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来得突然,纪舒语有些不解地看着顾修远,“怎么这么问?”
“认识吗?”他问。
看着顾修神色认真,纪舒语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印象,怎……”
她正说着,顾修远的手轻轻落到她头顶。
“那个时候,是不是很多小朋友都欺负你?”
顾修远的声音有一丝轻颤。
他联系到孤儿院十几年前的老师,了解到一些事情。
他有些不敢想,那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小语身上。
纪舒语不愿想起,往顾修远的怀里靠了靠。
“是吧!”她垂眸,“不想结伙欺负别人,就只能被欺负了!”
弱肉强食的地方,本就如此。
许是因为提到过去,纪舒语也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然后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不合群’的孩子被欺负,老师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过分一点的还会反问:为什么就欺负你?!
想着,手不自觉地抓紧顾修远的衣襟。
顾修远心中揪痛,伸出手臂心疼地抱紧她,“如果我早一点去找你就好了!”
“傻瓜。”她笑,眼圈却忍不住酸了,“不过,都过去了。”她仰起头看他:“你不是去找我了吗。
”
顾修远心疼极了,轻轻吻她的眉眼,然后吻她的唇。“是,都过去了。”
顾修远的口中这样说着,可眼中的怒意却足以吞噬一切。
以往没提及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这样清晰地提起,纪舒语倒是真的想起了些事情,也想到上次她说是A市孤儿院出来的时候,陆清怡那句没说完的话。
结合近来的新闻,所以,她是觉得,是她欺负霍雨萱?
眼圈微微泛红。
知道她被欺负,修远都这么心疼,别人的妈妈肯定更难受吧!
心中难受,她紧紧抱住顾修远。
“修远,我想奶奶~”
“奶奶就快回来了。”
顾修远心疼极了,有些后悔提起那件事。
小语,我不会让你白白被欺负的。
……
霍正霆夫妇两个一个忙于处理新闻带来的负面影响,另一个忙于照顾女儿,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夜晚陆清怡疲惫地躺在床上,短短几天,她已经瘦了一圈。
霍正霆一边帮她按腰,一边观察妻子的情绪。
“今天怎么了,看你情绪不太对。”
“没什么。”
陆清怡懒懒地不爱出声。
自纪舒语在自己眼前走开,她的胸口就一直很闷。
那声“霍夫人”,更是压在心头,闷闷的,又沉又重。
“要不然,明天你出去散散心,医院有阿姨盯着,不会有事的。”霍正霆试图劝她出去走走。
陆清怡摇摇头,“萱萱这个情况,我怎么走得开。”
“要不然,约一下你那个小朋友?”
霍正霆正说着,陆清怡忽然转过头来。
“……怎么了?”
霍正霆觉得妻子的反应不对。
以往提到那个孩子,她总是笑得温柔,言语间又满是疼惜。
“她和萱萱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陆清怡脸色不太愉快。
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欺负,想到女儿说的那些细节,她就……
“你知道萱萱在梦里哭着醒来,说自己是如何被欺负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吗?”
陆清怡的眼睛有些红,心中更加自责,因为自己的赎回让女儿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辛苦。
“你是觉得萱萱的事情,和那孩子有关?”霍正霆问,“可我看着不像。”
“今天在街上,自己为了拉一个冲到路中间的小孩儿,自己差点被车子撞到了。”
现在想起那一幕,他都有些后怕。
“什么?!”陆清怡猛地起身。
“没事,没事,就是扭了一下。”霍正霆赶紧安抚,“我就是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霍正霆说着停下手里的动作,“清怡,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什么事啊?”看着丈夫严肃的模样,陆清怡心里更加的不安,连呼吸都紧了一点。
“顾修远是有女朋友的!”
“什么?!!”她惊呼。
“你的那个小朋友,就是顾修远的恋人。”
他们来云城之后,顾修远来第一时间见过他,跟他解释了所有的事情,他这才知道他们眼中乖巧的女儿,在外边行事有多嚣张。
原本,别人的一面之词他不该相信,可是紧接着爆出的新闻,却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儿。
……
西子湾。
纪舒语在梦里惊醒。
她的叫声也惊醒了顾修远,“小语,怎么了?”
