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槐疾步走到门外，把目光看向女儿住的那栋楼阁。
在他的眼前，呈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在开满鲜花的山野上，天真烂漫的小女，欢快地奔跑着。
她手里攥着一束野花，一边奔跑一边喊着。
“爹爹！快来呀！”
“女儿！我的女儿！”
姜槐忽然哽咽起来。
小阁楼。
闺房内。
“朵儿！你看我穿这件衣裳好看吗？”
朵儿是姜百合的贴身丫鬟，她站在一旁不停的夸赞。
“好看，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姜百合白了丫鬟朵儿一眼：“问你还不如不问，没一句真话。”
“小姐，朵儿句句都是真话，小姐是集天地灵气之人，身材可谓巧夺天工，自然穿什么都那么好看了。”
“伶牙利嘴，还是没一句真话！”
俗话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跟了什么人就沾了什么气息。
不识字的朵儿跟了大家闺秀的姜百合几年，也能出口成章。
今天的天色很好，风和日丽。
姜百合的心情看起来也很不错，脸颊微微泛红，宛如三月里的桃花。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灭顶之灾已经悄悄蔓延。
阁楼下，几个人在算计。
“拿一个麻绳口袋来，把她装进去抬出去沉河！”
很快，从一个杂物间，一个人找来一个硕大的麻绳口袋，正好可以把一个大活人装进去。
“扛一个大活人出去，会不会被巡逻的军士发现？要不先把她骗到河边？”
“到了楼上，先一棍子敲死，然后再装进去！”
“姜国公不是说了嘛，不要让他的女儿死在他的面前，国公大义灭亲，我们做事也不要做得太绝了！”
“行，那把她骗到河边再动手！”
几个人又到杂物间，找来一个渔网，然后站在院子里大喊。
“打渔去咯！打渔去咯！”
阁楼里的姜百合听到下面的喊声，跑出来依在护栏边往下看去。
古人也没什么娱乐方式，姜百合从小就喜欢到河边看渔民打渔，长大了还有这个毛病。
“李叔叔，你们要去打渔吗？”
楼下的这几个人，姜百合都认识，他们是姜家的常客了，经常和她父亲一起出出进进。
姜百合对他们也很客气。
平时，这几个人还喜欢逗一逗姜百合，可姜百合压根没有想到，正是这几个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叔叔，今日，将要送她上路。
“是的，现在春暖花开，江中的鱼特别多，小姐要去看吗？”
姜百合整天在闺房呆着，感到很是烦闷，心想今日正好出去透透气。
“去，去，李叔你们等等我们！”
姜百合又回头道：“朵儿，拿上两个遮阳的斗笠，我们到江边玩去！”
朵儿应了一声，两人小鹿一般地蹦跳着下了阁楼。
来到楼下，姜百合一眼就看见她的老爹也站在那里。
但姜百合只顾高兴，根本没留意她老爹的面部细微的变化。
“爹爹！我和朵儿到江边玩去了！”
“好，去吧！”
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出了府门，这可能是女儿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最后一面。
这一走，就是生死离别，阴阳两隔。
姜槐一下站立不稳，瘫坐在地上。
“老爷，你怎么了？”
身边的佣人阿福，急忙上前搀扶姜槐。
阿福看见姜槐眼中的泪光，似乎预感到什么，他惊声问道：“老爷，我去把小姐叫回来？”
“阿福，扶我起来，小姐没事！”
“那老爷你……何故……”
作为一个下人，有些话不能明说，也不敢多问。
“人老了，身体不中用了，眼睛遇风就流泪！”
“那老爷回屋歇息吧！”
“不，扶我到府门口晒晒太阳！”
佣人阿福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姜槐，来到姜府大门外。
视线中，已经看不到女儿的影子，姜槐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抬头仰望着苍天。
这辈子，为了楚国耗尽一生，到头来，他又得到什么？
连女儿都保护不了。
他太不值了。
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要是没了，他就算复兴楚国，又有何意义？
人生不过百年，他今日所做的一切，又是为谁呢？
姜槐闭上眼睛，两行老泪顺着脸颊而下，滴落在地上的红尘中……
扶苏与萧何商议，让王月如和姜百合认个姊妹，把姜百合带过来住一段日子。
扶苏已经意识到，姜百合的处境万分危险。
他带着王月如和萧何，还有残剑飞雪等一帮人，往姜府而来。
姜槐痴痴呆呆的坐在那里，连扶苏一行人过来，他都没看见。
他的脑海里，在回想女儿小时候的样子，以及她调皮的模样。
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扶苏看见姜槐坐在府门外的台阶上，心中一愣。
这老爷子，怎么坐在这里晒太阳？
“扶苏来拜会国公！”
扶苏恭恭敬敬地上前施礼，眼前坐在这里的姜槐，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
他目光呆滞，反应迟钝。
他的脑海里，都是女儿曾经在他心中留下的身影。
“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姜槐一激灵，这才如梦初醒。
“太子殿下，恕老夫无礼！”
“国公今日神色不对，是身体欠安？”
“不妨事，老了！太子殿下请！”
“国公请！”
扶苏看见姜槐走路有些打摆子，就上前搀扶着。
这个姜槐，扶苏明知他是六国余孽的代表，暗地里处处和扶苏作对，但扶苏却没有把他怎么样。
还是那句话，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楚国余孽不能斩尽杀绝，像郑天浩那样的义士，在楚国多如牛毛。
想要收复荆襄九郡的民心，让六国余孽臣服，扶苏选择以德报怨。
他要以仁政治理天下，以德服人。
在搀扶姜槐的过程中，扶苏感觉到姜槐的手在颤抖。
扶苏心想，姜槐才年过半百，平时看起来生龙活虎，今日是怎么了？
刚才他的目光明显在躲闪，言语似是谎言。
莫不是府上出事了？
“国公，令爱可在府上？”
“哦！她出去了！”
“请问国公！令爱去哪里了？”
姜槐沉默着，没有回答扶苏的话。
第349章 千钧一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