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到南铮如此快的回府到也是一惊,正待见礼却见南铮只是木木的走向床榻,看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南沐笙,缓缓伸出手,先是细细的摸了摸小沐笙的脸庞,摸了许久也不见小沐笙睁眼,当即心下一沉,回头望向众人的时候却是牙槽紧咬,目露凶光,恨不得将屋内的众人生吞活剥了,又一瞬,南铮稳了稳外露的杀气,闭了闭眼,冷声问道:“不是说请了御医么?御医怎么说?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那语气甚是不温不凉,不像是问话倒像是杀人前的平静,渗人得很。
众人许是被南铮的气势惊着了,你推我我推你倒是没人敢说话。最后到底是凌氏看不下去,三言两句将亭心小筑的事说了一下,末了又转述了太医的原话,若是熬过了今晚,便可性命无忧,若是熬不过….后面的凌氏没说,可在座的众人却也心中有数。
南铮高大的身子一下子就佝偻起来,心上盈满了浓浓的无力感。瞬间觉得活着可真没意思。自己前半生战场搏命厮杀,拼了一官半职倒也算光宗耀祖,本想着山河统一后携妻子儿女畅游大好山河,可没想到妻子不幸早逝,亡妻拼了命生下的小沐笙也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自己纵然纵横沙场,称雄称霸可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沐笙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听天由命。什么名利什么权势,那些都不是南铮想要的。自己这一生还有什么是值得自己拼命守护的呢?也不过就是亡妻留下的三个子女。
那两个小子自小和自己征战沙场,旁的不说,调兵遣将,攻城谋略不在话下,学识尚可,一身武艺也是出类拔萃,倒是不用自己多操心。可如今躺在床上的小沐笙,倒是自己的心头宝,比那两个小子重要不知多少去了。
可如今,那帮子不知所谓的人居然将主意打到小沐笙身上了,呵,想来我南铮真就是纸做的老虎,任人拿捏。呵呵,这些心思南铮只在心里想了想,却没表现在脸上,除了问进屋说了那句话之后,南铮便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床榻上的小沐笙,原先苍白虚弱的脸色如今倒是红润异常,上手一摸,才发现是高热了,赶紧起身让丫鬟打水降温,亲自给小沐笙擦拭。
南骥钊和南骥锋比南铮晚回一炷香的时间,因太着急,下马时还摔了一跤。慌忙的跑进珍宝阁后看着父亲机械的在床榻边帮助小沐笙擦拭降温,小沐笙没有向以往那般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叫着自己哥哥,而是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那么娇小的一个女娃,躺在那张足以容纳四五个她的床上,一动不动,看得人心里酸涩的要命。
从凌氏口中得知太医的嘱咐,南氏兄弟俩当即心下一凉,也顾不得其他,齐齐凑到床榻边看了看小妹妹,如果说没听到凌氏的话时还可以说抱一线希望,那此时,便是只剩下绝望了。父亲那般颓废的样子,小沐笙那只剩出气儿没进气儿的情形,屋中满溢的浓重苦药涩味,无一不应证着太医所言非虚,小沐笙,小沐笙怕是活不过….