“修远,我有点冷。”她声音微颤。
顾修远听着,赶紧扯过被子里将她抱得更紧一点,这才发现她全身都是汗。
“小语?”
纪舒语想搂着他,可是现在肚子让她不方便。
顾修远便坐起来,让她侧靠着自己。
“我梦见她们把我关在洗手间里,然后从上边浇水下来,有时候还会丢垃圾、丢老鼠……”
顾修远听着心脏重重一颤,他轻吻她汗湿的额头。
“别怕,做了坏事的人都是会付出代价的。”
……
凌晨,本该是休息的时间,却有一条新闻悄然占据了热搜,将人们从睡眠中拉出来。
霍小姐的大名再次登顶,径行更是被扒了个底朝天。
在孤儿院的时候欺负小伙伴,在学校唆使别人欺负同学,孤立、泼水、撕衣服,无所不用极其。
有同学爆料,只因为有人穿了和她一样的鞋子,就被欺负到转学,更有传闻称霍家小姐依仗着自己的家世,介入别人感情,是第三者!
随即又有各种爆料,绘声绘色地揭露她在校是如何抢别人男朋友,甚至找社会上的一些人“欺负”别人的女朋友,导致别人轻生的。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爆出,刚刚反转的风向再一次调转。
之前的受害者,瞬间变成了霸凌者本人,大众的愤怒再次达到顶峰,霍家的公关甚至来不及处理。
如今就算爆料中有假的、有夸张,可是犯了众怒,在当前的舆论下,假的也成真的了……
陆清怡看着接连爆出来新闻,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事情,一下子病倒了。
病房里。
霍雨萱坐在床边,“妈咪……”
她红着眼圈,“事情不是那样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她小心地握着陆陆清怡的手臂,“你是了解萱萱的呀,萱萱不会欺负小朋友的。”
“一定,一定是有人不喜欢萱萱,才栽赃给我的。”霍雨萱哭得委屈,“妈咪,在孤儿院里被欺负的,是萱萱呀。”
“一定是那个人知道我的身份,怕我们追究,才先发制人的……”
霍雨萱看着陆清怡,关注着她的每一个反应,看她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说辞。
以往,只要她说妈咪就会信的。
可此刻,妈咪的眼睛里却多了一丝质疑。
这让霍雨萱感到害怕,心中也恨,这么多年的乖乖女的形象,一夕之间都毁了。
“妈咪不相信萱萱吗……”
“萱萱。”陆清怡看向女儿,“你和顾修远是怎么回事?”
霍雨萱一怔,没想到她会提到他。
“妈咪?”
霍雨萱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更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
“顾修远,是不是有女朋友?”陆清怡看着她。
“而且那孩子怀孕了,是不是?”
霍雨萱狠狠一怔。
原本以为订了婚就万无一失了,后边的事情夏玫会处理干净,可是现在夏玫成为纵火嫌疑人,正面临检察院的起诉。
“你是不是真的……”陆清怡心痛,不忍心说出‘介入别人感情’的话“妈咪,不是那样的。”霍雨萱一把抓住她的手,“认识他的时候,我不知道的!”
她慌乱地摇头,然后流下眼泪。
“等我发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我已经……已经爱上他了。
“是夏董事长说,他身边那个女孩子是她们家的养女,行为很不检点,怀了别人的孩子,却一直纠缠修远。”
“这次出差,他又奋不顾身地救我,所以,所以我就听了夏董事长的话,趁他失忆订了婚。
“我没有介入她们,我真的是被骗的!”她垂泪。
霍雨萱哭得可怜,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到了夏玫的身上。
她不知道她们对纪舒语的事情知道多少,自然不敢轻易地把脏水再往纪舒语的身上泼。
陆清怡向来看不得女儿伤心,听见女儿被“欺骗”也在潜意识里选择相信,也或者更愿意相信。
女儿被保护得太好,所以才会被蛊惑。那个夏董事长,她看第一眼就不喜欢。
她的妥协,还是因为女儿喜欢。
“那个女孩儿,是不是和你同一个孤儿院的孩子。”
霍雨萱狠狠震惊,原本是为了让妈咪疏远纪舒语,没想到事情发展这样,引起更多的关注。
“好像是,不过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是听说她跟我同一个孤儿院。”她抹掉眼泪。
“她,欺负过你吗?”
