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当鞑子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过来的时候，那些汉人老公都吓坏了。
他们当然见识过鞑子的凶悍。
鞑子两支大军，足足四个牛录，一千多骑，冲锋起来的威势是相当大的。
大地震颤，灯光下, 只见一个个骑兵犹如夜色中的勐兽一般，急掠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那些劳工都觉得死期到了。
鞑子的凶残，他们都是知道的，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毫无人性啊！
对于他们这些最底层的汉人来说，在鞑子们眼里，他们甚至还不如一头牛马。
平时不需要任何理由, 说杀他们就杀他们。
而鞑子不杀他们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能给鞑子干活，也是鞑子的财富，杀了他们，相当于损失了财物。
现在，他们跟明军在一起。
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这里，他们都难逃死路。
鞑子才不会体谅他们，说他们是被掳掠过来的……
鞑子们只会杀鸡儆猴，杀掉他们，甚至还会把他们的尸体吊起来示众，给其他汉人看。
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真的是让他们惊掉了眼球。
这支明军的战斗力简直是太强大了。
火炮齐轰，火铳射击……
结果，那一千多鞑子骑兵，竟然没能冲到阵地前，就被击溃了。
他们亲眼看到举着大旗的鞑子大官坠落马下。
“万胜！”
“万胜！”
明军都举着枪高喊, 一个个热情高涨, 发自内心地骄傲和自豪。
他们的热血, 彷佛也跟着沸腾起来了。
这欢呼声，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魔力一般，让他们也跟着受到了感染。
“万胜！”
“万胜！”
所有汉人劳工也都跟着高喊着。
这一刻，这一场胜仗彷佛他们也有份一样，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劳工去打扫战场，不准藏匿财物！如果发现谁藏匿财物，举报出来的，奖励粮食五斗！肉十斤！
如果有人在打扫战场的过程中，试图逃跑，大家也要检举，检举者同样奖励粮食五斗，肉十斤。
如果有人逃跑，你们不检举的话，同组的人一起受罚，全都格杀勿论！
你们不要有其他心思，用心打扫战场，好好干活，不要弄虚作假的。
做得好的话，最后奖励每人白面馒头三个, 熟肉一斤！”
赵诚拎着大喇叭，大声喊着话。
乱世用重典。
跟这些人讲一万句道理都没有意义。
就得要连坐，该杀人的时候就得要杀人，这些人才不敢闹事，才能避免出现更大的损失。
……
现在这些汉人俘虏也都知道，劳工是指他们，这个赵大人喜欢称呼他们做劳工。
听着赵大人的话，他们的眼睛都亮了。
只要用心打扫战场，就能获得奖励，每人三个白面馒头，熟肉一斤……
熟肉啊！
他们多久没有吃过熟肉了？
这个赵大人，似乎是说话算数的。
为了让大家相信，提前把一箩筐一箩筐的馒头抬了出来，就放在城墙下。
还有一块块的大肉，也放在旁边。
“你们现在去干活，好好做事！打扫完战场，立刻开饭！”
赵诚一声令下，这些劳工们“呼啦”一下，涌向战场。
他们十人一组。
每组都有一个强地军士卒，端着步枪，刺刀锋寒，盯着他们。
这些劳工压根就没有逃跑的心思。
探照灯通明，他们能逃跑的几率不大。
甚至他们都巴不得别人跑呢！
一个个看似在打扫战场，其实眼睛贼熘熘的，就盯着身旁的同伴呢！
身旁这些人，都是他们的老乡。
可如果有人敢藏匿战利品，甚至是想要逃跑的话，他们绝对不会有丝毫客气的，绝对会立刻举报他们。
他们可不想被人连累了。
你藏匿战利品，你逃跑了，得自由，害我在这里被连坐，被人杀……凭什么啊！
但是，不得不说，财帛动人心。
