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城底层百姓, 整个冬天基本都是不洗澡的。
洗澡要热水，热水要用柴火烧, 而柴火需要花钱买。
之前陆彦舟让收容来的人洗澡，就为此花去大笔银钱。
不过不管是他还是谢诚泽，都不缺这点钱，这才能想洗澡就洗澡。就是陆彦舟为了避免被保镖们发现异样，常常洗不了热水澡，只能用冷水冲一冲。
谢诚泽吩咐了让人烧热水之后约莫半小时，就有人来汇报, 说是水已经烧好, 可以洗澡了。
洗澡的地方在楼下，谢诚泽带着陆彦舟过去，就见不大的房间里，摆了个浴桶, 里面已经有温度适合的洗澡水，旁边还放了两桶滚烫的开水。
谢诚泽看了陆彦舟一眼, 大大方方地脱掉衣服。
刚得知陆彦舟是他的联络员的时候, 他有点乱, 但此刻已经冷静下来。
就算陆彦舟知道他是昭君也无妨。
他所求的，不过是死前过得好一点, 如今这情况, 正和他意。
“你身上有伤, 不能洗太久，最好不要用浴桶, 你站旁边, 我给你洗。”陆彦舟道。
谢诚泽看了陆彦舟一眼, 没有反对, 任由陆彦舟舀了水帮他冲洗身体。
陆彦舟洗得很认真，被陆彦舟这般洗着，谢诚泽又有了感觉，看向陆彦舟。
陆彦舟虽年轻，身上却有不少肌肉，跟寻常少年完全不同，他非常喜欢。
谢诚泽问：“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崇城指挥站的？”
陆彦舟道：“一年前。”他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和黑蛇的过往全都说了出来。
当然，中间他加了一些黑蛇训练他之类的内容，不然没办法解释他的身手。
谢诚泽并未起疑，又问：“这三个月，崇城指挥站情况如何？”
陆彦舟道：“我跟他们联系很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大概情况。”陆彦舟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想了想，陆彦舟又道：“崇城指挥站的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参加他们的行动，昨天会去，是因为他们准备对你动手，我怕他们伤了你，才会跟过去看着。我当时以为你在车里，见他们没办法接近车子，就打算撤离，没想到会撞上你。”
“你知道我认出你了？”谢诚泽一愣。
“你要是没有认出我，又怎么会一大早去绑我？”陆彦舟笑起来。
确实，自己昨晚要是没有认出陆彦舟，绝不会今天一大早去绑人。
陆彦舟很了解他。
若是他今天没有对陆彦舟干出混账事，他们或许能成为知己。
不过不能成为知己，及时行乐也好。
谢诚泽拉过陆彦舟，亲了上去。
陆彦舟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谢诚泽被亲得有些恍惚，陆彦舟非常温柔，让他有种他被珍视着的感觉……
这样挺好，如此一来，就算过些日子会死，也没白活一次。
“我们再来一次？”谢诚泽弯腰趴在浴桶上。
陆彦舟都无语了，连忙移开视线：“别想！你受伤了！你就不能爱惜点自己的身体？”
谢诚泽觉得陆彦舟应当是不想碰他，但他愿意当陆彦舟这是爱护他：“那等我伤好，我们再来？”
“行，我会去准备些东西，免得你又受伤，”陆彦舟努力克制住自己，“我现在去拿伤药给你上药。”
“好。”谢诚泽笑起来。
陆彦舟是把伤药带进了浴室的，等谢诚泽洗完，他就给谢诚泽上了药。
谢诚泽很坦然，一点都不羞涩，陆彦舟也没当回事，主要是前两个世界，谢诚泽也这样。
这个世界的谢诚泽刀头舔血，更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扭扭捏捏。
两人收拾好，才离开浴室。
陆彦舟之前就跟谢诚泽说过，到了外面他会继续演戏，于是在出门后，他就用愤怒和害怕交杂的目光看着谢诚泽。
谢诚泽也瞬间入戏：“你最好给我乖一点，不然……你自己受罪不说，你的那些同学，你收容所里收容的那些人，我都不会放过。”
陆彦舟愤愤不平地低下头，显然是不敢再反抗了。
