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的寺庙有很多都盖在山上, 要去寺里上香,得先走上许多石阶。
京中的大户人家,还就喜欢这种, 觉得这才能显得他们够虔诚。
但景宁寺不同, 它盖在山脚下,周围都是平地, 再加上庙小, 来庙里上香的人也就很少,多是附近的村民。
但这样的地形, 却也让房子更加好盖。
陆彦舟花了钱, 请了附近的村民帮忙, 没几天功夫, 就在景宁寺周围盖起两排平房, 足足有二十间, 房子里还盘了火炕。
陆彦舟第一个搬进去住,还邀请了庙里那三个举人一起住过去。
等收拾好, 陆彦舟让长风在寺里看着,然后带着陆涛离开。
原主的父亲是陆老爷子的老来子, 陆家出事那会儿才二十几岁, 但原主的几个伯父都已经四五十岁, 他们的子女也都大了。
原主一共七个堂姐, 陆家出事后,有一个堂姐嫁的人也被牵连进去,一家子斩首,有两个堂姐的丈夫是陆家军将领, 因给陆家求情被贬官, 带着她们远离京城去了边关。
这三人其实是被陆家连累了, 至于另外那四人……
有一个堂姐当时嫁人不过一年,刚怀上孩子,结果一尸两命突然“病死”,又有两个生育过的堂姐被夫家休弃,送进庵堂,至于最后那个堂姐,陆家出事时她才十岁,但已经定亲,就被送去夫家免了死罪,只是,她不久后便“走失”,不知去向。
所谓“病死”和“走失”当然都是假的,不过是被谋害了,相比之下,倒是那两个被休弃之后出家的,如今虽过得清苦,但也算不错——她们两人住在同一个尼姑庵里,如今儿女已经长大,时不时会去看看她们,生活还算有盼头。
原主长成之后,联系过边关的那两个堂姐,此时甚至已经说动自己的两个堂姐夫投靠瑞王,只是尚未跟瑞王说起此事。
等原主来到京城,又去看了那两个住在庵堂的堂姐,给了她们一些钱。
如今除去死了的,就只有那个走失的堂姐原主尚未寻到。而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瑞王会在数月后找到她,给她送宅子送钱。
瑞王还在原主面前说了一番陆家如何可怜,他很敬重陆老爷子,将来一定要为陆家翻案之类的话。
原主听后大受感动,愈发呕心沥血地帮瑞王谋划。
陆彦舟在景宁寺盖房子,就是想把自己这个最小的堂姐带过来住。
原主的这个堂姐叫陆蓉,十七年前出事时才十岁,当时原主的几个伯父想了很多法子救家里人,被送走的孩子除了原主,就还有原主的侄子,只是原主的侄子最终没能活下来。
至于陆蓉,当时她父母备了厚礼,急匆匆将她送到她自幼定亲的夫家。
当时那情况,陆家其实不指望陆蓉的未婚夫娶陆蓉,只求对方家族保下陆蓉一条命。
哪怕之后陆蓉一辈子住在庵堂,青灯古佛也是可以的。
但陆蓉的未婚夫一家着实狠心,他们拿了陆家给的钱,却把陆蓉卖去了青楼。
陆蓉陷在青楼,因不想给陆家抹黑一直不曾说出自己的身份,后来过了十来年,有个跟陆家有旧的男人无意中见到陆蓉,认出她来,才将她救出。
但这人也不敢帮陆蓉太多,只给了陆蓉一笔够她赎身的钱。
陆蓉给自己赎了身,之后就在花街柳巷附近租了个房子,靠着给风尘女子做衣服梳头过活。
瑞王是无意中接触到那位帮陆蓉赎身的人,几番查找才找到陆蓉的,此刻他还不曾发现陆蓉的存在,陆彦舟打算提前将陆蓉带走,藏在景宁寺。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陆彦舟前几日,就已经让陆涛去打听过陆蓉了,也已经找到化名为“芙蓉”的陆蓉的下落,此时便直接找上门去。
等陆蓉开了门,两人四目相对,虽未说话,但都有所感应。
陆彦舟道:“姐,进去说话。”
陆蓉让开身体,让陆彦舟和陆涛进去。
陆彦舟遗传了陆家人的身高,但长得不像陆家人,反而像他的母亲,倒是陆蓉方方面面都像陆家人。
这也算是好事……陆家人身材高挑相貌平平,这让陆蓉之前在青楼做的多是体力活,没受太多罪。
“七姐,我总算找到你了。”陆彦舟有些感慨。
陆蓉盯着陆彦舟看了一会儿,声音有些颤抖:“小九,你跟婶娘长得很像……”陆彦舟在他诸多堂兄弟里,排行第九。
陆蓉泪如雨下,但并未哭出声来,很快还擦掉眼泪问:“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其他人……还好吗?”
