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连忙跑出去,马车已经不见踪迹。清晨的楼兰街道上,人影渐渐变多。一如那日在城中遇到时的场景。彼时的他正在为自己脑后的伤纳闷,抬眼过去只见一个蓝衣的俊俏公子微愣地看着他。他将那种似曾相识解释为一见如故,却不想他们真的见过。
天空忽然开始下雨。楼兰城内已有三月未曾下过雨。此时,城内的人纷纷走上街头,仰望着天空上星星点点的雨滴越下越大。苏越难过地站在人群中,与旁边的欣喜形成鲜明的对比。
情窦初开时,便遇上了如此惊艳的人。她成了他的念想,也成了他明知再也遇不到却还是忍不住的奢望。
那日之后,苏越便病了。天宫的祭司王宫的医师还有远道而来的游医,各个都说他没事,可他一直都没醒过来。
忆昔河畔,人界尽头。
西严掏出令牌放在界石之上,一条绚烂的光路在忆昔河上铺展开来。撑船老者从云雾中渐渐现出身形,一身蓑衣,手中撑着船桨。“归时未到,可有意外?”
西严点头,转身回去从马车上抱下昏迷的月灵。月瑶也跟着下来,手中还提着几人的包裹。
撑船老者抬眼看向月灵,只见她魂魄欲散,却被手腕上的轮回珠拘着着。幻灵乃是天地初生,只一魂一魄。如今看着月灵却只有一魂完整,一魄上虚影缭绕,倒是比前些日子更实在一些。他附身拿起自己船头的一盏长明灯,佝偻着身子走到月灵面前。他有些费力的提高灯笼,光线照在她的脸上,身上的一魄更加凝实一些。“她得留在人间,才有活路。”老者抬起另一只手,变换几下手势,一个血色令牌出现在他说中。“你们两个先行回去,将这个令牌交给幻灵王,他自不会怪罪你们。”
西严欲再说些什么,只见周围景色变换,他们已经到了幻灵界的界石前。周围已经不见月灵和老者,只余手中令牌。西严看向月瑶,月瑶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睁大双眼。“亿万年间,凡欲无船渡河者,皆为天道封入忆昔河底。他却能以术法直接送你我过河。”
“快回宫回禀王上。”西严皱起眉头,当即双手掐诀回幻灵宫。
人间楼兰,凝烟阁内。
萧逸独自坐在窗前,看着雨后的街道。小孩子正在踩水坑,大人在一旁热聊。太阳从乌云后慢慢爬出来,开心地在空中画出一道彩虹。萧逸端起茶杯,细细闻起来。“真好。”
身后珠帘被人挑起,一个身穿紫色纱衣的女子走进来。她浑身被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尊上,如您所料。”
萧逸的眼眸中,喜色更甚。他抬眼看向那女子,眼中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期冀。“我去找她。”
萧逸消失在原地,紫衣女子方才放松一些。她坐在方才萧逸对面的位置上,看着他刚喝一口的茶杯。她伸出手,手中摩挲着杯口,转了一圈又一圈。她长叹一口气,停手。“其实,你该多看我一眼的。”
无数星光从紫衣女子身上坠落,她换成一身黑衣的装扮。她依然看着那个茶杯。“再多一眼就好~”她拂手,手边出现一坛酒。酒香浓郁,教人坠入云梦里。
萧逸赶到幻灵宫中时,月灵锁住的宫殿空空如也。他又赶去幻灵王的宫殿,他正手握着血色令牌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灵呢?”萧逸现身,挥手一把长剑抵在幻灵王脖子上。
幻灵王未动,只是摩挲着手中的令牌。“河伯,她在河伯手里。月灵,她是我和婉柔的孩子。”
“河伯?忆昔河上万千河伯,你说哪个河伯?”萧逸有些着急。他的计划中,月灵此时应躺在幻灵宫内,魂魄将散之时,由他手中的姻缘灯接接引入轮回,转九世,集回三魂六魄,做一心只有他的人。可如今,月灵已无影踪。
幻灵王抬眼,看向萧逸。“婉柔在哪?!”
“本座不认识婉柔。”萧逸的剑更近一分,似要威胁他。
幻灵王双手结出好几层印,落在萧逸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幻术叠加在一起,萧逸的头有些疼。幻灵王站起身,将手中的血色令牌展示在萧逸身前。“婉柔是本王的王后!他与本王伉俪情深,诞下月灵。九百年前,因与琐事离宫未归。本王一直在等她……月灵先天不足,身体孱弱,五十岁时差点魂飞魄散,她都不曾回来看过。本王一直想,她好狠的心啊。”幻灵王满眼血丝,神态癫狂。“原来……月灵非她亲生……月灵是她背着本王从忆昔河底捞出来的魂魄。”
幻灵王一道灵力注入血色令牌,一段文字显现出来:月灵非幻灵本命,魂魄不全,收归估度。
萧逸挥剑砍断幻灵王的术法印,浑身黑气暴涨,将幻灵王围住。“月溟,念你对月灵千年照顾,本座不杀你。你好自为之。”
还没等萧逸离去,幻灵王双手掐觉,殿内门窗紧闭,一层层金色禁制叠加。幻灵王猩红着双眼看向萧逸。“今日见着魔尊大人,本王倒是记起一桩旧事。月灵初生时,婉柔娘家来过一位公子进贺,那公子喜穿黑衣,身量体型与魔尊大人出奇得一致。”
萧逸身上的黑气被金色禁制锁住,层层环绕,禁逼得萧逸显出真身。黑衣之下,苍白的面容。他愤怒地看向幻灵王。“你不要命了?”
“婉柔在哪?”幻灵王走进一步。萧逸身上金色禁制更紧一些。他的眼角开始流出鲜红的血,在苍白的脸上愈发扎眼。幻灵王伸出手指擦一下他流下来的血。“魔族,鲜血?萧逸,你没有资格拒绝我的问题。婉柔在哪?”
萧逸浑身灵气飞涨,嘶吼的魂灵从他的手中飞出,朝着幻灵王冲去。成百上前的魂灵冲过去,幻灵王瞬间消失在原地,无声也无息。萧逸身上黑色禁制已解,显露出他手中的一盏千魂灯。那灯上鬼影摇曳,方才飞出去的魂灵一个个冲进来。千魂灯的灯光愈发森冷,竟让这个宫殿显得愈加空旷。萧逸看到方才幻灵王手握着的血红色令牌,俯身捡起。那令牌已经失效,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他茫然得看向四周,环顾过后,又看向千魂灯。“我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