莫说南铮,便是南骥钊和南骥锋两兄弟对南沐笙的感情也是实打实的疼宠。
小沐笙出生极其艰难,差点一尸两命,又是经历了那样惨烈的烽火战事,不足月出生的孩子本就不易过活,小沐笙出生时只有巴掌大小,好几次险些没了,若不是爹爹娘亲精心呵护着,怕也早早的就随娘亲去了。
对小沐笙爹爹娘亲和自己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磕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都胆战心惊,尤其是再招个小病小灾的,那简直是要了一家子的命一样。虽然那些年也是南征北伐,但也劳心劳力把小沐笙从只有巴掌大的小婴儿养到如今五岁粉调玉琢的漂亮小女娃。
莫说是此次落水,便是平日里有个咳嗽发热也会急的父子三人上蹿下跳,爹爹是震南大将军,常年在军营中发号施令,嗓门自来大的狠。虎目一沉,便是哥俩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挨揍。可每当爹地回到营帐看着小沐笙,总是温声细语的教她说话,和她玩耍,除了生病时的焦急之外,从未摆过一次脸色。
可如今,那个在小沐笙床榻的南铮,一脸平静,眸色不明,却异常安静的在给小沐笙擦拭降温,仿佛只有那件事是唯一需要做的一样。南骥钊到底年长南骥锋一岁,心里瞬时咯噔一下,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那念头来的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不见了。
南骥钊还待细想,却见南铮擦拭完了小沐笙的脸和手,抬起头,看了看兄弟俩,说了自进门起的第二句话:“钊儿、锋儿,你俩本是男子,故爹爹自小对你们就异常严厉,那是因为爹爹不仅希望你们能早日成才,更希望你们成为不屈不挠顶天立刻的铁骨铮铮男子汉。俯仰无愧于天地,行止无愧于人心。
你娘世界上最温柔、善良、聪慧的好女人,当年追求你娘亲的男子都能从街头排到结尾。爹爹第一眼看见你娘就被她征服了。那真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形容词也难以形容的好女子。
你娘虽是江南水乡女子,却也是史家旺族嫡女,身份贵重不说,也承载了家里的深厚期望,可你娘当时放弃了族中的一切荣誉、荣耀、荣华,毅然而然的随你爹爹我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样一个娇弱的江南女子啊,不论受了多少苦楚,愣是从不曾和我抱怨过,还一直陪在爹地身边,帮爹爹出谋划策,乃至最后为此甚至丢了性命……
爹爹娶你娘之前曾和你外祖母承诺过要给她幸福美满的婚姻,保她一生平安顺遂。可身处乱世之中,这承诺终究未能实践。你娘身子骨在多年的战乱流离中日渐衰败,可为了给南家留后,先后生了你们哥俩,知道我南氏先祖至今,女儿缘分稀薄,而我又一直期待有个女儿……
你娘临终前曾万般嘱咐要将笙儿抚养成人,护她一世安宁,可笙儿却在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儿…..
我南铮不是什么旷世大英雄,但我这一生自认胸怀坦荡,赤诚热血,胸怀悲天悯人之心,无愧冀北南氏列祖列宗祖训;以重整破碎山河为己志,年少入军营,报国三十七载,喋血沙场,数次徘徊生死之际,耿耿忠心,鞠躬尽瘁,无愧圣主昔日赏识之恩,无愧天下苍生,我无愧天地君王,却有愧你娘和笙儿……
如今你娘早逝,而笙儿,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可笑,可怜,可悲啊…..”
南铮说完这段话,眼也不错的看着床上的小沐笙,像是要把她的样子牢牢的记在心里。
“爹,这事不怨您,您别多想,小沐笙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您….”南铮的话让南骥钊南骥锋兄弟二人莫名的心惊,可接下来南铮说的话让南骥钊瞬间明白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了。
“南家沐笙,是你娘拼尽生命换来的骨血至亲,是我南铮此生唯一的掌上明珠,更是我冀北南氏一族的天之娇女,可如今却被这些世家望族当做是争权夺利的跳板筏子,欺凌至此。
如今天下初定,百姓好不容易安家乐业,享受几年好光景。为父也不忍这大好河山再遭践踏,可我南铮的女儿谁也不能欺辱!凡欺辱者,不论官职大小,身份如何,必须付出代价。为父今日要你二人在此立誓,今后不论出了何事一定要护你妹妹周全,保她余生平安,你俩可有异议?‘’
南骥锋尚且还在想小沐笙如今躺在床上,南铮为何要说这段话的时候,南骥钊已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他闭了闭眼,牙槽紧咬,双手死死的握住而致青筋暴露,忍了又忍方才忍住了眼中汹涌而来的潮意,双膝下跪,向南铮磕了三个响头后,更咽的说了“无”。
南骥锋的性子不如南骥钊沉稳,可看这兄长这样子,也没顾得上其他,学着兄长一样,双膝跪地,向南铮连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也回复了句“无”。
“吾南骥钊(锋)以吾之性命起誓,余生必将全力护吾妹南沐笙周全。若有人胆敢欺辱吾妹,不论官职大小,身份如何,皆是与冀北南氏一族为敌,凡与南家为敌者,不论乱世盛世,均奉行南氏先祖之训——各安天命,生死由天,打残可养,打死可埋,间或者,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