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卡从未听过那样子动听的声音。
就像是在某个寒冷的母星的初春夜晚, 潺潺的流水从破碎的冰面上面划过,渗透进入到缝隙里面的翠绿色松针起起伏伏,而枝头上早春的雀鸟轻声地啼叫了起来, 在他的耳边柔软又清寒地絮语。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声音……
又或者,是在他此前人生的任何时候听见这个声音,他都会向着自己所信奉的神灵发出誓言, 自己将要将他视为一生所爱。
只是……
那声音是从原本应该单向通讯的黑匣子留声器里面传出来的。
格里卡摇了摇头,努力地甩掉了自己心中仅仅是因为那人的声音就对着他所生出的无限的好感, 将自己的思维放到现在的状况上来。
“你是谁?”
他的声音也不由得放轻了,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想承认, 但是在自己以为自己已经走上绝路的时候却还能遇见这样的人,他的内心觉得很幸运。
“我是谁?我就是我呀, 我生活在这颗星球上。”
那动听的声音轻声说道, 甜蜜的气息似乎顺着声音传递了过来, 格里卡的脑子微微发晕,他看见原本正坐在自己身边焦急地处理着飞船起飞任务的驾驶员此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放空, 脸上出现了怪异的微笑,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想要去见自己小女友的十六岁的初中生一样面带红晕地向着舱室外面走去。
但是他受伤的手臂还在他的身边摇摇晃晃,偏偏他就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
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格里卡的眼前恍惚了一瞬,一丝淡淡的银白色的长发从他的面前飘过, 带着勾人的香气。
一点白腻细软的手腕滑落他的眼底,赤-裸光洁的两条小腿从高高的控制台上面垂落下来,轻盈地摆动着,银色的发丝海一样在他的身后散开, 透明的鳞翅黏在来人的大片白皙后背。
有一只美丽的蝴蝶, 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了进来。
它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格里卡的思绪更加迷茫,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浅淡的白色幻光, 美丽地笼罩住了在他眼前的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被称之为和自己同一个物种的幻想生物。
在那朦胧得几乎要让人失去理智的白光里面,那个生物扬起纤细的脖颈,对着他浅浅微笑。
“来找我吧,孩子,到我这里来。”
香气更加浓郁了,格里卡闭上了眼睛,用随身携带的刀狠狠地刺入到了自己的左手小臂中,粘稠的鲜血顺着防护服的缝隙滴滴答答滑落下来。
香气似乎散去了一些,但是那个美丽地令人感到怪异的生物却还是没有消失,他甚至微微皱了皱眉,看向了格里卡受伤的手臂。
“你……你到底是谁?”
居然有人突然出现在了被层层严密防守的驾驶室里面,并且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的警报,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生物握住了他受伤的手臂,有些怜惜地看向他,他几乎整个人都要扑进格里卡的怀里面,银发衣服一样散落在他的身上。
而他则是伸出另外一只手捧住了格里卡的脸。
一个甜蜜得几乎让人昏厥过去的吻落到了格里卡的侧脸上,他微微俯首笑了起来,那张糅混了天真和母性的美丽的小脸几乎让人不能直视。
譬如玛利亚从襁褓里面抱起她初生的婴儿,纯白的百合花盛开在无边的旷野上,满地的鲜血腐肉中生长摇曳着,无边的黑墙逼近铁笼,他全身镣铐,遍体鳞伤,一只素白的手带着花香,将他抱起。
于是他也成为了襁褓中的小婴儿,眼前唯一能够看见的人就是他的一切。
“我是……你的母亲。”
“你该回家了,我的孩子。”
母亲淡粉色的瞳孔在他的眼前垂下,那眼睛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巨大,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注视之中,美丽到让他一瞬间有些毛骨悚然。
又或者,他真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孩子,正迫切地追寻着母亲馨香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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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之外,一个个宛如士兵一样的银灰色低等虫族整齐地将其围绕在内。
而在他们的面前,那原本防守严密的星舰大门正在一层一层地缓缓打开,就像是在迎接客人一样将这群怪物迎接了进去。
发动攻击原本是意外,按照尤醉之前和列维格斯之间的约定,他应当是将虫族已经出现的消息继续隐藏下去,而不是这样快速地暴露出来。
但是俗话说得好,计划比不上变化,就连尤醉都没有想到在这样小的一支舰队中竟然有一个还不错的舰长,甚至在那些士兵刚刚下船没有多久的时候就发觉了情况的不对劲并且要求他们返航。
这样的情况下尤醉也只能命令自己手下的虫族大军对着他们发动攻击,他们不能让这些人安全地离开白瓦斯星,否则他们下次再降临的时候,就会带来更多的士兵和更多的武器。
所以他们必须死,但是如果这些人全军覆没,那么白瓦斯星外的联邦军队必然也会觉察到不对劲,如果这支小队在白瓦斯星上面失去音讯,那么他们首先要检查的就是白瓦斯星……
尤醉做出的选择是让虫族大军将那些士兵全部杀死,并且控制其中的一部分人,这样能够避免他们将遇难的信号发出来引来更多的支援。
但是当尤醉发现在星舰里面的那指挥官正在通过语音留存并且发送信息的时候,他改变了策略。
他侵入了其中,并且用精神诱导控制了其中的那名舰长。
这甚至比他预想得要更加简单,短短两三个小时之后,尤醉就在虫巢里面亲眼看见了那名他刚刚俘获的拟态人囚犯。
这是一位高大英俊的金发兽族拟态人,金黄色的毛茸半圆形兽耳从凌乱的金黄色发丝里冒出头来,看起来颇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可爱。
他的全身都被束缚上了漆黑的沉重的钢条,眼睛上也被蒙上了黑布。此时精神似乎还是有些恍惚,在觉察到尤醉的到来的时候却兴奋了起来,虎斑色的长尾晃动,他跪在地上,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就抓住了尤醉的手指。
尤醉温柔地用精神力拒绝了身边虫族想要冲上来将眼前的这个卑鄙地想要和他们抢夺母亲的拟态人撕碎的请求,看着他俯首虔诚地将唇印在小虫母纤细柔软宛如花萼的手指上。
“妈妈。”
格里卡颤抖着声音说道。
于此同时,尤醉的耳边也响起了感染完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