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祭司宫,男人大惊。
一连病了几日,强撑着为祭司送去衣物,未曾想头轻脚重,把华美贵重的衣服刮了个口子。
“己庚,你这几日怎么了?”
祭司拿着衣服皱眉。明日就是祭祀大典,这件衣服匹缎难得,精美华贵,是每任祭司的朝服。时间和手艺上都要花费大量功夫,现下破了,没时间能补。
“大人恕罪。”
已庚低着头,眼泪濡湿眼眶。
男人没看他,自然也没看见他那副伤心欲绝的神情。只摆手道:“罢了,你退下吧。明日我着常服去罢。”
已庚告退。
跨出门槛时逢水青进来,二人擦肩而过。
咯吱
门被从里面关上。
已庚回去又病了。据内侍说,已庚常常盯着一个地方,神色懊悔不已同时喃喃自语。
祭祀大典那日——
祭司着一件寻常的袍子上去,水青在台下守着。
季规好奇的瞪大眼睛看着那件衣袍。
这不是那天在淑妃宫里时候穿的衣服吗?!
季规兴致盎然的抬起眉头,转身就看见水青冷淡的看着他。
那眼神太过平静,似乎再看一件没有生命力的东西。
季规被吓到,缩进了长姐康恩郡主的怀里。
康恩郡主对水青有恩,然而这“恩”挟持了十数年。她还不知道,她幼弟撞破祭司与淑妃的奸情,惊慌失措下推了水青出来挡箭。
恩情已经没了。
成年的水青现在少年时期的水青身边,漠然的看着台上复杂的法阵和仪式。老祭司死后,他成为新祭司,对于这些在熟悉不过。
看着看着,心思分出来一缕。弋阳现下在哪?遇没遇到麻烦。
这么一想,他倒是觉得眼前这些索然无趣。都经历了一遍,在拨开伤痕,于常人来说就是痛苦的回忆。于他来说可有可无。
只是不能掐法诀摧毁,容易导致法阵坍塌。
水青快速的绘了一个阵法,流光溢彩的圆形阵法脉络错杂,映在漆黑的瞳仁中。无风自动的袍袖缠着长发前后飞舞着,袖下一截雪腕白的晃眼,冷淡又风情。
刷!
阵法开始旋转,身边景物像是放了2倍速一般快速的推移……
祭祀大典之后,已庚自杀在自己的房间。随着少年的长大,祭司渐渐力不从心。在夺嫡之战时,祭司辅佐的是二皇子季晏。康恩郡主嫁给涪陵侯,与太子同一阵营。
然而水深火热时,季规放出祭司与淑妃苟且之事。陛下大怒,将淑妃斩首,季晏贬为庶民。却不敢动祭司。
因为祭司是神明的使者。
事情之后,水青被打了个半死。每任祭司都是天命所选,祭司不能要他的命,但是可以每日折磨。
五年……整整持续了五年。
直到陛下归天,季秫继位。水青才第一次走出那座囚了他五年之久的祭司宫。
因为新皇即位,祭司也由下一任替代。
水青踏出屋子时穿着水色的衫袍,依旧是在冬天。他赤着脚踩在雪里,泼墨似的头发垂至脚踝。眉眼浓稠昳丽,眼睫垂下,红唇弯起。像极了九天之上的神明,然而衫袍下的疤痕似乎在诉说神明在人间所遭受的悲苦。
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见康恩郡主。
女子眉眼温婉,眸中含泪,苦苦哀求着这位年轻的祭司放过幼弟。
水青淡然的说道:“你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
早在季规撞破奸情,把他推出去的那一刻就还完了。
甚至于他忘记和水青的承诺,为了绊倒季晏,而把当年的奸情说出去,从而导致水青被人不人鬼不鬼的折磨五年。
都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