陆彦舟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
陆家的男丁就活下来他一个,七个堂姐活下来五个,两个在边关,两个在庵堂,还有的就是眼前这个了。
此外,陆彦舟也把自己已经考上举人,打算参加来年会试的事情说了。
陆蓉道:“这样也好,等你考上进士,就娶个妻子,重振陆家!”
陆彦舟听到陆蓉的话愣了愣,在原主的记忆里,陆蓉和原主见面后,就逼着原主去给陆家报仇,还一直逼迫原主,让原主杀了瑞王,她帮着原主对付太子的时候,更是从不手软……
对给家人报仇这件事,陆蓉比原主要积极很多。
只可惜原主跟错了人,事后瑞王虽然给陆家翻了案,并因此得到朝臣好感,但却要杀了原主。
那时陆蓉还冲出来,试图刺杀瑞王,就是没有成功,被瑞王身边的人一刀砍了。
这次,陆蓉竟然一句报仇的话都没提?
陆彦舟道:“七姐,进士要考,仇也要报。”
陆蓉一惊。
陆彦舟笑起来:“七姐,你别说你不想报仇。”
陆蓉整个人颤抖起来:“我当然想报仇,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只是你还年轻,陆家需要你传承下去……”
陆彦舟知道陆蓉这次为什么没有上来就让他报仇了。
原主是通过瑞王见到陆蓉的,陆蓉见原主为仇人的儿子做事,自然气急败坏。
他却不同,他独自上门,陆蓉不知道他跟瑞王的牵扯,自然希望他好好活着。
陆彦舟道:“七姐,眼下我是瑞王的谋士,还已经与太子相识。”
陆蓉皱眉。
陆彦舟又道:“我们家的仇,一定能报。”
陆家是真的冤。
当年原主的祖父和先皇差不多同时造反,都占了大块地盘,轮兵力,原主的祖父还更胜一筹。
若是原主祖父跟先皇大战一场,赢的大概率是原主祖父。
原主祖父不忍生灵涂炭,不想死太多人,才主动投靠先帝,当时先帝也允诺了陆家富贵,甚至给了陆家免死金牌。
可今上要灭了陆家,这些就全无作用。
陆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还有诸多亲友的血,在十七年前染红了菜市口。
陆彦舟是穿来的,对皇帝的仇恨没那么强烈,却也觉得不能让陆家含冤。
当然他这么说,主要是因为知道陆蓉非常恨今上,行事还有点过激。
他想让陆蓉听自己的,徐徐图之。
陆蓉这些年,其实为报仇做了一些事情,她在青楼这边联系了一些跟皇室有仇的人,弄了一张情报网,原主后来能算计太子,跟她不无关系——原主在太子面前弄死的两个小倌,就是她找来的。
她甚至还让自己的丈夫装作道士,混进皇宫刺杀皇帝。
只可惜陆蓉的丈夫没成功,反而被五马分尸。
陆蓉的丈夫要不了多久就会动手,若是陆彦舟不拦着点,会白搭上一条人命。
至于皇帝……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上,这位皇帝乱吃丹药,身体本就已经不太好,原主害死谢诚泽这个太子之后,抓住皇帝身边几个道士的把柄,让他们在皇帝的丹药里动手脚,皇帝很快就没了命。
当然,那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因为原主一心为瑞王做事,陆蓉很多事情没跟原主说。比如陆蓉丈夫的事情,一直到原主毒死皇帝,陆蓉才将之说出。
在那之前,原主都不知道陆蓉成过亲,只知道陆蓉有个父不详的孩子。
原主被乱七八糟的礼教给教坏了,虽心疼陆蓉,却也因为陆蓉曾经的过往看不起陆蓉,对陆蓉的孩子也异常嫌弃……
陆蓉失去丈夫,弟弟还在为仇人之子办事,她到最后都有点疯癫了。
陆彦舟和陆蓉正说着,屋里就传来啼哭声。
陆蓉一愣,倒是陆彦舟笑起来:“那是七姐的孩子?”
