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正眠看着眼前石壁,背后一块块的森森白骨在诡异的蠕动,紫黑干涸血迹染至侵蚀。
这些白骨散发着恶臭,什么骨头都有,人骨,鸡骨,狼骨;以及一块极长极大似蛇的脊骨,这块骨头并未发出恶臭,甚至略带光异。
可无论是什么种族的骨,却唯独不见任何头骨。
且自从吕正眠醒来后,那些骨头仿佛也醒了,一个个体下生出触手分泌着淡红粘液,那些骨头发了情一样的冲过来。
刚开始吕正眠还到处打退,而且便打边退,直到看见面前这一堵石墙。
一只生着触手的骨头爬到了吕正眠的大腿上,流出一股巨烫的酸性液体腐蚀。
吕正眠大感恶心,但那腐蚀之感已然破皮沁肉,将那骨头扯掉便看见自己大腿上多了处可怖的伤口。
他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办但强烈的求生欲告诉他,如果背后已无退路,他就真危险了。
吕正眠碰了碰身后石壁,感受下自身还有多少玄力,又看了看那些极恶心的骨头。
一咬牙,他低骂了句,而后拔剑,最为普通的白色玄气萦绕木剑,可劲一劈。
木剑划过石壁,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而木剑却一折两段。
吕正眠看着手中半截木剑,又看了看前方一望无际的骨海。
得,今就栽在这了,这是吕正眠余下的念想。
他身子顺着石壁滑下去,思考着要不一剑给自己了结了还来的痛快,被这玩意给弄死,属实不妥。
但下一刻,他靠着的石壁却轰然倒塌,一条长长的过道映入眼帘。
过道看得出曾经的辉煌宏伟,但如今铜蚀烛灭,岁月用它自己的方式留下这里过去的故事。
此时他看到那些骨虫貌似停住了,不敢挪移半步,它们似乎对那石墙边缘极为恐惧。
而这时吕正眠的视线才往上移,只见那石壁上写着三个略微模糊的字“异骨室。”
“这宫羽殿殿主还有收藏虫子这癖好?”吕正眠咂咂嘴,想到刚刚差些被虫子掩埋的事就瘆得慌。
宫羽殿殿主的形象在吕正眠心中变得略微奇怪。
吕正眠看着一望无际的大道,不知方向的走着,口中喃喃:“不知道楼雀曲和叶缪夙怎么样了,厌浮缕理论上应该就是这宫羽殿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去流海门,有没有可能是她记忆出了点问题,谁知道呢。”
这时吕正眠一个激灵,手中半柄木剑顿时竖立,因为他感受到一股极强烈的剑气。
吕正眠感受到这被尘封已久渴望新生的剑气,仿佛要吞掉他一样。
吕正眠还发现一个问题,就是不仅有一股剑气,是很多股。
吕正眠惊诧片刻:“不会是到了这地儿的藏剑室?”
每个宗门都有一个藏剑室用来收藏或者存储武器,如果只是用来存储,那一般管那叫“伪藏剑室”若是收藏名剑那便叫“真藏剑室,”这两种真伪都可以有,也可以只有其一。
而吕正眠试了试这里的剑气,细细感受了下,应该是个伪藏剑室。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截木剑:“算了伪就伪吧,怎么说都比这木剑好。”
不过他有一丝丝怀疑那些剑是否还能用。
毕竟已然百千年岁月,很多事都不好说,比如被岁月侵蚀风化,亦或剑灵消失成了一块华丽的废铁,留下的只有曾今。
吕正眠走向剑气愈来愈浓的方向。
绕过一角,只见一块碎裂的剑刃状的竖匾,一半已然断裂,可余下一半还写着一句话。
“持剑当护天下之大义。”
那字仿佛有剑意盎然,浩然正气内蕴其中,匾虽蒙尘破碎,但那字却似乎未经尘土,干净的若现微光。
“那剩余半句呢?没想到宫羽殿用这个办法来提醒弟子。”吕正眠越过那牌匾,直行进入藏剑室。
但那句话仿佛给他看到了他的道一丝丝光。
持剑者,护天下大义,护人间温情,护每一场人间冷暖,护世间诸般喜愁。
若为将者,持剑护此国边疆,护黎民百姓,护家国平安,护万家灯火通明。
若为君者,持剑护民生,护和睦,护令法,护这片净土安宁。
若为民者,大概只用护子女健壮知书,护夫妻和睦,护父母安康,护一个小小的家,护一场源于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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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
持剑如此,那拔刀呢?