霍雨萱咬着唇,然后摇头,“太多了,妈咪,萱萱不记得。”
她说着,瑟缩身体:“真的太多了,每个人都欺负我……”
陆清怡听着一阵心痛,一下将女儿抱进怀里。
“别怕。”她安抚,“外边的传闻,我让你爸爸处理,跟顾家的事情,也到此为止。”
“妈咪?”霍雨萱震惊抬头。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已经知道,难道还不停止吗?”
霍雨萱一噎。
“可是妈咪,我爱他。”
“他爱你吗?”
陆清怡有些吃惊于女儿的态度。
事已至此,她竟然还在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的感受?
这么多年,她到底教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他是喜欢我的。”霍雨萱执拗道,“要不然,他怎么会舍命救我?”
“妈咪,他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
“可他有女朋友!”陆清怡第一次对女儿这样大声讲话。
霍雨萱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她这是在维护纪舒语吗?
因为喜欢、亲近,她就不顾她的感受。
还是,因为纪舒语才是她的女儿,所以她不自觉地想要帮她?
“我不!”
她腾地起身。
那一瞬的失控惊到了陆清怡。
霍雨萱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一时间不知如何挽回,顺势抹掉眼泪,然后转身跑出去……
……
西子湾。
纪舒语无意识地开始关注网络上的新闻,想起很多小时候不太愉快的回忆。
因为接连“霸凌”事件,连A市的孤儿院都开始被重点关注。
纪舒语看着评论,有不少网友说起自己或者朋友的经历,还有人爆料那家孤儿院用孩子的生辰,来跟收养人做一些“交易”。
“少夫人,怎么又对着电脑出神啊。”阿姨走过来。
“就随便看看。”纪舒语笑,正想放下电脑,新闻弹窗里弹出了一条时事新闻。
是纵火案的最新进展,其中‘买凶不杀人’几个字尤为刺眼。
案件调查已经结束,检察院很快就要落案起诉了,进展真的要比预想中的快很多,很多。
看守所夏玫形容枯槁,眼角的乌青没消,额头又添了新的伤口。
律师来自这边带来了外边的消息,说霍家小姐深陷霸凌、虐待丑闻,说顾斌就要回来了。
“他人没到,手段不是一直没停吗!”夏玫声音嘶哑,眼中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食物过敏,犯人之间的矛盾,哪个不是他的手段。
上周在工作的时候,与人发生冲突,她被人砸破了头,可却是她在小黑屋关了三天。
身体上的伤害不算,最狠的……是精神折磨。
他会打电话来,在电话里跟她直播自己和别的女人的那些脏脏的事情。
她恨到发狂,恨不能拆了他的骨头,可是被关在这里,她除了怒吼,什么都做不到……
“顾修远在做什么?”
夏玫恨得双眼猩红,他会想不到她在这里的境遇吗?!
“最近董事会闹得厉害,顾总正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律师如实道。
“那个小贱人呢!”夏玫咬牙。
“少夫人一切安好。”
夏玫紧紧地咬着牙齿,自己落到这个境地,她却一切安好?!
律师看着她,“顾夫人,您这个案子处理起来会有些困难,还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
夏玫听着,唇角却露出一丝笑……
……
顾修远结束了应酬,天色已经被很晚了。
他匆匆换了衣服,然后回家,刚到楼下就接到电话:“霍雨萱自杀了……”
“厉薄深,我嫁给你三年,你都不曾碰过我一次……我成全你和你的白月光,我放弃了这段婚姻……
等过了今晚,你就可以去找她了!现在,就当做是补偿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情感,行么……”
江阮阮说完这句话后,便侵身吻住眼前的男人,带着飞蛾扑火般的疯狂和……绝望。
她知道自己手段卑劣。
可她爱太久了,太辛苦了!
眼下只乞求这点慰藉而已。
“江阮阮,你敢!”
厉薄深咬牙切齿,精致俊美到妖孽面庞上,满是震怒。
他想推开身上的女人,可体内的躁动,横冲直撞,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居然敢给他下套!
“我没什么不敢的……”
江阮阮眼角沁出一滴泪,吻得越发急促,没任何经验的小手,在男人身上胡乱摸索。
她只是想完完整整,拥有他一次而已!
