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然后低下头，默默回到原来的位置。
那模样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纪舒语想到了……淋雨的小狗。
看了看失落的顾修远，又看看怀里什么都不懂的儿子，纪舒语出声安慰：”“多接触一下，会好起来的。”
“！！”
竟然，真的这么有用吗？
“真的可以吗？”明明心里乐开花，可还是做出不敢相信的模样。
纪舒语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小语，真的谢谢你。”在她察觉之前，顾修远赶紧说了句。
其实纪舒语本是想提前告诉孩子们的，可顾修远觉得晨晨对自己有些误会，所以想等解释清楚了在告诉他。
他不想以“坏叔叔”这个印象恢复爸爸的身份。
有些事情，是需要他自己解决的，如果他让宝宝感觉到诚意和安全感，晨晨一定会原谅他的。
纪舒语本想给他们父子一点相处的时间，可晨晨这个小家伙好像自动屏蔽所有的示好信号，和平日里嘴甜、欢脱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管姐姐怎么呼唤，顾修远怎么吸引，他的小脸上都写满：我听不见。
纪舒语也不强迫他，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听他讲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偶尔在不经意间，引着他看看那边互动的两个人。
晨晨配合看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渐渐目光会做一点停留。
早早一会儿就要惊呼一句：“哇哦～叔叔，你好厉害哦！”
纪舒语在一边瞧着，这两个孩子吹起彩虹屁，还真是不分伯仲。
要不是她们俩酷似外婆和舅舅的模样，她真的要怀疑是不是抱错了孩子。
见妈妈看着那边，晨晨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捧着妈妈的脸，让她看自己。
顾修远在一边头疼地扶额，忽然觉得自己要是不讨了这小子的欢心，未来……一定会很坎坷。
……
午餐是霍家送来的，很精致、很丰盛。
这是顾修远心中，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只是地点有些不尽如人意。
他的手不方便，几次想帮宝宝夹菜都没能成功。
坐在一旁的晨晨看着，许是实在觉得他可怜，又或者嫌弃他笨，用自己的小筷子夹了点菜放在顾修远的勺子上。
早早也不时地给他夹菜，还会学着大人照顾她们的模样，给他擦擦嘴角，惹得顾修远又高兴、又心酸。
餐桌上很安静，和想象中的温馨差着一段距离，但顾修远已经知足了。
都说小朋友有用不完的精力，可是她们的困意也真是说来就来。
晨晨小朋友甚至嘴巴里的饭还没吃完，小脑袋就垂了下来。
顾修远反应迅速，一把拖住他的小脸，避免了小家伙磕到桌子上。
晨晨迷蒙着眼睛有些小尴尬，吧唧吧唧小嘴儿，把饭咽了下去。
看着儿子这副可爱的模样，顾修远忍不住笑，然后揉揉他的小脑袋。
看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宝贝，纪舒语哄着他漱了漱口，然后抱着儿子去休息间睡觉。
晨晨是真的困蒙了，小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早早则是一边犯困，一边强撑，她想吃完饭再和叔叔玩一会儿，可是真的好困哦~“宝宝先睡，等你睡醒了，叔叔在陪你玩儿，好吗？”
“嗯，好。”有了保证，她立马点头，真的受不了了。
顾修远笑着亲亲她的小脸。
休息室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关起两道门，休息室里也安静，纪舒语哄着两个宝宝睡下，自己迷迷糊糊的也睡了过去。
顾修远此时是完全没有睡意的，他先去厨房准备了食材，想晚上给宝贝们做点吃的。
单手不太方便，又要注意不出大声响，吵到她们的睡眠，忙碌得有些狼狈，等准备好，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
准备好一切，他才轻轻开了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的床不算小，但睡三个人还是略显拥挤，两个小家伙睡在里侧，小猪一样地缩在妈妈怀里。
许是真的睡得香，还吧唧吧唧小嘴。
纪舒语是浅眠的，他进来的时候她没听见声音，可见是真的累坏了。
顾修远看着她，轻轻抬手拨开粘在脸上的发丝，然后倾身吻吻她的眼睛。
纪舒语的睫毛扑闪了一下，他赶紧坐直身体。
心脏吓得怦怦直跳，见她没有醒来，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他又坐得近了一点，轻轻握住她的手。
纪舒语迷迷糊糊的，隐约觉得耳边有声音，可是眼皮很重，这种声音又没让她感觉威胁，迷迷糊糊地就又睡了过去。
顾修远就那么看着床上的母子三人，迷迷糊糊的也有些犯困，好像也就眨了下眼睛的功夫，外边传来手机的响声。
手机放在桌面上，所以震动的声音有些大，他迅速倾身安抚地拍了拍受惊的小女人，直到她的眉心舒展开，才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出去看消息。
当他再次返回来的时候，晨晨已经醒了。
小家伙的脸蛋儿睡得红扑扑的，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副忘记了这是哪里的模样。
顾修远忍俊不禁，指指外边，问他：要出去吗？
晨晨没回应，又撅着小屁屁歪回去，明显是睡醒了，想再懒一会儿，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顾修远，带着一点探究，似乎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会再欺负妈妈。
顾修远的笑容越发温柔，他摸摸肚子，“嘘嘘？
”
晨晨看懂了他是在问他要不要去厕所。
晨晨的小肚皮已经圆鼓鼓的了，确实有些不舒服，可是他不想动，然后又往妈妈身边凑了凑。
