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回来吧。”谢拂愣神半晌后, 最终揉了揉眉心道。
在听到小七说想他时,不可否认,谢拂是高兴的, 然而在高兴之余, 却也有一种宛如宿命般的感觉挥之不去。
仿佛自己与小七,无论是谁, 也摆脱不了对方,他们就该这样互相纠缠, 归于宿命。
这种感觉只存在一瞬间, 却足以令谢拂心悸, 让他有片刻失神。
等他回过神后,却发现老太监却并未立即退下。
谢拂微微皱眉,“还有什么事?”
老太监躬身请示,“敢问陛下, 小七公子回宫后, 是住在原来的后殿, 还是住在重华宫?”
谢拂只想了一瞬,“让他住重华宫。”
“是。”
老太监下去了,谢拂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却并未回去休息, 而是坐在御书房发了一下午的呆。
直到有人来报, 说小七已经回宫了, 谢拂都未起身。
明明分居宫内宫外时时刻想念, 可当对方回来后,却又不愿去见。
若是当时第二天小七便醒来, 或许谢拂还不必思考那么多, 可当几日未见后, 这会儿的谢拂反而有了诸多顾虑,一时犹疑。
“陛下,时候不早了,可要传膳?”老太监提醒道。
谢拂这才发现天色都暗了。
他想了想,“重华宫那边可吃过了?”
老太监顿了顿,却是道:“方才有人来传,小七公子不曾用膳。”
谢拂皱眉。
“他在闹脾气?”像过去一样,生他的气,便故意和自己作对?
老太监迟疑了一下,“回陛下,老奴以为,小七公子应当是在等您。”
毕竟以前都是一起吃的,怎么如今要变了呢?
是啊,为什么就变了呢?
谢拂觉得这还不如说他在闹脾气。
至少闹脾气还有消气的时候,如今却是怎么也不能重来。
他捏了捏眉心,心中无奈一叹,“走吧,去看看他。”
再如何不想面对,也是要面对,要解决的,逃避从来不是办法。
谢拂到重华宫时,原本还有些亮光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入眼只有灯笼和月光,努力将夜色照亮。
到了重华宫外,谢拂没直接进去,“他呢?”
“公子一直待在屋内休息,想来是大病初愈,还需休养。”宫人回禀。
谢拂推门进去,向内走了几步,却未听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睡着了?
进入内殿,见小七果然躺在床上,在睡觉的模样。
他放轻脚步,缓步走到床边,静静看着小七的睡颜,心中再次生出了和上次一样的念头,要是他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伸手想理理小七有些乱的头发,却在凑近时微微皱眉。
手没朝着头发去,反而探去了小七的脸颊,轻轻摸了一下,指腹上顿时染了些许粉色。
这是……胭脂?
谢拂皱眉,用袖子将小七的脸又颊擦干净,便见那看上去红润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
谢拂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疾步走出内殿,“来人!把王太医给朕叫来,告诉朕,是怎么给人治病的!”
谢拂罕见发了明火,吓得宫人战战兢兢,王太医也是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
见到小七时,他也是一惊,这这……
按理来说不能啊?!
也不算很严重的大病,怎么会这些天了还没好?
疑惑存在心中,当务之急是赶紧再诊脉开方。
只是他诊脉后眉心越皱越紧,并非是小七的脉象有多危险,而是这脉象和他上次诊出的没什么区别。
可他不敢这么和谢拂说,只好斟酌着道:“公子幼年没养好,以至于身体底子弱,平时还好,病时便能显出来,好得比寻常人慢些。”
“朕要你明确告诉朕,他何时能好?”谢拂面无表情道。
王太医抹了把额头的汗,“这……少说应当月余。”
“好,一个月后要是还没好,你这太医也不必做了。”
“咳咳……是我生病,你为难别人做什么?”虚弱的声音自床上响起。
迷迷糊糊醒来的小七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坐在床边的人。
“你这是要因为我而做昏君?我可不背这个锅。”
谢拂见他醒来,稍稍松了口气,之前的所有犹豫顾虑在此时都消失得彻底,仿佛从未出现过。
“你这样的小病若是都治不好,那他自然医术不精,医术不精,如何能当太医?”谢拂说得有理有据。
小七瞥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太医找准机会,赶忙告退,下去开方子。
等人走后,谢拂才微微眯眼,目光锐利地盯着床上的人,沉声质问:“我分明要你养好身体后才能回宫,你却假意蒙骗,知不知道你这是欺君之罪?”
被凶了,小七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淡定从容样。
“那又怎样,又不是第一天了,再严重的欺君我也做了,怎么,陛下要杀我吗?”
“谢小七!”