稽查处的人：他们处长□□人还真有一手！
两人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出去之后，谢诚泽立刻让人送饭菜上来。
这个时代条件有限，食材远不如后世丰富，要买到新鲜的也很难，但因为今天是除夕，两人的晚饭非常丰盛。
白切鸡、咸肉、红烧鱼、胶菜肉丸汤……满满地摆了一桌子，算是年夜饭。
陆彦舟也是看到这一桌菜，才记起今天是除夕。
陆家人离开了崇城，他的四个保镖还有虎子又都没有家人，他还忙……以至于他们都没顾上过年。
不过现在能和谢诚泽一起过年，还挺好的。
陆彦舟早就饿了，用汤泡了米饭，大快朵颐起来。
等两人吃饱喝足，已经晚上八点多。
谢诚泽手底下的人，有些是崇城本地人或者在崇城安了家，就都回家过年去了，但也有人在崇城没有亲朋好友，就聚在谢诚泽的宅子里过年。
谢诚泽这宅子非常大，能住下不少人，如今这些人，就聚在一起玩牌，还问谢诚泽要不要一起。
谢诚泽对这样的娱乐没兴趣，看向陆彦舟：“我们回去睡觉。”
陆彦舟满脸屈辱地跟着他上楼。
稽查处的人：他们处长精力真好，都一整天了，晚上还能来！
啧啧，那陆彦舟也挺可怜的，脖子上都被咬出伤口了，也不知道身上是个什么模样。
就是少年人果真是爱面子，走路时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谢诚泽真没那么厉害，他说的睡，就是很单纯的睡。
陆彦舟在身边，他能睡得很好，他喜欢跟陆彦舟一起睡觉。
两人白天虽然补了个觉，但没休息够，因而很快入睡，还一觉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新的一年，到来了！
又是难得的好睡眠……谢诚泽有点不想起来。
正这么想着，他就被陆彦舟捞进怀里，陆彦舟眼睛还闭着，但已经熟练地亲了他一口。
谢诚泽猛地伸手，捏住陆彦舟的鼻子。
陆彦舟带着点茫然醒过来，不解地看向谢诚泽。
谢诚泽问：“你以前有过别人？是谁？”他之前查过陆彦舟，没查到陆彦舟跟谁有首尾，但陆彦舟这样的密探，真要有心养个人，别人肯定发现不了。
更别说陆彦舟还不挑，对着他都能情话满天。
陆彦舟连忙道：“我哪里有过别人！我只喜欢过你！”
谢诚泽盯着陆彦舟看。
陆彦舟亲上去，直接把人给亲软了。
他们荒唐了两天，但也没忘记正事，等谢诚泽穿好衣服，就跟陆彦舟说了几样自己最近知道的情报。
他前段时间查探到的某些情报，现在已经过时，不过这几样情报还很有价值。
陆彦舟道：“我等下出去一趟，把情报送出去。”
谢诚泽想了想，又从床底拿出一个皮箱扔给陆彦舟：“拿去花。”
陆彦舟打开皮箱，就被惊住了，这箱子里装了满满一箱子的西元，至少有十万！
“都给我？”陆彦舟下意识地问道。
“给你了，我最不缺的就是钱。”谢诚泽道。
他对外一副爱财如命的模样，自然也就有很多人送钱给他。
但他其实花钱的地方很少。
至于把钱送去崇城指挥站……之前还是黑蛇的学生跟他联系的时候，他会给当时的崇城指挥站送钱。
结果他送了几次，他们竟然开始主动要了，还嫌少。
他对钱不太在意，送出去并不心疼，但收钱的人这么个态度让他膈应。
于是，等朱海丰重新建起崇城指挥站，等他跟黑蛇重新联系上，他就不再给钱，只说他得来的钱，都拿去讨好上司收买下属了。
稽查处来钱很快，无缘无故都会有人给他送钱，他手下人弄来不义之财更是会给他送一份，于是哪怕他送出去很多，依然留下不少。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愿意多给陆彦舟一点。
更何况这箱子里的钱，有一部分还是陆涛上回来接陆彦舟的时候给的。
“阿泽，多谢！”陆彦舟立刻道。
他花钱的地方很多！周度重那里，就非常缺钱！
陆彦舟的保镖和虎子，昨天就已经被放回去了，陆彦舟借口要见他们出了门，然后将谢诚泽提供的情报给崇城指挥站送了过去。
等做完这些，陆彦舟回了谢诚泽的住处。
他在外面的时候一脸不忿，把木制楼梯踩得震天响，但等上楼进了谢诚泽卧室，瞬间就笑容满面，还凑到正在看书的谢诚泽身边，亲了谢诚泽一口。
“情报送出去了？”谢诚泽问。
“对。”
“那接下来，你能留在家里陪我了吧？”过年稽查处也是放假的，这几天谢诚泽很闲。