陆蓉道:“对,那是我儿子,叫陆兴。”
“给我看看吧。”陆彦舟道。
陆彦舟来得突然,陆蓉其实并未对陆彦舟完全放下心防,但陆彦舟和陆涛两个大男人,她只是一个弱女子,难以反抗,干脆就不反抗了,带着陆彦舟进了屋。
屋里收拾的很干净,炕上有一个瞧着不过数月的孩子,正在哭泣。
陆蓉过去给孩子换了尿布,又将之抱在怀里哄。
陆彦舟仔细打量着孩子,越看越满意。
瑞王登基后一心斩草除根,这孩子自然没能活下来。
彼时不过四岁的孩子,是跟原主一起被毒死的。
俗话说“三岁看老”,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这孩子非常聪明,值得培养,而且陆蓉生下这孩子,本身也是为了延续陆家血脉——生孩子的时候,陆蓉尚不知道原主还活着。
这可是陆家将来的当家人,陆彦舟哪能不喜欢?
见陆彦舟喜欢自己的孩子,陆蓉放心很多,跟陆彦舟聊了起来。
陆彦舟有原主记忆,能说出不少事情,很快就让陆蓉放下心防。
陆彦舟这时候又道:“七姐,最近瑞王在找你,为了安全起见,你收拾一下,与我一道离开吧,也能帮帮我。”
按照原主的记忆来看,瑞王是在原主表现出对陆蓉的在意之后,才知道原主是陆家后人,因而陆彦舟不怕瑞王去找其他堂姐威胁自己,只担心陆蓉被瑞王找到利用。
“他找我做什么?”陆蓉皱眉。
陆彦舟冷笑了一声:“拉拢武官。”
如今的武官,有许多都是陆家门人。
当年今上突然动手,确实大部分人都因为怕惹事不敢为陆家说话,但若是瑞王表现出对陆家的善意,他们肯定会对瑞王产生好感。
陆彦舟将如今朝堂上的事情,一一跟陆蓉说了。
陆蓉这些年一直有打听各种消息,但她局限于身份,能打听到的并不多,现在陆彦舟跟她讲解,她也就听得格外仔细。
最后,陆蓉道:“小九,其实……我有认识的人,已经混进皇宫。”
陆蓉将自己丈夫的事情说了,不过她没说那是她丈夫,只说那是个受过陆家恩惠的人,愿意为陆家报仇,现在已经伪装成道士潜入皇宫,将来只要找到时机,就能去刺杀皇帝。
陆彦舟道:“七姐,刺杀太过危险,不易成功,这位壮士既然已经入宫,何必刺杀?完全可以下毒!”
“下毒?”陆蓉皱眉:“那狗皇帝对吃食很上心,入口的东西都再三检查,想要下毒很难。”
陆彦舟道:“据我所知,如今宫中的道士,有些并无真材实料!或是抓把柄,或是买通,让他们在炼制的丹药里加入微量毒素就行,到时候那狗皇帝吃多了,自然一命呜呼,还不会牵扯到那位壮士。”
陆彦舟是想保下自己那位姐夫的。
至于皇帝……纵然那是谢诚泽的父亲,他也不会手软。
今上为人偏执,为了长生不老,更是已经疯魔,上辈子原主毒杀他之后审讯那些道士,就从那些道士嘴里得知,今上曾祸害不少童男童女,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
甚至于,今上还曾让太子和瑞王放血,助他练长生不老药。
别看皇后和贵妃一直在斗,这两位在后宫其实过得并不好,今上是一心要成仙的,自然厌恶这些俗世累赘。
得了今上宠幸的道士,甚至能将皇后呼来喝去,之前有一回皇后跟一个道士起了争执,还被今上要求跪地道歉。
原主能毒死今上,靠的就是瑞王的帮助,瑞王这个当儿子的,对今上都厌恶得很。
当然,他对皇帝下手这事,不能让谢诚泽知道,那毕竟是谢诚泽的父亲。
陆彦舟对陆蓉说要报仇,也确实打算动手,但他动手的对象里,绝不包括谢诚泽。
他都打算好,要去追求谢诚泽了!
