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车要开了。”王一扬抱着一个大纸箱向公交车走去。
谢依傲紧跟上来:“不是,你他妈不是说取快递嘛,怎么到这种荒僻的小镇里来了?!”
“有镇子就不错了!”
王一扬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初中的班主任——老陈因为自己考上了重点高中,特地送了一箱东西,甚至高兴的填错了地址。
8月的天气实在是太热,公交车前排挤满了人。
王一扬艰难的挤到最后一排坐下,但是最后一排只有一个座了,好在倒数第二排也有一个座。
谢依傲无奈,只能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转过身来看王一扬。
“你他妈非得看着我?”
“也没有,就是怕你谋害朕……”
“滚滚滚!”
他刚骂完,谢依傲就笑了起来,于是他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谢依傲总能让烦闷的情绪消散一些。
王一扬和窗户之间隔着一个女孩。
实在不怎么面善。
女孩带着耳机,在炎热的8月怪异的穿着长袖黑色卫衣。
女孩脸上有浅浅的黑眼圈,一脸的“我没睡好且心情不好”。她细腻乌黑的头发刚过肩,零零散散地扎在脑后,这让她在一众“白瘦幼”女孩里有种独特的少年感。
“老陈这是给你寄的啥啊?”谢依傲将目光从女孩身上收回来,指着王一扬怀里的箱子问道。
“不知道,还他妈挺沉,回去再看吧。”
王一扬看向窗外,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挺独特啊……
8月明明还很热,他却总觉得身边这人散发着阵阵的阴气。
很不一样。
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干干净净温柔又可爱。
所以身边这货是吃人了吗??
他转过头,谢依傲做了个小表情,示意他靠近。
他靠过去,谢依傲一语当先:“我觉得你身边这姑娘长得还行,就是凶了点……”
“三庭五眼的比例很标准,有点下三白眼,单眼皮,上唇较薄,嘴角下垂,鼻子是标准的直鼻,皮肤细腻——很少年的厌世脸。”
“……我操,”谢依傲一脸鄙夷的表情,“我说你们美术生真是一个奇特的物种啊,看这么仔细,有点变态了吧。”
王一扬挑了挑眉,往后一靠。
少年的动作很大,这让段璟有些不爽,她烦躁地扯下耳机,看向窗外。
结束了吗?
生活了15年的地方,就这样离开,
她曾在这里受过的伤害、挨过的打……
就这样结束了?
她压了15年的委屈,心里有隐隐的苦涩。
公交车上的吵闹声让她愈加烦躁。
她的耳机里没有歌,刚才两位少年的对话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我现在很吓人吗?
美术生?
同龄人吗?
她还没细想,一阵电话响起……
“喂?”她接起了电话。
声音很低。
两位少年也闭了嘴,公交车里依然很嘈杂。
“喂?小璟啊,你现在上车了吧?”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电话里还有嘈杂的人声。
“嗯。”
“挺好的啊……考上了个好高中啊……”
“嗯。”
“你现在……”
“别废话了,有事快说。”
“哎,爸爸这是关心你啊,毕竟是亲生的。”
“没什么事挂了。”
“不不不,有事有事!”男人连忙说道。
段璟停下了动作。
“那个……小璟啊……”男人开始断断续续。
“嗯。”段璟早就不耐烦了,眸光越来越沉。
“就是你妈…你杨阿姨怀孕了,现在需要一笔钱。”
在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段璟沉默了有十多秒。
“呲——”段璟笑了。
……
她低下头,
笑的身体在颤抖。
笑得没有声音。
笑得无奈又压抑。
“小璟啊,只是好事!”男人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有钱……”
“你他妈不就是打我奖学金的主意吗?”她抬起头。
……对面沉默了。
在这个小城里,没有人性。
从段璟出生起,各种各样的压力就一直围绕着她。
压了十五年。
她挨过打,受过伤。
而她身边的亲人却告诉她:
“不要反抗。”
“这是我唯一的学费。”
“……”
“我没钱了。”
段璟的眉头越压越沉。
“小璟啊……”男人慌了。
“不用说了,”她打断了男人,“你怕是又打人了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全县第一。你,打架酗酒——”
她的手都在抖。
“可笑吧?”她紧皱着眉,“全县第一的爹是个监狱犯……可笑吧?
“段璟!你最好说话注意点!老子可是你爹!”
“好!段建伍!那从现在起,我和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倒是轻松,我一个人在大城市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奖学金?你想都别想!”
她迅速挂掉了电话。
大概是兄弟默契,王一扬和谢依傲都沉默的看着对方。
卧槽???
这??
谢依傲突然觉得自己过得非常幸福,同时也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好奇。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她突然扬起手把手机扔出了窗外。
安静了。
“……卧槽??”谢依傲懵了,他从没见过这么猛的,别说女的,男的也没有这样的。
一两个人回头瞄了一眼,这样的动静在吵闹的公交车上却也不引人注目。
段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用手捂住了脸。
细碎的发丝遮住了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你还……好吗?”王一扬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谢,我没事。”她抬起头,黑眼圈上多了一层红晕。
她望向窗外。
王一扬好像能理解这种感觉,
喘不过气的感觉。
王一扬不知道该说什么,谢依傲忽然认真了起来:“段同学,鉴于你刚才的操作实在太屌,我现在赋予你‘段爷’的荣誉称号!”
该死……
这货怎么关键时候让我有点想笑……
王一扬担心的看了一眼段璟。
她牵强地挤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谢依傲看懵了。
“生人勿近”的脸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就连鼻头上的痣也治愈了起来。
笑容只持续了三秒。
……仨人默契地看向了窗外。
更加压抑了。
其实王一扬还很好奇:为什么天气这么热,她要穿着黑色的长袖卫衣呢?
装逼不至于这么装吧?
段璟的脸色越来越沉。
悲哀、可笑、无奈、绝望、迷茫、苦涩堆在一起。
她好像只剩下了呼吸。
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
压的沉沉的,
推不开了,
也懒得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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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见就提,我会好好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