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非常特别的体验,虽然叶休文早已经在他人坟前引渡过大量魂灵。
但是眼前的老陈头从叶休文识字懂事前便已经认识了,并且也是由老陈头教会了叶休文识文字明事理。他不是那些自己拜访引渡的与自己并无多大关联的魂灵们,他是叶休文熟悉的人,也是关心自己的人。
这种情绪就很特殊,说不清道不明,叶休文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送走与自己直接关联的朋友长辈,他在回来前因为母亲死去的时候有过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心里放轻松之后却又要送走老陈头。
地上仍旧带着积雪残留与白日里来来往往的人们留下的脚印和带来的泥水,显得有些泥泞。因而叶休文没有坐下,就站在坟前,里面是老陈头,外边是他。
他垂下了眸子,低头注视着那崭新的墓碑。叶休文也是从墓碑上第一次知道了老陈头的名字,陈书文。父辈取下的名字往往都直观表现了父辈的期待,叶休文知道老陈头这辈子并无愧于自己的名字。
休文,成武。父辈的期待吗。叶休文一声轻叹。
黑暗大界在凛冽寒风中飘摇,若风雨欲来的那漆黑层云,随风来去。老陈头逝去的魂灵尚未被抹上岁月的尘埃,那荧光好似被云雾遮掩的落日。
人们的哀恸不会多久但那时他们还会记得老陈头这个老师,被遗忘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巨大落差。但自己或许会一直记得他。
叶休文犹豫了。老陈头从某些方面都像是他的亲人,他一直信任着他,所以叶休文不希望未来有朝一日自己要读取他的魂灵记忆。
“引魂吧少爷。”难得的,小青主动在神魂中与自己对话,“没必要想那么多哩。”
“谢谢。”叶休文说,接着也雷厉风行,那黑暗大界顷刻间便将他的世界吞没。这漆黑世界里老陈头的魂灵在闪耀着,似乎在与自己打招呼,似乎在欢迎自己。
“老陈头一路走好。”叶休文轻声自语,老陈头不过一介凡人,甚至逝去时间无多,对与叶休文而言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工夫。
但之后他又在坟前站了许久,思考着世家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恩怨和利益纠葛勾心斗角。直到天色渐晚他母亲派人来询,叶休文方才离开了老陈头的坟前。回到家里后,他又是沉下了心一心修炼。直到远处北日来处初白,叶休文方推开了窗门,洗漱整理,又复盘思考了一阵自己昨夜引灵时遇到的问题,之后遣人去为自己准备了早餐。
叶休文则趁着这段时间坐下来写了封信,在信里写了大概,虽然真假参半,准备离开时将之放在桌子上。如果他母亲来找自己,将不会太过慌张。
他需要并且也该出去逛逛了。吃过早饭,便提起青钢剑去到了马厩,现而今那匹通过徐大封买来的异马已经被叶休文带回了自家马厩里来,省下了将之放到城边马场的钱财。
之后叶休文便在大清早骑着这被取名做“顺风”的异马离开了煌玉城城门。
平陵峡谷在北牧平原东南端,离煌玉城有相当一段距离,甚至已经不算在煌玉城范围内。叶休文想要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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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所谓的群镜殿,而群镜殿在平陵峡谷,如果他要在晚上前回来,他就得早点出发。
于是他找准了方向,马不停蹄得沿着大道前进。
但异马终究不是机器可以不在乎死活无限制驱使,叶休文还得靠着顺风从那回来,他自然是不能怠慢了自己的好伙伴。并且叶休文也是需要吃食的,所以叶休文在一处丘陵下慢下了脚步,喂给了顺风几颗由马厩那边准备的红果,自己也取出了干粮。
在叶休文与顺风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听见了从道路的那旁传出了轻微的马蹄声,转头看去便看见了道路的尽头有道人影骑着异马慢悠悠得靠过来。
“你好啊朋友!不对,无量寿福。”叶休文一直警惕注意着那人影的前进,但在那身影到了叶休文边上的时候,马上的那道人影突然发出了惊喜的问候。叶休文这才注意到这人居然倒着骑在马上,而那马叶休文也不认得,它看上去似乎稀疏平常与寻常马匹相似,但是叶休文却在那马匹的关节处瞧见在那里它生着漆黑如水晶的鳞片。
那人从马上滑落了下来,是个青年人,穿着天灰色的袍子,背负着一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剑状物品。国字脸,长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若要形容,大概是比起寻常人看起来好看些却又不会让人留下多少印象的那种长相,但是他却又能让人留下印象,因为他身上有一种充沛的活力,好似燃烧的火苗。
“你好。”叶休文迟疑道,“无量什么?”