将来这皇位,他也打算让谢诚泽去坐。
改朝换代苦的是百姓,还会死很多人,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陆彦舟跟陆蓉说了很多,陆蓉当即决定要终止原先的刺杀计划,至于她要怎么联系自己的丈夫……这些陆彦舟就没管了。
他见过陆蓉之后,就回了景宁寺,至于陆蓉,要明天才过来。
同一时间,谢诚泽手底下的人,将陆彦舟的情况告知了谢诚泽。
时间很短,谢诚泽又只想知道陆彦舟的近况,他手下的人自然不曾细查,谢诚泽就只知道陆彦舟是江南来的举人,家中很有钱。
这些日子,陆彦舟一直住在景宁寺,还捐了不少粮食,让景宁寺的住持拿去接济贫苦百姓。
看到这些,谢诚泽又想起之前那次和陆彦舟的初遇来。
当时这陆举人,就在帮着照料一些孩子。
想了想,谢诚泽让人去准备——明天他要去一趟景宁寺。
太子时常去景宁寺散心,他手下人当即准备起来。
第二日,谢诚泽换上寻常打扮,带着两个护卫前往景宁寺,当然,还有人扮作寻常香客,暗中保护。
谢诚泽散心选择景宁寺,其实也跟景宁寺位于山脚处,无需爬山有关。
他心疾严重,爬不了山。
景宁寺的和尚总共也就八个,平常并不热闹,但今日人很多,谢诚泽走近了,才见几个老妪正在熬粥,旁边还有许多脏兮兮的孩子等着喝粥。
谢诚泽的目光,最终落在其中一个青年男子身上。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坐在一把竹椅上,前面摆了个破书桌,正在给孩子们把脉。
这些孩子都脏兮兮的,他一点不嫌弃,还会温和地问这些孩子问题。
谢诚泽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捂住胸口,变了脸色——他莫不是心疾发作了?
正这么想着,谢诚泽就见那原本在给别人把脉的人来到他面前,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无碍。”谢诚泽放下手,背在身后。
他患有心疾的事情,知道的人极少。
他母后的家族和贵妃的家族本就有仇,他母后和贵妃进宫前一个是京城第一才女,一个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本就相互看不顺眼,进宫后又差不多同时怀孕……
若是贵妃知道他患有心疾,肯定会想尽办法对他动手!
