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张哲正在客房内用井水洗脸。
忽然房门被拉开,三七带着一阵风卷了进来,后面居然跟着白鹭。
张哲一边拧毛巾一边好奇问白鹭。
“你不在你家姑娘身边陪着,来我这里作甚?娘子在洛家可还安好?”
“回郎君的话,姑.....嗯,大娘子在洛家都好。洛家大娘子与洛四姑娘可喜欢我们姑.....大娘子了。那洛四姑娘一开始还想考考大娘子,结果才小半天功夫就占了婢子的位置,如今我连口水都给大娘子倒不上,全是洛四姑娘抢了做。这不,大娘子怕您身边没有伺候,叫我过来服侍,她那边有陈妈妈,叫郎君不必担心。”
张哲用毛巾擦了擦手,也笑了。
“我这边有什么要你服侍的?三七尽能做的。只是缘何不唤娘子姑娘了?”
白鹭带着笑解释:“大娘子从今天早上起就不许我和陈妈妈叫姑爷、姑娘了,以后只许叫郎君和大娘子。”
她一边说着就一边抢过了张哲手里的毛巾,替他擦了擦脖子后面,嘴里却开始数落起三七来。
“我就知道三七是个懒的,给您端的水竟是井水,莫不是这客栈是个黑的,连口热水都没有?”
她不等三七开口反驳,端起铜盘挤开三七就泼水去了。
把三七气得鼻子都歪了半天。
“好了,”还是张哲安慰了一下三七,“与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我要你打听的事如何呢?”
“郎君放心,打听消息这种事能难得到咱?”
“我打听得清楚,这郡城周围有石潭去处的竟有好多处。但大多数都为人所知,人们是去的惯了的。倒是也有几个处很的僻静,少有人知。”
张哲拉着他坐下:“都说来听听。”
“我打听到了三处,一处是店家告诉我的,城北二十里外有一座十多亩的泻湖,如今已经干了泰半,倒是留下了不少的潭眼,就是靠近村子,人畜经常去那里洗漱。”
张哲摇摇头:“且说下一个。”
“下一个?是在卢月渡那边,说是一个山谷,人迹罕至,里面倒有一个石潭,有数亩方圆。景致如何,那货郎也说不上来。”
“数亩!这哪里还是小石潭?先把最后一个告诉我,我听过再说。”
“这个地方却是我刚刚听说的,”三七拿眼横了一下端着空盆走进来的白鹭,“适才洛家的下人送她过来,听到我在问货郎石潭的事,那人便忍不住插了句嘴,说是柳泉溪的上游,半山腰里有一座石潭,半亩方圆,景色极好,就是少有人去。”
白鹭放好了盆子就过来给张哲按肩膀,同时好奇的问。
“郎君打听那什么石潭作甚?”
“你知道什么?”三七横了她一眼,“昨日从外头回来的路上,霍郎君问了郎君一路,说郎君考试文章中写的那个石潭在哪里?这些人,还不兴人杜撰一个地方么,非要较真,这不是郎君只能找出个地方交差么!”
白鹭立即来了精神,喜道:“郎君,今日可是带着我们去踏秋?”
“不错,今日就去那柳泉溪看看,这地方离郡城也近,现在出发回来还赶得上晚饭。”
武陵郡外西南有座陡峭的太阳山,相对于北山的山脉来说,也就是一个大一些的丘陵。但是山顶终年积雪,浸入岩层,沥出了一汪泉水。这泉水呈人字形分开,从东西两侧流入山下。
东山的泉水被称作柳泉,而西山偏僻,只知这边的泉水全数没入一处岩洞,而岩洞之外数丈便有一处石潭。
上得太阳山后,树木丛密,荫光浅淡,徐徐林风漫卷,路上几人出的一身透汗瞬间消弭的干净。
张哲一个人走在前面,细看着山中风光。
三七扛着个褡裢,里面装了不下十斤吃食,依然健步如飞。三七可没空看风景,两眼只盯着自己身上的褡裢,这一路他的嘴就没停过。
白鹭跟在张哲的身后,一叠声的在打小报告。
“郎君,您管管三七,看,他又开始吃酥糖了!”
“三七,那是我的莲蓉糕!”
“怎么还吃啊,啧啧啧,这么大油饼也吃得下?”
三七眼都不看她,她越告状,他就吃的越欢快。
快走到半山的时候,白鹭终于忍不住笑弯了腰,因为三七苦着脸委实是吃不下了。也在此时,三七才发现自己上了这白鹭的恶当,差点撑死。
前方有一棵松树,隐隐可闻有水声在后。
三人绕过松树,山风过袖,又一片清凉扑面。
半亩倒映着叶间点点阳光的小潭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潭水清澈,石块白皙,隐隐有蛙鸣自远方来,水面如镜,山风浮动,一池水微皱,将阳光散落。
来到潭边,暑气消融,有四五棵柳树,将枝叶垂入水中,引来几只半寸长短的小鱼环绕嬉戏。张哲看着这半亩妙到极处的石潭,忍不住对白鹭说。
“过几日,定要携娘子来这里坐坐,此处果然好洞天。”
三七哪懂这些,只追问张哲:“郎君,这里便是那文章中说的小石潭?那某回去便如此告诉霍郎君?”
就在这时,突然一把骄傲的女音在他们左侧的上方响起。
“此处当然就是张信之所述之小石潭!”
几人讶然看去,这才发现,在他们左侧的大石头上,还半靠着一位黄衣少女。
少女服饰华贵,怕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
那少女见三七看着自己隐隐有些惧色,心里又好笑又好气,便冷冷盯着张哲。
“你那仆从好小的胆子,莫非竟将我看做了那山精野魅?”
张哲懒得与这女子计较,只拱了下手,道扰一声,就准备去石潭的另一边转转。
本来事情已经到此为止,谁知白鹭在临走前,有些不忿这女子说三七胆小,就多嘴说了一句。
“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写文章的都没说此处定是小石潭,她倒替别人定了。”
那女子听了这话,脸色惨白一片,颤声指着又回过头劝阻白鹭的张哲,厉声喝问。
“你是谁?谁遣你这里消遣与我的!我已如此下场,你们还不满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