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山,山神住处。
晋山的山神,和鲛人一样,是神明创下。活了上千年。
树精花妖远远看着山神大人的房子灯火通明。里面偶尔传来酒杯碰撞的声音。
“康霈。你这又是何苦。”
山神笑着给自己倒一杯酒,说道:“千年都过去了,于我们而言也不过是白驹过隙。扶织女皇若还在,断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康霈倒酒的动作一顿,清亮的眼睛看着酒杯,忽然笑道:“扶织心系天下苍生,她还在,不会同意我这么做。山神,可她还在的话,我也不会这样做的。可她不在了,所以我才要做。”
山神没说话,将酒放进温水里热着。
“那个……弋阳?”山神说,“你打算怎么办?”
“……”
康霈长叹一声:“她很像扶织。”
“弋阳,看着是个冷淡的性子,其实骨子里对世人的悲悯并不亚于扶织。”
“我让她去帮助闻人氏祭司重塑长娪去了。她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
山神挑了挑眉。“闻人氏祭司啊——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闻人氏素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康霈不可置否。
山神不依不饶道:“等长娪修好,你准备将弋阳怎么办?”
康霈笑道:“客容是个好孩子,虽然性子慵懒,看着不着调,但和弋阳从小一起长大,把弋阳嫁与他,我放心。”
“那春瑶呢?”
“……她应该赎罪。”康霈冷漠的说道。
山神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
“喝酒,喝酒。”
山神屋子里的灯亮了一夜。
这夜并不是所有人都安心睡着。
千里之外,皇宫中。
陛下打翻了一方墨砚。
底下跪了一片,寒意顺着膝盖慢慢侵袭,领头跪着的是一名红衣,中年的内侍。
“一群废物!废物!”
“我!晔朝天子!立后这事都由不得我做主!”
季秫气的眼圈通红,骂道:“那几个老匹夫仗着年纪大,就指手画脚。我这不许做那不许做!”
内侍道:“陛下息怒。”
“息个锤子怒!”季秫冷笑连连,“朕是天子他们是天子?!我不过是把长娪弄坏了,祭司大人都没说什么呢,他们就一封一封雪花似的折子往上送。十本里有九本都是骂我的!”
他深呼吸口气。偏了偏头“我也才十多岁,母妃不在身边,能靠的只有祭司大人。明明……明明我是不想当这个陛下的啊……”
内侍垂下头,无声的叹气。
生在帝王之家,又有几人能是自由的。
陛下以为前朝那帮人是在挑他的刺,可实际上却是在通过他,来刺水青大人。
这是一场博弈。而陛下,是棋子,也是平衡棋盘的重要一点。
“你们都起来吧。”季秫说。
内侍依言起身,轻声道:“夜深了,奴婢伺候陛下更衣吧。明日不是朝会,陛下可以玩一会在学习。水青大人不会怪罪的。”
季秫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奴婢何时骗过陛下?”
内侍跟在他身后往后头寝殿走。
灯烛辉煌,将人影拉的又细又长。余下内侍悄然熄灭了烛花,慢慢退下。
细长的月悬在天上,从廊下看却好似挂在屋檐一角。庭院的牡丹花芬芳摇曳。这一夜和每一个夜都一样,仿佛分不出差别。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