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
见那彩儿不似说假,林眠又认真的看了头顶那虚影一眼。
虚影朦朦胧胧,呈现出半凝实的状态,似乎随时都会消散不见。看他脸部,倒确实是有几分中年男子的样子。
这彩儿口中的阎君身穿一件宽大的长袍,双手缩在袖中,垂放在腰间,头上戴有一顶冕旒,倒也确实有几分君王的做派。
只不过这位阎君眼神中并没有清明之色,而是一副懵懂的神情。
“你到底是谁?为何能召唤阎君?”彩儿终究是有些承受不起这鬼物带来的压迫感,将手中的骨剑重新放回自己的后脊。
林眠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彩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到:“林公子这份后手果然令彩儿瞠目结舌。不如这样,我也不想伤了你我二人之间的和气,我们各自退让一步,我带那头旱魃重回鬼界,你也不准取我性命。”
林眠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彩儿姑娘莫非是在开玩笑?你杀我可以,我要杀你却不行是吧?这天下哪来的这般道理?”
彩儿摇了摇头说到:“阎君出手我必死无疑,但是在这之前我却有把握在那头旱魃身上做些文章,到那时候,别说是你了,这京州一个人都活不了。”
林眠眯了眯眼:“你这是在威胁我?”
彩儿这会却是越说越镇定了起来:“公子说是那便是吧。”
“是同归于尽还是各自退一步?还请公子想清楚了。”
林眠笑了笑,指了指她的身后:“虽然你这威胁对我挺管用的,但那个小家伙好像挺记仇的。”
彩儿愣了一下,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
却见先前那只被她一剑斩成渣滓的毛球正气鼓鼓的瞪着自己,活脱脱一只胀了气的河豚。
“河豚”冲着彩儿咧了咧嘴,露出了几根细小的尖牙,口中不知又在念叨着什么。
仿佛是为了验证林眠所言不假,这小家伙转头便冲着身后的高大身影挥了挥爪子。
那道阎君虚影似乎与它心意相通,一双满是迷茫的眼眸很快便看向了彩儿。
眼神里满是苍茫以及对生命的蔑视,看的彩儿一阵头皮发麻。
不等她有任何动作,却见那阎君垂在身边的右手高高举起,一只已然接近透明的手掌自上而下缓缓劈过。
隐约中,林眠似乎听到了一阵轻微的破壳之声,约莫过了一息的功夫,他便又重新回到了赵家村的土窑前。
这阎君轻飘飘的一掌下,困了两人多时的幻境竟是被轻易破开了。
见到重新出现的两人,钟意赶忙冲上前来,一把搀住了林眠,眼神中满是关切。
“怎么样,你俩还好吧?”
林眠摆了摆手:“我还能撑住,巫行兄就不太行了。”
“你没事就好。”钟意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地上巫行眼里的愤懑之情。
“这阵仗是谁弄出来的?”看着不远处那道高大的身影,钟意这才吃惊的问道。
林眠指了指不知什么时候又爬到自己头顶的黑毛球,无奈的说到:“你得问这家伙。”
看着一脸萌态的黑毛球,钟意顿时来了兴致,伸手将它从林眠头上摘了下来。那毛球似乎也不在意,任由她将自己抱在怀中。
“这小家伙又是哪里来的?”
林眠砸了咂嘴:“说来话长,总之它来头不小就是了。”
钟意“哦”了一声,却也懒得追问,只是一门心思的逗弄黑毛球起来。
“快看,那大家伙要出手了。”
那阎君将幻境生生撕裂开之后,并没有停手,而是招式一变,又是平平无奇的一掌拍向彩儿。
掌势缓慢,但彩儿却似乎被某种规则之力束缚住了,愣是呆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巨大的手掌将自己拍飞。
她倒也是个不屈不挠的狠人,明知敌不过这阎君虚影,却还是咬牙从后脊处抽出了那根骨剑。
随着她一阵不要命的凌厉攻击,那根骨剑上顿时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缺口,不过却也勉强扛下了阎君的一击。
林眠皱了皱眉头,他注意到那虚影在这接连两击之后,本就不怎么凝实的身形又是消散了许多。
“我们走远一些,那虚影要动真格的了。”
钟意点了点头,伸手拉住巫行的右脚,将他拖着一起后退了十几丈。
正如林眠所料,那阎君虚影似乎是被彩儿打出了真火,放下了高举的右手。
不等彩儿喘口气,只见它竟伸手将身上的长袍前襟撩开,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之中冲着彩儿单膝跪了下来。
钟意伸手掐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巫行,喃喃自语:“这鬼物不会是临阵叛变了吧?”
林眠也是一头雾水,不解的摇了摇头。
“原来有关阎君的传说是真的。”
“戒嗔和尚!你打过了那头旱魃?”看着光着膀子浑身焦黑的戒嗔,钟意顿时乐了起来。
戒嗔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那头旱魃只是迫于阎君的威压,不敢造次罢了。”
林眠点了点头,问道:“不知戒嗔大师口中所说的传说是什么?”
戒嗔指了指正单膝跪地的阎君虚影:“相传这阎君掌控世间人牲的阳寿,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他的一跪,光是这其中的反噬之力就不是寻常人能扛得住的。”
正如戒嗔所言,高空中的阎君只是堪堪一跪下,一股沉重且浩荡的威势便从那尊几近消散的身影中呼啸而出。
凝结的宛如实质般的压迫感化成了一柄巨型长剑,以阎君为中心,剑身为半径,快速的画了一个圆。
“你们躲我身后!这阎君的攻势是不分敌我的!”戒嗔怒吼一声,便将林眠三人护在了身后,通体金光四起,硬生生的吃了阎君这一击。
所幸他们离得不是很近,戒嗔只是吐了口血便撑了下来。
可那彩儿就没这么好运了。
离阎君不过三尺之隔的她承受了阎君这一击的绝大部分力量,手中那根骨剑还没撑过一息便碎成了一片片的骨头渣子,本就干瘦的躯体更是出现了数不清的细小伤口。
看她那副只出气不进气的样子,应当是活不了多久了。
林眠看了一眼逐渐消散了的阎君虚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舍不得这么好的一个帮手?”钟意倒是颇为了解他。
林眠无奈的点点头,正欲回话,却又听到身前戒嗔大师的惊呼:“那女人竟然还没死透!”
果然,那彩儿虽然已经瘫倒在了地上,但她的这副躯壳却是那张寡妇的,故而随着肉体的裂开,一道白光从中一闪而逝,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是一头扎进了那旱魃的身躯之中。
先前迫于阎君威压不敢造次的旱魃顿时又狂暴了起来。
令林眠奇怪的是,这畜生却并没有冲着他们而来,反而掉头向那片槐树林奔去。
“把巫兄先放在这里,我们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