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何出此言?”那鬼物沉默良久,忽的又盯着钟意问道。
钟意想了想,说到:“你的刀法之精妙,招式之华丽都远胜于我,但我能感觉的出来你的刀中没有意。”
“没有意?”鬼物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又冲着钟意一抱拳,“还请姑娘赐教。”
钟意说到:“你的心思太重,刀法中看似有着舍身刀意,但实则畏首畏尾,只会让人觉得不伦不类。我若是你,刚才那一刀就不会给自己留退路。”
“你的刀意不纯,则持刀难正,刀不正,则大势难成。刀无大势,那么就和废铁一般无二。别说什么玉碎了,就算是更好的刀也是没什么分别的。”
鬼物起初听得直皱眉头,但听到最后竟是颇为认同的点起了头。
“敢问姑娘的刀意是什么?”
钟意笑了笑,却不言语。
鬼物恍然,抱拳说到:“是在下唐突了。今日听得姑娘一言,胜得我数十年的埋头苦修。此等授业解惑之恩在下属实是无以为报,这样吧,姑娘日后若是去了地府,尽管来找我阮奇正,我......”
“呸呸呸,你才去地府,你全家才去地府!你这鬼物咒谁呢?”钟意闻言,杏目圆睁,撸起袖子就要去跟这阮奇正拼命。
阮奇正笑了笑,也没跟她争辩,只是抱了抱拳,缓缓闭上了双眼。随后,属于来福的身躯便软软的瘫倒在地,看样子,这鬼物应是回地府去了。
钟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方,毫无形象可言。
林眠与巫行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心领神会的上前了几步。
令他们好奇的是,那个占着张寡妇身体的鬼物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冷眼旁观,似乎毫不在意那阮奇正的死活。
直到林眠和巫行摩拳擦掌的朝她一步一步的靠近,这才妩媚一笑:“终于到我们了吗?”
林眠没有理会她,而是看了看远处与那旱魃激战的戒嗔和尚,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巫兄,速战速决。”
“好。林兄,我主攻,你看准时机偷袭她。”
女鬼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任由他们的招式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毫无抵抗之意。
令人奇怪的是,随着巫行招来的一道紫雷劈在她的身上,那女鬼竟是瞬间化为了齑粉。
正准备出手的林眠顿时愣住了:“这就...死了?”
巫行也是一脸懵逼,一脸不相信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儒家典籍。
“老爷子的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
但还没等两人缓过神来,那女鬼消失的地方便出现了一大片浓厚的白雾,两人躲闪不及,都被白雾笼罩其中。
一阵恍惚之后,两人这才从雾中挣脱出来,可等林眠看清周身的地势,却不禁暗道一声糟糕。
只见原本地势开阔的荒野平原不知何时竟然成了一条汹涌的河流,而他二人此时正站在河边的渡口处。
“林兄,我们这是被那白雾送到哪里去了?”
林眠皱了皱眉,他倒是认清了周遭的地势:“这里是洛河,离云州很近。”
“云州?可我们是怎么从赵家村出来的?或者说......”
林眠点点头:“巫兄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们应是被那女鬼拖到幻境里去了。”
说到这,林眠忽的又想起了现实世界里那个小女孩。她当时应当就是将林眠拖入了幻境之中,这才弄出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餐厅。
再加上“枭”的人一直都未露面,林眠甚至可以肯定,占据了张寡妇身体的女鬼应当就是那个小女孩。
“林兄,你看,河上来了一艘花舫!”
顺着巫行手指的方向,洛河上果然飘来了一艘船。
“巫兄,不如我们上船一看?”
“我正有此意,走。”
话毕,两人轻轻一跃跳上船身,河中花舫船身微微一颤,却也没见有人出来查看。
河面微风徐徐,侧耳细细去听,船舱里却传来轻微的觥筹交错之声。
“看来这花舫里是还是有人的。”
林眠也不再拖延,率先掀开船帘,猫着腰进去。
巫行紧跟他身后:“林兄,等等我。”
不曾想,他刚进船舱便一头撞在林眠的背上。
林眠在背后跟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往前移动脚步,巫行便也跟着照做。
船舱里空余的地方很大,几个男子横七竖八的随意坐在地上,各自身旁都有几个貌美的女子替他们倒酒。
女子脸上带笑,男子喝的微醺。
只是杯中无酒,盘中无菜,这些人对闯进来的二人熟视无睹,似乎活在了另一个世界。
巫行一眼扫过去,朝林眠递过去一个眼神,快步走了过去。
一个清醒着的男子见有人来到他的身边,便也放下了手里的空酒杯,细细看了看巫行,便又满脸笑容。
“这个兄弟,快快快,喝酒喝酒!”