吕正眠很好奇下一句说的什么,至少目前看来它迎合他的道。
前方微闪,石壁晦暗,尘土覆地,地上有着乱掉的刀剑有些断裂,有些已然生锈,木架四处摆放,毫无章法。
而四周刻写着一些金言,而那宏伟巨然的室内,上方写着四个大字“谨遵本心。”
吕正眠捡起一把看起来表面流光,杀气暗藏的修长宝剑。
刚一触碰,它便碎裂化为飞灰。
一把曾有剑灵的宝剑在这待了许久,被寸域书楼余下威光给消磨殆尽了。
终究是一场茫茫空,这里曾今的名剑,哪把不是与它的主人曾在玄界叱咤风云,逍遥恣意,风光无限,可如今还是如此。
剑灵不甘的咆哮,仇怨悲愤,为主痛歌,吕正眠万万没想到,这剑灵在它的最后一刻,竟诞出灵智,若是早些挤进王阶也并非不可。
它化光之前,发出一阵剑鸣。
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我……恨。”
吕正眠看着,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世事无情,败者终究为败者,这个世界没有给它一丝怜悯。
既然是藏剑室,不知有没有宫羽殿殿主的私藏刀剑之类。
这时,吕正眠感受到一股杀气,这股冰寒至极的杀气浸湿他的后背。
吕正眠立刻回身,只见掠过一道黑影。
仅仅一眼,就一眼,吕正眠能明白那个黑影能随手捏死他。
刚刚他非常危险,冷汗打湿他的衣服。
“谁!”吕正眠大喊,他非常明白此刻若是乱动便会被那黑影斩杀。
“无须在意。”一道极为鬼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一阵大风。
吕正眠思考:“剑灵残魂?是怨气让你存在至今?”
并无回响,但过了片刻:“你很聪明,但这会让我对你起杀意的。”
吕正眠吸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咬牙说到:“残魂吗?那就,给我散!”
他一手竖双指,左手捏右手腕大喊。
只是过了片刻,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散!”吕正眠又一次大喊。
剑灵残魂:?
吕正眠吸了口冷气自语道:“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剑灵残魂似乎叹了口气:“不必试了,如今哪怕是归玄境的人也驱散不了我,这里怨气之重,你很难想象的,我显身只有一事,我希望你拔出一把刀。”
“为什么?”吕正眠疑惑。
剑灵残魂:“你不知道你自己是个极好的练刀胚子吗?信我,不出百年你至少能进极玄。”
吕正眠问到:“那敢情挺好。”
剑灵残魂忽然于黑雾中显身,虽说还是一团黑色幽魂。
“你来此是为了寻一把兵器吧,我可以告诉你哪有,但前提是你答应我一个事。”
吕正眠顺势问到:“什么事?”
剑灵残魂含笑道:“先拔出那把兵器再说。”
吕正眠疑问:“哦。”
只见木架突然移开,一道长廊随即显现。
“那里面有着一个玄引术,是让你拔出那样兵器的前提条件,若是通过,对你大有好处。”
吕正眠疑问:“那要是没通过呢?”
剑灵沉默一下:“那大概会被化作孤魂永留此地。”
“这么凶残……”
话未说完,一场绵绵小雨淋在他的头上,微微冰凉不时的打在他的脸上,吕正眠震惊的回头。
繁华大道,商贩无数,楼亭间歌舞升平,灯红酒绿。
多熟悉啊,吕正眠明知这一切尽是假象,但之间却还是忍不住颤抖,他轻轻呼吸了一下空气。
这是哪,这还能是哪啊,这不正是那吕正眠心心念念的故土——人界第一城“古京”吗?
