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迟的意思是，周云不用直接去跟姚远风“硬碰硬”。 现在周云跟姚远风本来就因为《一山二虎》第二部分红的时候有些尴尬，如果她这个时候去跟姚远风说《女杀手》拍摄的事情，很容易让姚远风生出一点别的想法，哪怕周云压根没有那样的想法。 比如也许姚远风会认为周云是在借题发挥。 周云放下了给姚远风打电话的想法。 如宋迟所说，的确没这个必要。 曾莹人长得和气，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周云在接下来几天的相处中有了深刻的感受。 前面几天的拍摄都是拍一些不太重要的文戏。 但所谓的不太重要，也只是说对于这部电影的主线来说不太重要。 但这些戏本身对秋千这个女杀手的角色塑造是很有意义的。 这些戏都是外景拍摄。 曾莹每天都在现场。她在现场这件事并不影响周云演戏的心情，但是周云不喜欢每一次在她去跟文冰讨论刚才拍的那一条的好坏的时候，曾莹总是冒出来，笑眯眯地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直到周云和文冰说到刚才拍的一个镜头可以再试试其他的效果，决定多拍几条保一下的时候，曾莹忽然说：“我们有必要浪费时间去多拍这几条吗？文导，小云，我们现在的拍摄进度已经有点慢于我们的计划了。” 周云深吸一口气，直接转头看向曾莹，说：“莹姐，以后在我和导演沟通拍戏的时候，能麻烦你离我们远一点吗？” 曾莹一愣。 “小云，是不是我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不好意思啊，我先给你道个歉，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我们这部戏在国外拍摄，资金压力太大了，我也是为了保障我们后面拍戏不用那么捉襟见肘。”曾莹说，“毕竟现在拍的这些戏份并不是特别重要的内容，只是过场戏，不是吗？” 周云说：“莹姐，我不是针对你，但是在我跟导演讨论表演上的内容时，我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她觉得曾莹会这么堂而皇之地一次两次地插话提意见，也怪自己没有在她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就表达出自己的抗拒。 曾莹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这样啊，那、那我下次注意。” “谢谢莹姐。” 周云的态度被周围很多工作人员都看在了眼里。 所发生的这件事也在剧组中间流传了开来。 这是周云进入《女杀手》剧组之后，第一次以强硬的态度示人，而且示的还是曾莹。 曾莹在《女杀手》剧组的权力很大。 管钱的人向来权力大，更别说她背后站着的是新盾和姚远风。 文冰虽然也是新盾的签约导演，但是他的拍摄团队，大部分都是外面找来的。 对《女杀手》这样一部大制作来说，新盾是没有那么充足的人才储备去提供各个工种最顶尖的人才的。 曾莹之前一直都是温柔而强势地掌控着剧组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事宜都要通过她点头才能够兑现。 大家又都是在给新盾打工，多多少少都给曾莹面子。 谁都没想到，周云会突然这么不给曾莹面子。 面子是一个很玄学的存在，也是人情来往中很重要的一个存在，没有人会轻易地去抹掉它。 如果可以的话，周云也不想冒着去得罪一个人的风险落别人的面子。 只是她有自己最为看重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能够影响到这个。 而且，有的话也只有她能够说。 因为只有她说，曾莹才会重视，才会听进去。 城市这边的文戏拍了五天，终于拍完。 这五天全是拍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大部分的时候就是拍周云在人群中走动，过场，或者是买东西的一些画面。 这些到时候放在电影里，基本上都是串场用的。如曾莹所说的那样，是放在电影正片里也不重要的镜头。 但是文冰仍然拍得非常认真。 这是曾莹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如果只是一个过场戏，把该拍的拍了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像雕琢一件艺术品一样地雕琢这些并不重要的镜头。 包括周云跟另一个人擦肩而过的时间，包括周云状态里那一丝漫不经心的厌倦感。 最后曾莹也只能用“文冰到底还是文艺片导演出身”来解释这件事。 这并不是曾莹第一次做制片人，她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新盾系”出身的制片人，从业经验非常丰富，新盾出品的很多戏都有她的身影。 但她也属于那种典型的“主人派”，无论是跟哪个导演合作，她都把对方当成是一个合作伙伴——毕竟她能够合作的导演，基本上也都不是顶级导演，顶级导演轮不到她来合作。 有新盾在背后撑腰，又有公司内部的考核指标，曾莹对预算控制和财务管理这一块一直管得特别严。 在曾莹做执行制片的项目里，就没有一个超预算的，这也是她在公司内部最出名的一个战绩。 曾莹这一次被新盾安排过来跟文冰的《女杀手》，一方面是因为她经验丰富，这种大组管理，需要她这样经验丰富的制片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一次拍摄横跨很多个国家，曾莹有过跨国拍摄项目的经验。 她原本以为既然文冰是新盾的签约导演，那他怎么着也应该是个“懂行”的，谁知道两个人的理念有很多的不合，尤其是在拍摄计划上，文冰总是有很多新鲜的想法，在原定的拍摄计划上，每一天的现场拍摄都有很多不可知的、新冒出来的东西，这让曾莹很抓狂。 这还只是在城市里实景拍摄的状况，等之后换地方，拍难度更高的打斗戏和大场面爆破戏的时候该怎么办？ 曾莹一想到之后可能会面临的状况，就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而更让曾莹郁闷的是，周云竟然也在短暂地保持中立之后，当着众人的面站到了文冰那一边。 跟文冰不一样，周云可不是新盾的签约演员，而且，曾莹自己也有消息渠道，知道周云正在跟姚远风有一些争执和拉扯，如今双方处于僵持的阶段。 曾莹并不乐意让自己成为某个“导火索”，如果真这样，那就得不偿失了。 谁知道她会“导火”什么。 曾莹决定约周云单独出来聊一次。 于是，在剧组准备专场的前一天晚上，曾莹约了周云出来吃晚饭。 周云并没有拒绝。 曾莹笑着说：“谢天谢地，我还没有惹你发火到不愿意跟我一起出来吃晚饭。” 