厉薄深怒不可遏。
奈何,眼下情况,已不受他控制。
不一会儿,身体本能反应被激起,随着升高的体温,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随风而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江阮阮就醒了。
她忍着不适,从床上起来穿衣,再从抽屉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放在床头柜上,最后,才深深看了眼床上的男人……
“厉薄深,我放你自由。从此,我们一别两宽,再没任何瓜葛!”
江阮阮喃喃说出这话,便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走出厉家时,她内心充满了苦涩和难过。
她爱了厉薄深七年!
从少女时期到大学,一直念念不忘。
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嫁给他!
然而,厉薄深却讨厌她……
具体时间,就在她嫁进门的那天!
当时,薄家老爷子病重,她那视财如命的父亲和继母,二话不说,就将她打包送来了。
当时,她开心疯了,期待着新婚夜的到来。
可厉薄深出现后,却一脸厌恶地说,“江阮阮,你应该知道,我想娶的人,是傅薇宁,不是你!只有她,才有资格当我的妻子,你不配!”
江阮阮知道,厉薄深没义务喜欢自己,爱自己。
可她还是天真地抱着希望,想着,有一天能焐热这个男人的心。
结婚这三年来,她兢兢业业,努力当一个好妻子。
每天晚上,亲自下厨,只为他回来,能吃口热饭。
每次无论多晚,都要等他回家,才能安心。
他应酬喝醉了,她会细心照顾,从不假手于人。
生病了或者受点小伤,会比谁都担心。
每年入冬,也会为他提前开好暖气,放好热水,大清早提前起来,帮他把衣服弄暖,就希望他不会受冷……
然而,不爱就是不爱。
直到前天,她生日,厉薄深却在医院陪着傅薇宁,她终于明白。
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男人的心,是她穷尽一生,都捂不热的。
他属于另一个女人!
江阮阮彻底死心了!
……
厉薄深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从床上起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掐死江阮阮!
他堂堂厉氏集团总裁,向来以精明著称,在商界所向披靡,从来没人能算计到他,让他吃亏。
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竟栽在那女人手中!
他怒意滔天,扫视了房内一圈,却没瞧见那个女人的身影,眼角余光,倒是瞥见了床头柜上的文件。
“什么东西?”
厉薄深拧眉,拿过来一瞧。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瞬时跃入眼帘。
他瞳孔一缩,表情陡然变得阴沉起来。
先是用那种手段,和他发生关系,现在又提出离婚……把戏真是越来越多了!
厉薄深压根就不信江阮阮会跟自己离婚。
他豁然起身,穿了衣服,带着一身煞气下楼,质问管家,“看到江阮阮了吗?”
管家李叔一愣,立刻回道:“回少爷,少奶奶天没亮就出门了,还拖着行李。”
厉薄深整个怔愣住……
……
六年后。
Y国,VR医学研究所。
江阮阮刚从研究室出来,就听到助理琳达说,“江医生,陆教授有事找您,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江阮阮刚通宵一夜,原本还有些犯困,听到这话,顿时一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有说什么事么?不会是……研发成果,又被我家里那两个小魔王给破坏了吧?”
“显然是。”
琳达回应,眼中略有些同情。
自家这上司,办事一向利落,能力也极高,年纪轻轻,就成为医学界天花板——陆青鸿的得意弟子,在医学界颇有名气,从来没在这正事上挨过骂。
唯独每次,都要替家里那两个闯祸的萌娃背锅!
琳达下意识安慰,“这次您又连着三天,没出研究室,朝朝和暮暮担心您的身体,每天在陆教授办公室折腾……我瞧着陆教授的头发,又白了几根。”
江阮阮听了后,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
六年前,她从厉家离开后,就出国了!
原本打算好好进修学业,没想到,竟然怀孕了。
当时她也纠结过要不要拿掉,可临到医院,却退缩了,也舍不得。
最后选择把孩子留下!
是三胞胎,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生产的时候,女孩儿因为缺氧,夭折了,只留下两个宝贝儿子,小名朝朝、暮暮。
想到那两个智商逆天的小家伙,江阮阮内心是幸福的。
可转念想到,要替他们去挨骂,她瞬间就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