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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溪回到郭府,当真让连桑研了磨,绘声绘色地写了今日过程,让连桑拿去找人誊写了几份,分别送给了温故新,上官惠,楚非莫和郭策。
得到书籍的楚非莫和上官惠看着书籍上的内容,在各自府上看得捧腹大笑,反复看了好几遍,方命人好生保管。
穗禾那里没送,一来秦溪不想牵连穗禾,二来总觉得差点信任。
夜里,烛光飘摇。
陈谦被冷意惊醒,打眼一看,是个陈设简单而清新雅致的女子闺房,自己所处的位置是房间的角落。
矮几上坐着身着白衣的秦溪,她正低额专心画着什么,身旁站着的连桑仔细看着,眼中时不时闪过一抹欣赏。
陈谦看得好奇,起了身想过去看上一眼,想了想又觉得不合时宜。
“醒了?”秦溪收笔,轻问:“想看?”
“……”陈谦捏着被地板冻得麻木的双腿,一双小眼四处乱瞟。
连桑说:“别找了,问的就是你。”
“……”陈谦琢磨一下,一瘸一拐走了过去。
是一幅画儿,画的是那南村的连翘花,没有色彩。地势,哪里花有几棵,倒也大相径庭,花儿错落有致,栩栩如生。
这哪里是瞎子能画出来的东西?
陈谦不可思议地说道:“秦四姑娘之前去过南村?”
“没。”秦溪指了指矮几上从南村带回来的三株花儿,说:“打晕你们后,我与连桑去过,可惜挑了半天还是这三株最好。”
陈谦:“……”如果他没记错,这花是要压在枕头下的,挑再好有什么用?
秦溪问:“连翘花除了清热解毒,还有个很神奇的功效,你可听说?”
陈谦经过南村的事,对秦溪心生畏惧,摇了摇头,规规矩矩道:“请秦四姑娘赐教。”
秦溪很满意陈谦的态度,说:“千步连翘不染尘,降香懒画蛾眉春。虔心只把灵仙祝,医回游荡远志人。据说,这首诗是从前一位妇人写给在外出诊的夫君的相思信。具体是真是假,时间的长河洗涤了山河,无从考究。”
陈谦:“……”然后呢?
“后来连翘花有了一个神奇的传说,说是将花放在枕头下,可以梦见自己未来的夫君。”秦溪说完,问:“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摘三株?”
陈谦听得稀奇,道:“可是三株有什么典故?”
“不是。”秦溪微微摇头,说:“我一株,惠郡主一株,连桑一株。她们是我的人,我心里就会想着她们,给她们的是我力所能及之处最好的。”
连桑诧异:“……”
陈谦没听懂,见秦溪兴致正浓,有点儿懵,这半夜的,她把他弄来和他说这些……几个意思?
“你……”陈谦掂量了一翻,道:“我明白了,陈谦如果是秦四姑娘的人,待遇是这桌上的花朵,是姑娘力所能及之处最好的。如果不是,得到的就是云鹤兄的那株蔫儿的被火煮的?”
“嗯。”秦溪点头,问:“你选哪株?”
“……”陈谦五味杂陈,说:“秦思姑娘才思敏捷,想来早知道我与姑娘的仇不止今天这桩,还有三春楼的神仙醉,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让我是你的人?你杀了我未过门的夫人,凭什么觉得我会甘愿做你的人?
陈谦思绪着,竟莫名有些好奇,好奇过后,他又觉得这种事都能好奇,自己是不是有毛病?
秦溪说:“不过几日你便找出了狼王与我的关系,三个月足够你替我查明爹娘的死因。陈谦,你害我两次,每次都是要命的交情,我可以放过薛青枫,也不要你陪命,我只要你三个月内全力以赴,三个月后,你我恩怨两清。”
陈谦:“……”你说要谁陪命就要谁陪命?真当自己是南朝的法度?还有秦将军的事,有那么好查?
“夜深了,你回吧,不必着急回答,明日日落之前给我答复就行。”
秦溪开口送客,连桑伸手请人:“陈公子,请吧。”
“啊。”秦溪似想起什么。
陈谦停步:“?”
秦溪拿了一株花儿在手,说:“连桑,方才只想着送书,忘了这花,趁着新鲜,把这株送去惠郡主那里罢。”
“好的姑娘。”
连桑态度谦卑,一个死士谦卑的对象是和她相处不过半月的一个瞎子。
陈谦走着走着,骤然在门口站定,问:“秦四姑娘,清早在南村时,你为什么会知道来的那些人是北疆人?”
秦溪轻轻一笑,说:“我鼻子灵,从我身边经过的人,无论多久,我都能记住他们的味道。你们来的时候,我知道是你们。北疆人身上的味道和我们南朝的不同。”
“哦。”
陈谦看着秦溪那清幽的眼睛在朦胧的灯光下泛着星光点点,恍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个瞎子却有种难言的感受总是谈不上来。
他回府浑浑噩噩睡去,翌日还在睡梦之中,薛青枫和刘胖来了,说了一些晕倒在南村,醒来已经回府的事,又说了满城都是狼王受伤消息的事,顺便问了接下来当如何向秦溪报仇?
陈谦看着眼前这两个大言不惭要报仇、实际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纨绔,终于知道昨晚的感受是什么了。
与那瞎子初见,她对她的狗说:“甲子,说过多少回,不要和畜生说话。”
那时陈谦觉得瞎子狂妄,现在才知道,得罪瞎子的人在那瞎子眼中都是畜生,畜生的下场就像狼王一样。
“我要走了!你们自便!”
陈谦翻身下床,鞋子没穿,光着脚丫出了房门,他不要当畜生!他不要整个居安都没有一户姓陈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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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策今日休沐在府,其实他有个常年温热的汤池庄子,每日也都在沐浴,这个沐休不休的也没多大关系。只是听说陈谦昨晚蹙眉离开,早上惊慌失措赤足而来,觉着有趣,就去西厢房坐着吃了些东西,听了一耳。
这不去还好,去了吧,发现陈谦这人优点全长在里子,外表着实长得磕巴,衣衫不整更是难看。偏秦溪看不见,对着这样的容貌也能坦然微笑。
可他看得见啊!
郭策难受地瞟着桌对面的陈谦。
“秦四姑娘的意思陈谦明白了,只要那小九认识夏姨,陈谦定能让他心甘情愿开口。”陈谦侧身和秦溪说着。
秦溪也侧着身,微微点头,语调温和地说:“我找你自然信你的能力。”
“嗯。”陈谦看向秦溪的眼神带着好奇和探索,问:“那楚非莫那里……”
秦溪想起楚非莫,悠然轻笑,说:“不管他,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你问你的,他找他的罢。”
“也行。”陈谦点了点头,自信满满道:“不过我更相信我自己。”
秦溪笑着,眼睛亮晶晶的:“我和你想法一致。”
“哈哈哈。”陈谦笑声爽朗。别说,人是丑点儿,声音罕见的动听。
郭策拧眉:“……”
贼眉鼠眼!在他徒弟面前笑什么笑?这孩子本就是个眼瞎的,要是她喜欢上这个笑声,他们要是成亲……
那磕巴的画面郭策不敢想象,一把捂了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