这些鞑子们身上都带着宝物，有人身上带着金饰品，非常诱人。
金川在翻过一具尸体的时候，竟然从尸体身上掉落一块狗头金出来。
这让他的心跳瞬间就加速了。
狗头金啊！
就这么一块，卖了之后，足以让他在乡下买一块地，建一座宅子，买一个美娇娘……
人生就完满了啊！
金川上前用脚踩住那块狗头金，扭头四处看了一下。
周围众人都在忙活着，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就连那个监工的强地军士卒，也正好看向其他方向。
好机会！
金川把尸体拉到近前，蹲下身子去，假装检查那具尸体，趁机摸了一把。
冰凉！
但是，激动人心。
虽然知道有生命的危险，但是，当手摸着狗头金的时候，金川依旧感到心跳加速，热血上涌，忍不住想要铤而走险。
拼了！
金川他们这个小组，恰好是在战场的最远处，距离最近的一片树林，只有几百步。
金川从小在山林里长大，很擅长奔跑。
他估摸了一下，只要他拿了这块狗头金就跑，监工的明军士卒未必能追得上他。
深呼吸几口，鼓了鼓勇气，金川拿起那块狗头金，就准备跑。
“金川！你做什么？你竟然敢偷金子！”
突然，身旁一声大喊。
却是同组的同伴催发早就盯上了他。
金川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拿着狗头金就跑。
催发早就有准备，跳起来一把抱住了金川的小腿，金川一头栽倒在地。
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计划失败了啊！
“军爷！快来啊！我举报！金川偷了狗头金，要逃跑！”
催发死死抱着金川的小腿，任凭金川踹他也不松开，同时大喊着。
他这一喊，周围人全都涌了上来，根本就不用那个监工的士卒动手，就把金川给死死按住了。
“催发！小人！你这个小人！你害死我了！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金川扯着嗓子大喊着。
“啐！”
催发一口吐沫吐在金川脸上。
“我害死你？是你先要害死我们的！你偷了狗头金要跑，我们都会被你连累死！”
“金川！你为何要这样？”
“金川，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也太狠了啊！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
同组的劳工，差不多都跟金川是同村老乡。
此时他们不恨强地军，只恨金川。
金川竟然想要偷偷逃跑。
强地军的赵大人说了，他们都是同组的，有人敢逃跑的话，剩下的人都要被处决！
金川逃跑，那就是害死他们的凶手啊！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所有人围观。
赵诚得到消息，亲自过来，从金川手里拿过那块狗头金。
确定了金川的确是想要逃跑之后，二话不说，让人押着金川，当场处决。
一声枪响，金川被爆头，尸体随着鞑子们的尸体一起，被挖了个坑，撒上石灰之后，填埋了起来。
伴随着这一声枪响，所有劳工都是打了个哆嗦。
他们更加相信，赵大人不是说说而已，隐藏战利品的人，逃跑的人，真的会被处决。
接下来，再也没人敢触犯规定了。
打扫完战场之后，赵诚让大家好好清洗一番，搞好个人卫生。
然后，分发大馒头。
点起篝火烤肉。
城头，一堆堆篝火点燃，烤肉喷香。
每个劳工，都分到了三个大馒头，一斤烤肉。
催发举报有功，除此之外，又多得了粮食五斗，肉十斤，乐得嘴都合不拢。
强地军战士们最欢乐，吃着烤肉，喝着啤酒，互相递着华子，吹牛侃大山……
劳工们看着，一个个都是羡慕无比。
这种日子，真的是跟神仙一样啊！
他们刚刚吃上白面馒头，吃到嘴里一斤烤肉，这是过年都过不上的好日子。
但是，跟强地军战士们相比，他们这生活算得了什么？
催发有老婆，还有两个儿子。
他守着这五斗米和十斤肉，当做命根子一样。
这是他们一家子活命的根本啊！
不过，看着强地军战士们那么欢快，他突然感觉……自己以前过的日子，好像根本就不是人的日子啊！
他眼珠一转，眼看着赵诚在人群中走过，跟战士们敬酒的时候，回头跟老婆吩咐一声：
