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薄雾仿佛给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太阳钻出云层,掀开这神秘的面纱,马上又躲进了云层里。
在医院旁边吃了早餐宁谚就进楼了,和保安打招呼,摁指纹签到,进科室和各个同事打招呼,他一向是有礼貌的。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艾阳提着一个保温桶过来,拉住宁谚,说:“宁医生,我妈包的饺子,还热乎着,趁热吃。”
宁谚把保温桶往回推,摸了摸肚子,客气的说:“谢谢,刚吃过了。”
艾阳不放弃,把保温盒又推过来:“没事,吃一两个就行,其余的分给别人吃。”
她都这样说了,再拒绝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宁谚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算了,真吃饱了。我拿进去给他们吃吧,代他们谢谢你。”
艾阳本想再劝说“就吃一个”,可又不好显得太强势,只好说:“好,吃完记得把桶给我。”
主任张日忠不知是不是更年期提前惠顾,比老太太还啰嗦,一个人顶一个养鸭场:“还有谁没到的,那几个迟到的等会我非要好好说说不可。看看人家,昨晚九点才结束的学术交流,现在已经满面春风的来上班了。你、你,还有你,都学着点。”
张日忠是宁谚的研究生导师,他长着浓浓的眉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总是闪着严厉的目光。可能是因为长期从事脑力劳动的原因,额头上那深深的皱纹和他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很不相称。现在又在同一个科室,对他一向欣赏与看重,几乎每天都要夸赞他几句来教育其他科员,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王乔一向狗腿,马上接话道:“主任,您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也很佩服宁医生,也一直在向他靠近呢。”
王冬耳朵就比较有选择性,张日忠的话他听见了,也进了左耳,不过从右耳又出来了。他一眼就瞥见了宁谚手里提的保温桶,凑过来,敲了敲外壁,问:“什么好东西,不分享吗?”
宁谚把保温桶放桌上,边开电脑边说:“艾阳说她妈包的,给你们尝尝。”
“太赞了,我刚好没吃早饭。”王冬把保温桶直接提自己办公桌去了,揭开,闻了闻,发出满足的喟叹:“好香啊。”他俩胳膊已经把保温桶包围在中间,还佯装大方的问众人:“你们要来点吗?”
“切,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你的唾沫星子了,自己独享吧,谢了您。”刘医生毫不客气的噎了他一句。
张日忠在旁边看不过去了,咳了下嗓子,说:“快吃吧,还有五分钟开晨会。”
闻言,王冬舀了两个饺子直接塞进嘴,嘴巴撑得饱满,眼泪都挤出来了。
真逗!
开完晨会,接着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医生的工作流程大致都一样,接诊,开医嘱,写病程记录,整理病人相关信息等,忙完这些,去下楼给病人做治疗。
宁谚所在的科室是针灸康复科,主要负责给病人扎针灸。听他爷爷说,他们家祖上曾经是皇宫里的御医,一代一代传下来。到了他爷爷那代,就开了这家中医医院,再到他爸爸宁建东这里,又进行了改革,现在是中西医结合综合性医院。
他从小就喜欢跟在爷爷身边,看他扎针灸,抓药,称药,耳濡目染下,他也喜欢上了中医。高考完报考志愿的时候,没有任何犹疑的报考了咸都最好的医科大学。如今六年已经过去,他还有一年研究生毕业,不过他现在不去学校了,已经是一名正式的医生,只有考试的时候才去一趟。
科室里和宁谚同期进来的还有王乔和王冬这对双胞胎兄弟,俩人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性格也比较接近,都有点贱兮兮。
那哥俩上午一搬都是闲的,因为他们是专门外出□□的。这项服务是最近一年新设的,是和一些大公司的长期合作。
所以早上大家都忙得团团转的时候,那俩人要么去护士站撩闲,要么偷偷躲着玩单机游戏。
宁谚一般整天都是忙的,他技术好,很多病人在他这里治疗了后会给他传口碑。正式加入医院也不过才一年,却收了不少锦旗,所以慕名来找他的不少。
他也确实是个工作狂,除了特定的休息日,不管什么时候找,他总是醒着的,好像一个不知停歇的陀螺,仙气吊着就能活。
下午,给最后一个病人拔了针,宁谚没有立即上楼,坐在治疗床上歇息。兜里手机振动了起来,他摸出来看,是王乔。
电话一接通,王乔一阵劈哩叭啦。宁谚打断他:“慢点,我一句没听清。”
王乔停顿一秒,缓了缓,说:“宁医生,救急。我车跟人追尾了,还撞到了一个骑电动车的大爷,现在在等交警。可刚那边打电话来说有人扭伤了脚,说挺严重的。”
宁谚起身往电梯那走,问:“你人没事吧。”
王乔估计在那边抓了几把头发,宁谚听出了他的烦躁:“人没事,钱包估计有事。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对方的车是路虎,特高档的那种,我追的人家,旁边那大爷是被吓倒的,幸亏人没事,要不我现在早骂人了。”
又是路虎,宁谚也烦躁了。他安慰王乔:“人没事就好。管它高档不高档,交给保险。别急,你慢慢弄,先把人大爷送去医院。我帮你去看看,地址发我手机上。”