陆彦舟看了谢诚泽一眼,笑道:“程兄,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受了冻?去里面暖和一下吧。”
谢诚泽在外面行走,用的化名是“程渊”,他会用胭脂掩去青紫的唇色,但脸色还是过于苍白,现在外面也确实很冷……谢诚泽应了一声,按着陆彦舟的指引进了屋子。
屋子不大,一半的地方还被火炕占据,就更是显小。不过小屋也有好处,此时炕下烧了火,就让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这是我的屋,你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喝点水……我还有点事情,忙完就进来。”陆彦舟道。
“好。”谢诚泽答应下来,脱鞋上了炕。
陆彦舟跟他说话时有点过于亲热,但他不知为何并不厌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一次加快。
炕上有一个小桌子,陆彦舟翻出两样零食,装盘之后放在桌上,又找出一壶热水放上去,让谢诚泽随意取用,这才出门。
门被关上,纸糊的窗户透不进多少光来,屋里暗了许多,却也格外暖和。
谢诚泽伸手按在温暖的炕上,过了一会儿,又慢慢躺下。
如此一来,他便浑身都暖了。
当暖意包裹全身,谢诚泽长出了一口气。
这炕是睡人的,这样的地方,按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坐下。
可他不仅上了炕,还躺下了。
伸手盖住自己的双眼,谢诚泽叹了口气。
他之前不解自己为何对陆彦舟念念不忘,这次又见着人,才算是明白过来。
他动心了。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人动心,动心对象竟是个男人。
“殿下……”跟着谢诚泽进来的护卫有些担心。
这两人都是谢诚泽的心腹,知道谢诚泽的身体情况……谢诚泽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冷。”
那两个护卫闻言不再说话,只在一边立着。
谢诚泽躺了一会儿,才又坐起身,不免回忆起跟陆彦舟的第一次相见来。
那次,他就对陆彦舟很有好感,陆彦舟跟他说话时也一直在找话题,显然不讨厌他。
至于这次……陆彦舟对他非常热情,甚至让他上炕……
手撑在炕桌上,托着下巴,谢诚泽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自己的笑容。
他喜欢陆彦舟,但陆彦舟不见得喜欢男人。
就算陆彦舟喜欢男人……他患有心疾,还不知道能活多久,跟陆彦舟也没有未来。
他唯一能做的,兴许就是多看陆彦舟几眼。
陆彦舟还在外面帮人把脉看病。
这是他之前就答应了的,不好因为谢诚泽来了,就直接将之抛开不管。
耐下心,陆彦舟一个个看过去。
他之前学医,也曾接触过中医,但了解不多,不过给这些孩子看病,也用不着多好的医术。
有严重病症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压根不可能活下来,这些孩子的问题,主要是营养不良和寄生虫感染。
这些孩子除了要给他们吃喝以外,还要让他们洗澡换干净的衣服,最好再吃点驱虫药。
给一个身上有伤的孩子包扎好伤口之后,陆彦舟急忙回了屋,然后就见谢诚泽坐在炕上,正在喝水。
不管是原主还是陆彦舟,对生活品质都不怎么在意,陆彦舟屋里的水壶和茶盏就都是普通粗瓷。
但那个粗瓷杯被谢诚泽拿在手里,却莫名地多了几分高贵感。
陆彦舟的视线落在谢诚泽手上。
谢诚泽的手有些苍白,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指甲发绀……这是心脏不好的外在表现之一。
抬头再看,陆彦舟又看到了谢诚泽过于苍白的脸色,心情更是沉郁。
“骥之,你忙完了?”谢诚泽笑着问。
“已经忙完了,”陆彦舟笑笑,跟着上了炕,坐在谢诚泽对面,“程兄,那次见面之后,我便一直想再见你一面,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
谢诚泽的心又跳了跳,他低头喝水,喝完才道:“我也对你很是想念,只是家中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
“程兄很忙吗?可要注意休息,你太瘦了。”陆彦舟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过界了。
他和谢诚泽才第二次见面,这还是古代……但他克制不住。
好在谢诚泽并未在意,反而笑了笑:“我记住了。”
说完之后,谢诚泽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很快转移话题:“骥之,你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我那边有几本王林元先生注释过的书,明日便给你送来。”
王林元是当世大儒,这次主持会试的官员还是他的学生。
他注释过的书,对本届考生来说弥足珍贵,一般人还拿不出来。
谢诚泽这是一见面,就给陆彦舟送了一份大礼。
“这怎么使得。”
“我对你一见如故。”谢诚泽道。
他与陆彦舟都是男子,他还患有绝症,许多事情做不得。
他们想要在一起不可能,他也就只能给陆彦舟许些帮助,让陆彦舟接下来走得顺一些。
谢诚泽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没露出什么不对来,对着陆彦舟的时候,只有欣赏。
陆彦舟有些失落,正想说点什么,就有人过来敲门,随即,景宁寺一个小和尚的声音就响起:“陆少,有个女人带了个孩子流落此地,说是被歹人抢了盘缠,想要借住几天。”
这边的房子都是陆彦舟盖的,有人来求助,住持就让这小和尚来知会陆彦舟一声。
陆彦舟闻言开门,就见陆蓉抱着孩子,凄凄惨惨地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