“看好咱们的粮食。”
然后，快步朝着赵诚走过去。
他刚走了几步，立刻就有警戒的战士上前，用刺刀逼住了他。
“站住！你干什么？”
“军爷，我有话要跟赵大人说！能不能让我过去？”
催发很害怕。
但是，他跟这支叫做强地军的明军相处了一天，知道这些军士们看起来威勐，其实都非常讲理。
平时你只要不犯错，他们都会非常和蔼，甚至还会跟他们开玩笑。
所以，他的胆子渐渐就打起来了，现在并不是太担心会被杀死。
“有话跟赵大人说？你稍等一下！”
那名警戒的战士跟同伴说一声，跑步过去向赵诚汇报。
赵诚扭头看了一眼，点头同意。
那名战士过来，先把催发搜了两遍身，这才放他过去。
赵诚正跟牛大力，还有几个战士围成一圈，围着一堆篝火吃烧烤。
一行人都是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放着一瓶啤酒，旁边地面上，横七竖八扔着一堆空酒瓶子。
催发的心跳加速。
他有些难以想象。
这位赵大人，似乎是一位守备官。
而且，在手下人心目中的威信是非常高的，远超普通守备官……
催发觉得，甚至女真人对他们的大汗，都没有这支队伍的士卒们对赵大人这么敬重。
但赵大人不但不摆谱，反倒跟普通士卒一样，大家都坐在地上，围着篝火烤肉吃。
这些士卒们也没有诚惶诚恐，而是自然而然，彷佛只是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这种感觉，让催发感觉很新鲜，同时，又十分地羡慕。
赵诚手里夹着一支华子，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来，这才开口问道：
“你要见我？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我想当兵！我想加入你们！”
催发想了很多理由，想了很多说辞，但是，此时一开口，就说出这一句话来。
“加入我们？”
赵诚嘴里叼着烟，被缭绕的烟熏得眼睛眯着，看了催发一眼。
“为什么？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你不是不想做大明百姓，想去山林里做野人吗？”
“哈哈哈！”
牛大力等人都跟着爆笑起来。
催发脸色涨红。
“我……我之前的确不想做大明百姓。不光是我，我们大家都是这个想法。
因为我们以前就是大明百姓，我们吃不饱饭，我本来有两个姐姐，都是饿死的。
因为我是男丁，我们家里的粮食，都紧着我吃，我的两个姐姐就饿死了。
我还有一个妹妹，刚生下来，我爹就给按在水缸里淹死了。
幸好后来鞑子们来了！都说鞑子们杀人，吃人……但是，鞑子们来了之后，我们有饭吃了。
也不全是这样！有两年荒年，没饭吃，鞑子们杀无粮者，我娘主动出去，让鞑子们给杀了。
剩下的粮食，就够我和我爹活命了，鞑子们就没杀我们。
可从那儿之后，我们就有地种，有饭吃了。我们给鞑子们种地，鞑子们给我们粮食，够我们一天吃两顿饭！
我们给大明的地主士绅们种地，要被饿死……我们当然不想回大明。
但是，我们愿意跟着大人！大人是好官！您爱兵如子，我们要是能跟着你，肯定也能吃饱饭。
大人，你就手下我吧！”
催发越说越激动，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叩头。
“起来吧！”
赵诚示意一下。
牛大力立刻上前，胳膊一探，抓住催发的衣领子，像是拎小鸡崽子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在咱们这儿不兴跪！大人最看不得人下跪了。你要是再敢乱跪，小心我揍你！”
牛大力吓唬一番。
催发都懵了。
这还不兴人跪了？
赵诚瞪了一眼，牛大力嘿嘿一笑，也不在意。
牛大力本来就天生神力。
以前吃不饱饭，长得个子高，但是，瘦得跟排骨一样。
饶是如此，也是力气惊人。
这几个月，他天天四顿饭，顿顿肉管够，再加上高强度训练，以及大小十几场战斗。
牛大力早就锻炼出来，成长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