周云说：“莹姐怎么这么说？你什么时候惹我发火了？” 曾莹：“我这个人吧，已经习惯了在剧组里管着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之前经常合作的朋友都说我是保姆式的管理，以前呢，大家也都挺喜欢在讨论各种事情的时候把我叫上，一方面是因为最后很多事情都需要我来拍板，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认为我的经验很丰富，让我一起讨论的话，我能够给他们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嗯，当然。”周云说，“《女杀手》是我到目前为止拍过的最大投资的一部戏，姚远风敢把这个剧组交给你来管理，已经充分地说明了你的能力和经验，我也很相信你。” “啊？”曾莹有些意外周云的说辞，她说，“你昨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以后不要再参与你和文冰的讨论，我还以为你觉得我的能力不行。” “哦，莹姐，你误会我了。” 周云诚恳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只是不喜欢我作为一个演员在跟导演沟通表演内容的时候，有别人打断我跟导演的交流，这是我的创作习惯，如果我让你不舒服了，我跟你诚恳地道个歉。” 曾莹伸出右手，按在了周云的手臂上，说：“你千万不要跟我这么客气，你是这部电影的灵魂，没有你，这部电影也无法开拍，你做什么我都百分之百地理解你。” 周云摇头，说：“莹姐，你这么说我就更加惶恐了，我只是一个演员，我只想做好我分内的事情。” “唉，拍电影就是这样，每一个剧组可能都是之前从来没有合作过的陌生人，前期的磨合和互相适应就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我也很羡慕文冰导演，你跟他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你们两个人彼此肯定很了解。” “我和他只是互相尊重对方的工作习惯。”周云说，“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但是他不会逼着我去按他的想法拍摄，到最后，如果我实在理解不了，他也会折中，采取我们两个人都会接受的方式。” “是吗？” “嗯，你别看他看上去像个艺术家一样桀骜不驯，谁的话都不听，其实只要跟他好好沟通交流，他能够充分地理解我们的想法的。” 周云含笑对曾莹说：“莹姐，这一行做幕后的女性很少，像你这样能够做到制片人的，更是少之又少，我在见到你之前，就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非常理解一部电影的预算和经费管理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我也非常理解你要管这么一大摊子事有多麻烦，但你也相信我，任何一个希望这部电影好的人，都跟你一样，想要把这部电影好好地拍完，我们在创作的过程中可能会冒出来很多新鲜的灵感和想法，但我们绝对不会是那种会采用毁掉这部电影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灵感的人，无论是我还是文冰导演，都是如此。” 曾莹点头，说：“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在跟你合作以前，我就已经听很多同行跟我说过，你是一个多么好合作的演员了。” 这还真不是曾莹在吹捧周云，故意说一些好听的话。 别说是跟同咖位的演员比，就是跟普通的演员比，周云都是一个事儿特别少的演员。 不会要求不能拍夜戏，也不会要求一天工作时间不超过8个小时，合同上不会约定一定要住最好的酒店，也没什么匪夷所思的成百上千一顿饭的餐标。 曾莹跟周云拍了几天戏，真正意识到周云的“美名”不是别人吹捧出来的。 “莹姐，我们后面还有很多个挑战需要我们一起去面对，我们一起加油吧。”周云对曾莹说。 在回去的路上，曾莹一直在脑海中复盘今天的晚饭。 她原本是想要把周云给争取到自己这边来的，怎么到头来却变成周云做她的思想工作了？ 曾莹诧异的同时，也对周云有了新的看法。 周云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这让曾莹对她反而更加欣赏了。 在转场的火车上，周云和文冰坐在一起。 文冰问她：“昨天曾莹找你一起吃晚饭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周云问，“曾莹跟你说的？” “她发了个朋友圈，说跟你一起吃晚饭才深刻地发现在你的美貌之下，还有着非常了不起的智慧。” “哇哦，这么夸我。”周云并没有看朋友圈，之前并没有看到曾莹发的朋友圈。 文冰笑了笑，说：“所以我还好奇呢，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让你在她的嘴里有了非常了不起的智慧。” “怎么，难道在你的眼中，我配不上这句夸奖吗？”周云问，“难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有了不起的智慧？” “你当然有，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要让曾莹这么夸你，我觉得挺难得的。” “她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夸我几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跟她现在在一部戏里合作，她夸我，我夸她。” “你前天才让她在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那只是我的无心之失，我可没有刻意想要让她丢面子，我是真的不喜欢别人在我跟你讨论角色和表演的时候指手画脚。” “她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要跟她说清楚，她认为我让她丢面子就丢面子了，我不是为了让她丢面子才说的这句话。” “我知道。” “文冰，你跟她之间有矛盾和冲突，你们得自己好好解决。”周云说，“你们两个人是这个剧组最有权力的人，你们两个不解决矛盾，这部电影在后面拍摄中会遇到很多的麻烦。” 周云诚挚地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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