似多了些，妥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