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浅跟老太太边聊边慢慢往回走着,刚走到周郎中家的院门口,还没进去呢,就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跟个小炮弹似的冲进去了。
“周爷爷,你们快逃吧!有官兵来了!”
正在嬉闹的众人一下子消了声,身体僵硬的转向大门口,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吓的那孩子倒退了两步,然后扭头就跑了。
可他们都听到了,官兵来了。
“都赶紧的,把屋里睡觉的孩子们叫醒了,把他们几个再放了小床上抬着,赶紧上山!”
老族长压低了声音指挥着院子里呆愣住了的众人,看到大家都各自忙碌起来,他看向身边的周郎中,劝道:
“周老,跟我们一起走吧。”
“好。”
老族长:“……”
他这劝人的话还没组织好,对方就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不应该先拒绝他,然后他三劝四劝,最后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么?
情况紧急,能利索的答应了最好,省的浪费时间,万一被一锅端了怎么办。
“唉,你们几个,过来,你们俩去那屋帮我把里边的药材收拾了带上;你们仨去厨房里把粮食都带上;你们俩去屋子里把衣服被褥带上;你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带的,都带上。”
老爷子还没闹明白周郎中为啥不按剧本走呢,这边周郎中就已经指挥着几个小伙子帮忙收拾东西去了。
也幸好,这里距离村子较远,出了大门口跑几步就是山,等官兵找过来,他们早就进去了,就不信官兵还能没日没夜的在深山里找他们。
周老爷子家里看上去空荡荡的,没啥家伙什,不过是一套被褥,几身衣服,厨房里的东西也就收拾了不到两个藤筐,再加上药材什么的,竟然也收拾出好几个藤筐来。
好在,他们啥都缺,就是不缺人。
周老爷子的家里转眼间就除了空荡荡的房子啥都没了,就跟那蝗虫过境一样,寸草不留。
刚出大门,远远的就看见左前方熙熙攘攘的来了一群人,穿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那些应该就是来抓壮丁去前线的官兵了。
对方自然也看到了他们,立马撒开脚丫子朝着他们跑过来,嘴里还大喊着:
“站住!不许跑!”
凌浅他们能听这些人的话乖乖站着等着被抓走么?
自然是不可能的。
然后,一场官兵与难民之间的、猫捉老鼠的躲猫猫游戏,开始了。
十四个人抬着七个伤员,剩下的有人背着藤筐,有人背着孩子,有人扶着几个年纪大的,一群人跌跌撞撞的再次踏上了逃荒路。
“哎呀!不,不行了!不行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真的不行了!”
周老爷子被两个人架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哪怕是没用几分力气,他这会儿也是受不了了。
周老爷子平时就算上山挖药草,也是走一走停一停,累了就歇着,跟游山玩水似的,哪有这么不要命的奔逃过,感觉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那,就歇会儿吧,这会儿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应该是没有追过来,赶紧歇口气,一会儿再往前赶赶,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落脚。”
老族长一段话也是说的断断续续的,他也累的不行。
老族长跟周老爷子差不多的年纪,平时在家重活都是由儿子孙子他们干的,也就是这逃荒路上不得不咬牙坚持着。
这会儿外面夕阳西下,风景无限好,可树林里却是昏沉沉的,一群人跑了小半天,这会儿又都坐在一起,一个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加上身上蒸腾的热气,感觉像是进了蒸笼里。
凌浅姐弟仨都跟那没事人似的,所以,往前探路找落脚地的活儿就落在了凌浩的身上。
没办法,哪怕凌浅跟凌涓确实是两个大力士,可她俩都是女孩子不说,年龄也不大,大家的思想还是保持原样,实在是不忍心在自己坐着休息的时候,指使两个女孩子去干该他们干的活。
可凌浩就不同了。
这一路上,凌浅一直都是娇娇弱弱的,哪怕教这些人怎么设置圈套抓捕猎物的时候,都只是靠着一张嘴,动手试验的都是凌浩。
而且,凌浩是个男娃,还是他们家的顶梁柱。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有爹娘护着的孩子更是比同龄人早熟,原凌浅如此,凌浩亦如此,就连小小的凌涓,也是比同龄的孩子懂事的多。
“高祖父,前边有个寨子,应该就是咱们昨天遇到的土匪住的地方,我去看过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
凌浩回来的很快,带回来的也是好消息,所以,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
凌浅倒是注意到了,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土匪都已经没了,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啊!”
“啊!”
几个女人发出了一般人类不能达到的超级女高音,直冲云霄的那种。
凌浅当时就耳朵嗡嗡的,原本的害怕都被这几个女人给啊没了,一下子就身处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了。
什么都听不到了。
至于这些人啊啊叫的原因……
他们跟着凌浩一起来到这个寨子里,心里想着终于能有个像样的落脚点了,晚上终于能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然后,他们点上屋子里原本就有的油灯,准备做饭,简单清理一下房间,然后,一低头就看到了满地的鲜血。
连大老爷们都吓一跳,也就是为了绷住身为大男人的脸面,才强忍住没有尖叫出声,更何况是原本就比较胆小的女人了。
女人都躲到自家老爷们儿的身后,紧紧的闭着眼睛,瑟瑟发抖。老爷们儿们只能假装坚强,抖手抖脚的赶紧把这一地的血污收拾干净。
瘆人!
这晚饭也不用吃了,实在是被满地的暗色血迹吓得不轻,一个个的铺好自己的草垫子倒头就睡。
还以为这个晚上都得失眠呢,结果一个比一个睡得沉。
就是吧,这个晚上比前个晚上在周老爷子家里还热闹,倒是没有人笑的比哭还难听了,一个个半夜里不是嗷嗷叫,就是蹬腿蹬脚,草垫子都被蹬破了好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