巫行摆了摆手,说到:“不了不了,兄弟我酒量不行,今天就到这吧。”
男子嗤笑一声,便也不再管他,自顾自的让身旁女子为自己倒酒。
林眠却顺手拿过手边的空酒杯,打趣着说到:“既来之则安之,他不跟你喝,我来。”
巫行无奈看了他一眼:“林兄倒是蛮有雅兴。”
......
花舫里的众人“推杯换盏”,一时都忘了时间,林眠二人似乎也被幻境影响,同周围人互相劝酒。
酒过三巡,花舫的帘子却突然被人掀开。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从船外飘然而来。
女子带着面纱,扫了一眼船内众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多出来的林眠与巫行。
“不知各位公子对我这里的姑娘可还满意?”
方才与巫行说话的男子眼前一亮,朗声说道:“彩儿姑娘不在,我们如何能尽兴?”
女子痴痴一笑,轻声说到:“承蒙公子厚爱,彩儿这不是来了么?”
那男子似乎对这女子颇为痴迷,一时竟忘记了言语,手中酒杯也不慎掉落在地。
身旁一直服侍着他的貌美女子却是眉头紧皱,似乎颇为不喜,轻轻一掌劈在他的脖颈。
只见这男子的头颅滴溜溜的滚出老远,却不见丝毫鲜血,奇怪的是船舱内的众人似乎都没看见。
林眠瞥了一眼地上头颅,淡淡的说到:“彩儿姑娘,在下有心中有一个疑问,不知姑娘可否为我解惑?”
彩儿看了他一眼,轻笑到:“这位公子倒是颇为眼生,可是上船不久?”
歪头想了想,又说到:“不过上船便是客,公子有疑问,我这个做主人的自当为你解惑。”
林眠点点头,问道:“敢问彩儿姑娘,不知这艘花舫去向何地?”
彩儿笑了笑:“我这艘花舫是去往地府的。”
不等林眠多问,彩儿却又飘然上前,拿起他手中的空酒杯。
“公子既然上船不久,那便让我陪你一杯?”
林眠摇了摇头:“我连姑娘面都未曾见到,这酒属实是喝不了。”
彩儿也不恼,只是轻轻的摘去了脸上面纱。
“公子想看,彩儿依你便是。”
面纱下的面孔平凡普通,远不如船上其他女子貌美。
见林眠似乎皱了皱眉,彩儿却又嘻嘻一笑:“公子不喜彩儿这幅模样,那彩儿就换一个。”
说着从怀里摸出几张面具,依次摆放在林眠面前。
“公子挑一张便是。”
林眠低头看去,这哪里是什么面具,明明是一张张鲜活的人皮。
自称彩儿的姑娘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林眠,手指轻轻拂过地上的人皮面具,挑挑选选,用小指指尖勾起其中一张。
又在林眠眼前晃了晃,宛如一个淘气的小姑娘在向自家兄长炫耀自己新得到的玩物。
“自古京州多美人,这些年最美的当属前京州太守府的大小姐。人人都说她生的明眸皓齿,姣若秋月,尤其是那张脸,宛如天成,无需雕琢。”
“我自然是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美人的,前些日子,想着左右无事,便去寻她,顺手将她的面皮取了下来。公子,你看,这太守小姐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好看么?”
“我怎么觉得她没有我好看呢?”
彩儿轻声笑笑,将人皮面具缓缓覆于脸上,一双似含水的眸子透过太守小姐的面皮看着眼前的林眠,不禁让人心生恐惧,汗毛根根竖立。
见林眠闭口不言,彩儿便又将太守小姐的面皮取下,拿起了其他人皮。
“公子若不喜,这里还有许多呢。”
林眠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语气平缓的说到:“我自幼便是明白一个道理,人如果越是缺什么,便越是会喜欢向别人炫耀什么。”
“彩儿姑娘大概也是如此,我猜你原来的面貌应该是见不得人的吧?”
彩儿似乎颇有涵养,虽然听出了林眠话中的嘲讽,却也并未生气,反而是“咯咯”笑了起来。
“公子说话真是有趣。可人家本来也是生的很美的呢。当然,公子是将死之人,应该是看不到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林眠附和着叹了一声。
“不知彩儿姑娘要将我们这些人带到地府去做什么?”
彩儿眨眨眼:“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