顾修远也不催促，又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不动，怕他小肚子不舒服，才又开口：“叔叔只是想帮帮你。”
晨晨又忍了一会儿，似乎是真的憋得受不了了，抓着被子溜下床，甚至来不及穿鞋，捂着小肚子就往洗手间跑。
顾修远忍不住笑，操纵着轮椅跟了出去。
自从知道宝贝们要来医院，顾修远就准备了许多宝宝要用的东西。
大到换洗的衣服、宝宝马桶圈，小到湿巾、棉签，生活用品都应有尽有。
一溜烟地跑到洗手间的小家伙，看着马桶小脸忽然皱成了小包子。
听见身后的声音，他回身。
他有些尴尬，虽然年纪小小，但也知道自己对别人不友善，这个时候求助不太好。
可是妈妈很累，在睡觉。
顾修远不说话，直接将马桶圈归帮他放好，然后贴心地转过身去。
小家伙本来是不好意思：可实在憋得受不了了。
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的同时，肚子轻松了，他舒服地呼了口气。
呼——听着儿子松了口气的声音，顾修远憋笑，笑得身体都有些轻颤。
奶奶还说这小子的脾气和他小时候很像，他小时候就这样的？
上完厕所，顾修远帮他整理好衣服。
小家伙更加不好意思了。
“洗洗脚好不好？”
晨晨是光着小脚丫跑过来的，他看看自己的脚，又来看看眼前的叔叔，在干净和心里那一丝丝的小不舒服之间，选择了前者。
见他没反对，顾修远弯腰抱起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抱他，上次带他出去，他都是自己上下车的。
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抱在怀里，不重，可是那重量却像是压在心上的小山。
他平复了下情绪，拿来浴巾垫在盥洗台上，然后撑着台面费力地站起来。
调好了水温，先帮他洗了手，然后又洗洗小脚，处理好一切才坐回轮椅上，又将宝宝抱回来，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小心翼翼。
回到病房，他找出买来洗好的小袜子，握着他的小脚给他穿袜子的时候，顾修远忍不住轻轻亲了一下。
这个亲昵的举动有些惊到晨晨了。
除了外公和舅舅，还没人这样亲昵过。
他局促地往回缩了缩小脚，一时间有些小尴尬。
心里也开始疑惑，这个叔叔是谁，他好像真的想妈妈说的那样，很喜欢他和姐姐。
顾修远帮他穿好小袜子，“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
“叔叔，你也想做我们的爸爸？”晨晨忽然来了一句。
顾修远满腹感性的话还来不及说，就被呛到了。
也？！
臭小子，我就是你爸爸！！
“那叔叔可以做晨晨的爸爸吗？”
顾修远正问着，休息室里已经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接着就看见早早抱着那只旧旧的小熊跑出来。
小姑娘听见了‘爸爸’两个字，歪着脑袋看着他。
其实，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叔叔的，可是妈妈说爸爸就要回来了。
顾修远看着睡得小辫子都要飞起来的女儿，弯身抱起早早同样放在床上，然后理顺她的绒绒的小头发。
两个宝宝突然这样乖乖坐在对面，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叔叔，你真的要做我们的爸爸吗？”早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呃……
“是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爸爸吗？”见他不回答，早早又问。
顾修远被女儿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你们还有不在一起的爸爸吗？”
柯丞洲？
心里顿时酸气翻涌，晨晨很喜欢柯丞洲，非常喜欢！！
“嗯！”早早用力点点头，“一个很忙的爸爸，早早没见过。”
她摇着小脑袋，小辫子随着摇头的动作晃荡。
原本还在吃醋，听到女儿这样讲，顾修远再次红了眼圈。
这一天，他的心总是不经意被孩子们的话刺痛。
晨晨看着眼前的叔叔，好像能察觉到他的难过，小手几经犹豫还是抬起来，轻轻拍拍他的手臂。
“你也没没过爸爸吗？”
顾修远听着笑。
他有，但还不如没有。
因为这个，他曾不想要孩子。后来有了她们，他对小语发誓会一定会疼爱他们的宝宝，可到头来他也好不到哪里。
“没关系。”见他难过，晨晨安慰：“他忙完，就会回来的。”
顾修远的心，好像再次被戳了一下，有那么一瞬呼吸都不畅。
纪舒语醒来不见两个宝贝，出来就看见顾修远和两个宝宝面对面，眼眶通红的模样。
“妈妈~”两个小家伙见妈妈醒来，立即往过扑。
纪舒语亲吻两个宝贝。
已经是下午了，家里差不多要来接孩子了。
“小语，能不能让宝宝吃了晚饭再回去？”顾修远试探询问，“我想煮点东西给他们吃。”
“等你好一点吧！”纪舒语道，“又不急于一时。”
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她在说，‘下一次’……
……
纪舒语和顾修远两个宝宝到楼下的停车场。
两个小家伙有些依依不舍，想带着妈妈一起走。
“再有一周，妈妈就可以回家陪你们了。”
看着宝贝依依不舍的模样，纪舒语也是心疼。
“那好吧~”两个宝宝不开心，然后跟妈妈挥了挥手。
两个宝宝离开，纪舒语推着顾修远回去。
“小语，我们能不能出去透个气？”
“好。”
纪舒语没拒绝，乘着电梯带一层，然后推着她到花园里。
天气已经有些凉了，纪舒语叫人回去拿了毯子。
在推着他遛弯的时候，偶尔还能听见人们议论那天的事情。
纪舒语抬头看了一眼那栋楼，是从地面望上去也会腿软的程度，顾修远看着把她的手我在手里，紧紧地抓了抓。
其实此时坐在这里，他也是怕的。
每次在噩梦中醒来，他都是一身的汗。
原本，他是真的不怕死的，可是一想到死了就再也看不见她，他就怕了。
想到他死了，她会伤心、难过，他就不想死了。
此时坐在这里，他再次意识到：死了，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小语。”他叫着她的名字，“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