当然，特务局那边就正相反了，为了能尽快审出有用的东西，李局长昨天除夕都没回家，一直待在特务局。
“当然可以，不过我晚上还要出去一趟，给人送钱。”
“你要给谁送钱？”谢诚泽皱眉问。
陆彦舟自然不会隐瞒：“给自卫团送。”
“你还跟自卫团有联系？”
“有。”陆彦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然而谢诚泽并未深究：“他们很穷，你去送点钱也好，不过关于自卫团，我这边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严国人发了狠，要在新年过后对自卫团进行全方位的封锁。”
谢诚泽顺势说了几个跟自卫团有关的情报。
“阿泽，你这是帮了他们大忙了！”陆彦舟很高兴。
“我是帮你……你要怎么感谢我？”谢诚泽看向陆彦舟。
陆彦舟道：“晚上我好好伺候你。”
谢诚泽一愣，然后就开始期待起夜晚来。
结果到了晚上……
陆彦舟说的伺候竟然是按摩！
虽然说确实很舒服，但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也就算了，帮他按摩完，陆彦舟还马上就要走。
谢诚泽：“……”陆彦舟这算不算用过就扔？
他想让陆彦舟对自己更好一些，是不是需要更多的情报和钱？
陆彦舟可不知道谢诚泽想了那么多！
谢诚泽住的这房子下面本来就有地道，谢诚泽这些年还改造了一下……陆彦舟通过地道离开，往周度重的诊所走去。
他跟周度重，是有其他联络方式的，但那个方式只适合给信息，不适合给钱，陆彦舟只能亲自跑一趟。
周度重的诊所里，周度重和医生已经睡下了。
虽然不久前山茶给了他们一笔钱，解了他们燃眉之急，但他们还是非常非常缺钱。
于是为了取暖，周度重和医生只能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但都这样了，还是很冷……
周度重把棉衣放在两床被子中间，盖在身上，总算暖和了一点，然后对医生说：“这个年过的可真难！”
周度重在外面欠了很多钱，他家里人受不了，就把他赶出来了，年夜饭都不许他回家吃。
他只能住在诊所里，和医生一起，苦哈哈地过日子。
以前医生每天兢兢业业地开诊所的时候，他们有收入，就算穷，也不至于饿肚子。
但之前医生回去了两个月，再回来诊所的生意就已经不太好了，现在过年，更是没人来看病。
这让他们差点没钱吃饭！
于是，新年的第一天，两人只能用昨晚上剩下的米饭加水煮成“饭泡粥”，就着榨菜吃。
周度重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医生却道：“今年已经很不错了，我们送回去那么多棉衣，可以少冻死很多人！”
听医生这么说，周度重也觉得自己这个年过得不错了。
他至少有房子住，还能吃口热乎的，还有棉衣被子。
“可惜，钱还是不够，如今也很难买到粮食……”医生叹气。
周度重也跟着叹气。
两人正打算顶着寒冷入睡，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周度重问：“是不是有人来要债？”
医生想也不想就回答：“不会的，没人会正月初一来要债！”
两人说完，突然意识到那敲门声是有节奏的，相视一眼，异口同声：“是山茶！”
刚才冷得不想起床的两个人，现在飞快地穿衣起身，去楼下开门。
进来的果然是山茶。
“同志，又有新的情报？”医生热切地看着陆彦舟。
陆彦舟第一次来见过医生之后，就再没见过这个人了，没想到今天会见着：“是有新的情报。”
陆彦舟把从谢诚泽那里得来的消息全都说了。
医生和周度重都脸色大变，如果严国人真的那样封锁，他们的战士的日子，就难过了！
“对了，我带来一笔钱，你们尽快送回去吧。”陆彦舟把手上的皮箱递过去。
“你已经给过我们不少钱了，不用再给。”医生连忙道。
陆彦舟这时，却已经打开皮箱。
医生和周度重一时间都被惊呆了——他们长这么大，从未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这钱是昭君给组织的，”陆彦舟笑笑，“你们收下吧。”