吕正眠沉默的看着人行街道,突然自嘲:“当初去了元泊之后,还以为回不了古京了。”
他独自走在这街道,行人不断,空中玄者飞来飞去,街道卖艺者逗趣可乐,亦或恐怖古怪。
这里还是一样啊,吕正眠在这街道走了约莫半日,这里的一切,都曾是他的回忆。
他在量苍之行那一刀刀的杀戮中,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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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恐惧,和后来的崩溃绝望,他的人生在帮助他朋友杀了那位富家子弟后彻底变了颜色。
说后悔吧,那确实后悔,但要是问起是否问心无愧吗,他细思片刻,有一丝犹豫,不过应该是问心无愧的。
他于一座茶店旁的一只有靠背的小椅子上坐下,随手扔出一枚青玄金,那小二笑吟吟收下。
不久,一壶萦绕着清香的茶壶端来,附上一块切成四份的油饼,和一支小杯子。
吕正眠不知从何掏出的蒲扇,他躺在椅子上,轻轻摇起来,仰着头看着一颗已经并无多少树叶的树被风吹下剩余的叶子。
叶子缓慢的飞,飞在了他的脚边,吕正眠此刻心中无比惬意,也无比放松。
一坐便是一下午,当他缓缓醒来时已是夕阳,茶馆老板和一旁客人聊天。
这时,一个书生男子路过,他背着一个书箱,举止优雅,走过吕正眠身旁时,吕正眠刚好转头看到了他。
吕正眠怔了怔,仿佛看到了什么震惊的事。
他大喊道:“叶潇锦!”
而那男子也震惊大喊:“吕正眠!”
吕正眠眼中泪水打转,拥抱上去,“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叶潇锦却往后一退说:“你怎么还在这,最近你忘了,我们两个很危险的。”
吕正眠愣了愣一时间有点懵:“什么?”
叶潇锦打了他一下:“你说什么,太子陈袍,门第下的王家次子想招我为仕,我可不想助纣为虐。”
王家次子……这个词仿佛钢钉一样刺着吕正眠的内心。
当初正是他因不想叶潇锦被王家次子杀,所以一时上头才拔刀砍了次子。
这时他才恍然原来自己又一次踏进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转折点。
可此时想往后退时为时已晚。
一辆马车停下。
这辆马车吕正眠当然是认得的,毕竟当初正是这辆马车上下来的人,导致之后一切发生。
只见叶潇锦转身疑惑走向马车。
吕正眠想要拉住他跑,他明白,之后叶潇锦必然是会拒绝的,然后被殴打至晕,当时的叶潇锦哭着喊他走。
而他当时不过玄心,被两个玄体的护卫摁在地上,看着这位昔日挚友满身是血的被拖带上车,他只是位书生啊,他的腿活生生的被掰断。
而今一切又将重演,他又将愤怒的拔刀,砍下那一颗尊贵的头颅。
一切都是他不愿回想的事,若是又是那般,他家族被赶出古京,而叶潇锦生死不明。
吕正眠颤抖的后退,口中大喊:“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叶潇锦转头疑惑:“你今天怎么了?”
可话没说完,一只健壮的手就抓住了叶潇锦的手臂,听见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怔怔回头,被拉倒在地,此刻剧痛袭来,他双眼顿时充血。
“快……快走!”叶潇锦在砂石地上拖行,脸庞被碎石磨出一道血路。
不是很长,但够惊人。
此刻吕正眠的世界仿佛停滞,一片浑浊从他身后荡开,如潮水般与前方世界混合。
一把细长的刀在他的手边,身后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
他声音颤抖的诱惑道:“还要拔刀吗?若是在拔刀,不仅救不了你的挚友,还会导致你自己踏入一条无光的路哦。”
“而你若是不拔刀,无非就是你的挚友身死,但你可却还能活得好好的。”
吕正眠看着手边的刀,刀鞘极黑,而刀刃极白。
“怎么,想好了吗。”
吕正眠看着被慢放了的叶潇锦,他眼神痛苦,但另一只手却挥舞着,口型也透出两个字。
“快走。”
自己拔刀将踏入一片漆黑之路,可叶潇锦身后又何尝不是?
此刻,他问心而言。
若走,不义,不公,不正。
若不走,有悔,无愧……
这便是他的玄心,也是玄语:问心无愧。
若持剑当护天下之大义。
那拔刀当斩这世间之不平!
吕正眠看着右手边悬浮的长刀,一时间又想起杨云甲帮他的那一道的潇洒。
吕正眠忽然快意,他左手持刀,朝着那马车,一如当年,伸手拔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