那边停了一会,王乔声音低低的,听着情绪就不高:“地址发你手机了。宁医生,谢谢,明早给你带早餐。”
“不客气!那我先去了。”电梯开了,宁谚走进去。
进办公室,白大褂脱了挂在门后,从抽屉里拿了车钥匙,宁谚对刘医生说:“刘医生,我出去一趟,有找我的病人麻烦你接诊。”
刘医生手指还在键盘上运指如飞,没抬头,回他:“好。”
出医院的时候,艾阳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伞,气喘吁吁的说:“宁医生,天气预报说等会有雨。”
宁谚降下车窗朝外头看了一眼,乌云一片,是要下雨的征兆,但还是拒绝:“艾护士,不用了,我坐车里没事。”
艾阳摆了下手,不由分说将伞塞到他手里:“拿着吧,以防万一,我还有一把。”
宁谚只好说:“好吧,谢谢,明早还你。”说完他放了刹车,踩油门出了医院。
对于艾阳的这种殷勤宁谚其实觉得有点累,他明确拒绝过她,还是毫不留情的那种,可艾阳完全不当回事,继续我行我素。
现在不是下班高峰,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到了王乔给的地方。
拿到地址的时候,宁谚心里就咯噔了下,不会这么巧吧。
去到影视公司,进到舞蹈室,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童欣时,他想,还真的有这么巧,今早才见过一面,现在又见上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说不清,以前想尽办法想遇见,可就是见不着。如今大家都开始有各自新的生活了,缘分这条线却又绕了回来,使劲的制造偶遇。
真是讽刺!酸爽巧合!
看到宁谚,童欣也愣了下,但很快,神色如常。她笑了笑:“好巧,又见面了。”脸刚才因为疼痛有些灰色,看到宁谚进来,脚上的疼也忘记了,灰色自然就转化成粉红。
宁谚看起来很自然,至少表面上看着是。他在童欣脸上扫了一眼,这人此刻没带口罩,完美的五官展露无遗。比起从前,这张脸上五官长开后更加漂亮精致,黑而亮的眸,圆润挺翘的鼻头,微微勾起的嫣红唇角,纤长白皙的脖颈明目张胆的露在外面。他不咸不淡的说:“工作而已。”
他把包放地上,针灸包拿出来铺开,蹲下,握起童欣带脚开始查看。
“没伤到骨头,扎几天针灸就好了。”
童欣心里喜滋滋的,脸上带着动人的笑,像只鸽子似的不住点头:“嗯。”
宁谚搬来一把椅子,把童欣的脚搭在上面,找了几个穴位,消毒开始落针。他的一些女性患者,在他还没有落针的时候,就已经吓得出冷汗。再胆大点的,落针的时候至少也是会“嘶”几声,可童欣,宁谚扎了五个穴位,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下针的时候,宁谚抬头看她,观察她的表情,还把自己的左胳膊准备在旁边,好让她掐。可童欣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只安静的看着,像是一个旁观者。她的神情始终是恬静的,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宁谚想起飞机上那两个变态男人的话,皱起眉,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出门的时候不要穿裙子。”
“啊?”童欣不明所以。
有病,关你什么事。宁谚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没事。”他的脸经过岁月的磨砺,成熟内敛,很难在脸上再看出什么内心想法。
治疗的时间需要半个小时,宁谚觉得时间有点难熬。舞蹈室再没有别的椅子,他也不想呆在这里,出去走廊站着等。
走廊有一扇窗,宁谚走过去,打开,习习凉风瞬间扑面而来,吹在身上很舒服,神经也舒缓了些。
他站在窗边望向夜空,乌黑,没有一颗星,不甚明朗的月光洒落进来,幽兰的光笼罩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嘶……”很轻的一声吸气声,在外面几乎听不见,可宁谚就是听见了。他关了窗走进去,问:“怎……”
剩下的话不用问了,他看到童欣的左手手腕处有血渗出,右手拿着一根针。
宁谚把针从童欣手里拿过来放好,面无表情的呵斥:“这不是玩的东西。”
“哦。”童欣小声嘟囔:“我只是想治治手。”
“什么?”宁谚皱眉。
“没事。”童欣笑着摇头,“你热不热,热的话可以开空调。”
快十月了,你问热不热?宁谚没说话,背对着童欣,摸出手机刷新闻。
童欣的声音在背后又响起:“你不是最怕热吗,没关系,你开吧。”
这种对他的习性一清二楚的口吻让宁谚更烦躁了,他真希望时间能走快点,可手机显示才过去十分钟。
要早知道是这种情况,他不应该答应得那么爽快。
……
“要连续扎三天,五天之内不能跳舞。”宁谚取下针收好,放进包里,公式化的下医嘱。
童欣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走了几步,说:“好厉害,没有刚才那么疼了。还有些动作不熟,再练半小时行吗?”说完,开始在房里慢慢走起来。
“随你,想腿废就接着练。”宁谚漠然着脸往外走,再也不看童欣一眼,这里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等等,”童欣在后面急得蹦了几下,“你留个电话。”
要我电话干什么。宁谚装聋子,快速走出了舞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