周度重和医生相视一眼，感激地说道：“多谢！你们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说！”
“我们会的。”陆彦舟认真点头。
陆彦舟很快离开了。
崇城指挥站刚刚搞了个刺杀，那边动静不会小，陆彦舟已经决定至少一个月不跟朱海丰碰头，免得被盯上，所以回到谢诚泽那里之后，陆彦舟就陪着谢诚泽过年，不再出门。
他虽然不出门，却从稽查处的人手上，知道了不少外面的信息。
比如被特务局抓回去的那些人里，已经有人招供了，然后李局长就带人抄了一个杀猪场。
“没想到崇城指挥站的人竟然会躲在杀猪场里！”
“那朱海丰以前还是个读书人，真不讲究！”
“能活命就行，生死关头谁会讲究？”
“听说那杀猪场臭得很，李局长去的时候朱海丰早就跑了，倒是猪屎还在，李局长还踩上了！”
……
稽查处因为跟特务局不对付，特别关注特务局，这会儿就把特务局这几天做的事情拿来八卦。
陆彦舟在旁边听，他们也没当回事。
这些不算秘密。
就算是秘密，那也是特务局的秘密。
“你听得还挺认真，”有人调侃陆彦舟，“你听我们聊这些有什么用？你应该去歌舞厅跟人取取经，想办法伺候好我们处长！”
陆彦舟看着他冷笑：“我不用跟人取经就会告状，你说我要不要跟你们处长告个状，说你调戏我？”
这人瞬间变了脸色，连连讨饶。
虽然陆彦舟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但他们处长这几天，对陆彦舟那叫一个好。
大过年的，他还让人把打算关门休息的裁缝抓来……不，请来给陆彦舟量体裁衣。
稽查处的人不敢去惹陆彦舟，陆彦舟哼了一声，去找谢诚泽了。
谢诚泽这几天虽然不用工作，但还是很忙的，他需要去给上司或者那些认识的，地位比他高的人拜年顺便送钱。
同样，也会有地位比他低的，来找他拜年顺便送钱。
谢诚泽不喜欢这样的交际，以前过年的时候，也就会比较暴躁。
但这个新年因为陆彦舟的存在他睡得非常好，脾气也就变好了，整天吃吃喝喝，人还胖了点。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伤终于好全了。
其实他的伤早两天就该好，可惜中间他跟着陆彦舟吃太多，不小心拉了肚子，那伤就迟了两天才好。
眼看着伤已经好全，谢诚泽迫不及待地让陆彦舟履行承诺：“你之前可是说了，等伤好了就再试试！”
陆彦舟直接把人抱到床上，然后就被榨干了。
谢诚泽明明已经很累了，还不肯停！
谢诚泽当然不想停。
一来上回他自己蛮干，上来就受了伤，虽然也有点乐趣，但乐趣不大，远不如这次陆彦舟主动。
二来……还不知道能享受几天，自然要在吃得下的时候多吃！
陆彦舟：“……”他需要加紧锻炼啊，这个世界的谢诚泽真的有点厉害！
于是，陆彦舟一大早，就起来锻炼了。
谢诚泽看他锻炼的模样，又有点想。
既然想了就上！
谢诚泽对正在做俯卧撑的陆彦舟道：“你先停一停，让我躺下，然后你在我上面做。
陆彦舟：“……”那样的话，他哪还有心思做俯卧撑！
而且谢诚泽都爬不起来了，为什么还这样！
陆彦舟和谢诚泽关起门来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外面却到处都有人在谈他们。
说来说去……他们都在同情陆彦舟。
除夕一大早，谢诚泽就把陆彦舟抓了回去，这是不想陆彦舟过个好年啊！
可怜的陆彦舟，竟然被谢诚泽这么个汉奸囚禁起来，这样那样……
陆彦舟的几个同学，还为此特地来找了陆彦舟一回。
陆彦舟怕他们惹上麻烦，将人赶走了。
这几人走后，却无比感动：“陆彦舟急着把我们赶走，是为了保护我们吧？”
“肯定是的！”
“陆彦舟他太惨了！”
“可惜我们帮不了他。”
……
另一边，被特务局追得犹如丧家之犬的崇城指挥站的人，也从陆彦舟身上，找到了一点可以让他们坚持下去的动力。
陆彦舟都这么惨了，也还好好活着，他们一定不能气馁，也不能泄气！
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的情况也比深陷狼窝的陆彦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