不愿提起的事被他这样轻而易举地提起,谢拂不由皱眉。
小七看着他,勾了勾唇角,“陛下看上去很紧张?”
“做都做了,害怕什么说。”
“陛下日后大可以说是我逼迫你,反正本来也是事实。”
怎能如此?
谢拂并非自欺欺人之人,当日之事之所以会发生,一半是因为小七,一半却是因为自己。
无论起因是谁,做了便是做了,他当时没中药也没生死危机,不能算是全然被迫。
而问题也是在这并非全然被迫……
若非那一日,谢拂也不会想到,原来自己一直想要的,是这样的关系。
这些年来,他既没把小七当儿子,也没让他当太子,想要的,原来是这样不为世人所容的关系。
真是因为这一点,谢拂这些天才一直不愿见小七。
看见对方,便仿佛看见自己毫无遮拦的私欲。
见谢拂眉心越来越紧,小七以为他还在生气,伸手轻轻拉了拉谢拂袖口,笑着哀求,“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看,我也遭报应了,病了这么久都没好。”他一副调侃的语气。
谢拂不悦地敲了下他额头,“不许胡说。”
什么报应?真要报应,那也应该有他的一份。
小七抱住他的手,不许他抽回,“原谅我了?”
谢拂刚想说没有,便听见对方继续道:“没有也没关系,反正无所谓你原谅与否。”
谢拂:“……”
“只要你是我的。”
“这就够了。”
至于愿不愿意,那不重要。
谢拂再次皱眉,深深觉得小七的想法和心态有问题,“谢七。”
对方隐隐透露出一股偏执的态度,可自己分明并未拒绝过,反而还处处宠着让着妥协着,即便是对方露出獠牙,他也任由对方如愿。
这份偏执从何而来?莫非是因为多年压抑着感情,将人给压抑成了这样?
“先用晚膳。”
两人至今都没用晚膳,这会儿都饿了。
小七只是病了,并不是瘫了,他还能下床也能走路,就是体温有些高,而头也有些晕而已。
等两人用完晚膳,小七的药也熬好了。
这回谢拂担心影响药效,并不给小七吃糖,让他喝完了药很久都还有一股苦味。
小七深深怀疑,担心药效是假,谢拂分明就是为了教训自己。
等宫人将晚膳撤下,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小七当即揪着谢拂的衣领便吻了上去,苦药的滋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想着小七还头晕,担心他摔倒,谢拂扶着小七的腰,而他的行为,也让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更久。
直到分开时,小七轻喘着气,伸手抚上谢拂的侧脸,勾唇一笑道:“我这人喜欢分享,想与你同甘共苦。”
谢拂按住他另一只乱动的手,“安分一点。”
小七偏不,他抱住谢拂,将自己埋在对方怀里,声音低低呢喃:“我想你了……”
“你不想我吗?”
他搂住谢拂的脖子,“谢拂……”
“你不想我吗?”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拂,不允许他躲闪逃避。
谢拂被盯了半晌,才微微阖眸,按住小七的后脑,将对方埋在自己胸前。
“……想。”
“……很想。”
小七轻笑出声,满足地将双手更紧了紧,让自己整个人都依托在谢拂身上,仿佛找到了寻找许久的归宿。
“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心中的渴望迫切需要被填满,他的手,他的唇,他的心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等谢拂被脱掉外袍,又被解开腰带时,他连忙按住小七的手。
“刚刚的药,你是想一直喝吗?”谢拂语气严肃。
小七却不在意,开始胡说八道,“怕什么?或许之前只是不适应,之后习惯了,适应了,病也好了。”
谢拂:“……”
“就没见过你样的,为了那点暂时的欢乐,连身体也不顾。”
小七却理直气壮反问:“你见过多少人?了解过多少人的需求?”
谢拂:“……”
仗着对方没有记忆欺负人,这种感觉确实挺爽。
难怪这人从前每个世界都乐此不疲。
小七微微扬眉,扔掉腰带,扒下谢拂的中衣,将人推倒在床上,低头与对方额头相触。
“谢拂。”
“我爱你。”
轻飘飘三个字,却让谢拂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
那力道仿佛能毁天灭地,将他的心震碎又重组,重组又震碎,反复几次,仍有余韵。
他望着眼前人的眼睛,神魂似要被对方深深吸进去。
“由爱生欲。”他轻轻吻着谢拂。
殿内烛火通明,谢拂却不由微微阖目,并非是觉得烛火晃眼,而是觉得眼前人的眼睛宛如深渊,一不小心便会陷进去。
“爱与欲,都是在诉说我有多渴望你。”
渴望回到你的怀抱。
渴望与你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