“无量寿福。”那青年重复道,脸上满是笑容。
“哦?然后呢?你想干嘛?”叶休文又问。
“我来了解自己。”青年说,“我叫陆九渊,前些日子成了道门弟子。不过我师父没有给我取道号。”
“你了解自己,找我做什么?”叶休文一愣。
“人与人的相遇自有其道理。”陆九渊朗声说,“所以我们相遇即是缘。”
“你在说什么胡话。道门是什么?我没什么见识,还不曾听闻。”叶休文说。
“道门只是一个小门小派,我们是寻道求仙者,除了我们那一直就没什么名声。”陆九渊解释道,“但那并不是关键,我现在在云游,宗门于我并没有什么帮助。”
“寻道求仙?”叶休文嘴里品味着。
“寻道求仙。”陆九渊重复道,“我其实也并不太了解。所以我被赶出来了。”
“所以你想干什么。”叶休文又问,眼前人并没有回答自己答案。
“我在云游途中,在路上曾听闻在这北牧平原上隐藏着一个食人宗门,似乎唤作烈焚门。”陆九渊说,“我寻他们而来。”
“烈焚门?”叶休文一愣,烈焚门在煌玉城也算人尽皆知,却不曾听闻过他们食人之事。
“食同类是丧天良、乱人伦,毁道法之事,食同类乃是九州第一禁忌。”陆九渊义愤填膺,“那烈焚门修习诡异道法,需食人肉吞血气以长进,在早年便被当做邪教宗门覆灭,但是我在路上听闻在这有他们的残党暗地里苟活着。但是当我来的时候,他们从这里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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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太不凑巧了。叶休文心中腹诽,因为群林众赤甲帮袭击叶家矿场导致的风波之后,煌玉城边缘的盗匪团都逃了,哪能留着等他来。
“所以呢?”叶休文说。
“我寻了一阵,但是找不到任何线索。”陆九渊叹气,“但这角落并不太平。”
“怎么说。”叶休文问,眼前这人竟然莫名地令人亲切。
“我又在这听闻了群镜殿的存在。”陆九渊说道,“那是个历史悠久的组织,寻人养成死士,以之做事,虽然它并不是什么强大的组织,往往成员与所行之事的对象境界都不高,影响不到九州领导者。但是也正因为它弱小、构建要求低。它的重生往往非常迅速,并且它可能存在于九州的任何管理不佳的地方,难以根绝。”
“所以在这有一个群镜殿。”叶休文喃喃自语,“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这些邪教、杀手组织的事情。”
“我想伸张正义。”陆九渊郑重说,“我想为世间所有人声张正义,让所有人生活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
“这怎么可能做到。”叶休文虽然也向往着陆九渊的这种想法,但是他也清楚这些太不切实际,莫名地想要与陆九渊争论,又仿佛是在与过去的自己争论。“若是不正义在你之上,在你的师父、师门之上,那你凭什么去伸张正义。现而今一瞬之间,世间已经发生了无数不平事,你见了眼前帮了眼前,那些你没帮到的呢。”
“这些都是虚话、想象。”陆九渊反驳道,“不行眼前事,那一切都不曾开始。想到哪就做到哪,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别人,但也切记保护好自己,现在无法伸张正义,不代表以后不行。现在能做到什么,就去做,如你说的世界上有那么多不义,那就说明世界需要我这种正义。而且这种正义很帅。”
“因为很帅所以你想伸张正义?”叶休文皱眉,有些无法理解。
“我倒希望如此。”陆九渊笑道,“那样我随时可以收手,不去干这些事情。”
“我无法去忽视我所见的罪恶与苦难。”陆九渊平静道,“我不知道去为正义伸张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我知道若是我对这些事置之不理,视而不见,我会后悔一辈子。”
旋即他又笑道,“我师父把我招进道门后便是因为吵不过我才把我赶出来的。但我想我师父之所以招我也是有这个原因吧。”
“懂了。”叶休文服软,过去的自己似乎是对的。
“那么,能问问你平陵峡谷在哪吗?有线索说那里有群镜殿的踪迹。但我在这附近迷路了。”陆九渊大咧咧问。
一切相遇当真是有其理由。叶休文心中喃喃,一时只觉得不可思议。
“我知道在哪里。”叶休文轻声道,“我也知道群镜殿在哪里。我会带你去。”
“无量寿福。真是太好了。”陆九渊咧嘴一笑,叶休文一时间竟然觉得他长得还挺帅。
“这是我的朋友,追光。”陆九渊突然又拍着他的马介绍道。
“我们走吧。”叶休文觉得休息好了,轻声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