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周钧向毛顺说道:“久闻大师之名。”
毛顺听了,板着脸回道:“某未曾留过什么匠作,哪来的什么名声?”
周钧一时语顿。
骆南斗在一旁打圆场道:“周主事,毛顺便是这个脾气,并无恶意,久了你便知晓了。”
周钧笑着点头,只是说并不在意。
在将作监中停留了一个时辰,周钧与监内诸多官吏认了个脸熟,又听匠师讲解了太上玄元灯楼的构造和工期。
之后,骆南斗将周钧领到栒房,交给后者一份征丁名册,并告知其出发的日期。
周钧仔细确认之后,便出了将作监。
太上玄元灯楼工程浩大,光是莲花底座,就要使用六百七十余根上好的梁木,更别提盖在上方的三十多个楼间了。
当灯楼完工时,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多尺的高度,接近于后世的十五层楼高。
而眼下,在东都的上阳宫外,底座虽然已经接近完成,但工期也只剩下半年不到,可谓是相当紧张。
所以,去往洛阳,可谓是迫在眉睫。
在出发去往洛阳之前,周钧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将手头上的事情,统统处理了一遍。
首先,周钧去了都官司,交接了手头上的要务,又向司内的正副主官,说了情况。
接着,周钧专门抽了半天的功夫,去了北里中曲。
解琴和宋若娥在顾冉居中,正忙着排练中曲出官使的节目。
看见周钧走进来,解琴开口笑着问道:“二郎今日怎么得了暇?”
周钧说道:“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长安了。”
解琴一怔,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
宋若娥听见周钧的话,走过来说道:“也是奇了,怎么最近好些人,都要离去?”
周钧问道:“好些人?还有谁走了?”
宋若娥:“柳小仙,听说有人将她买了下来,又要带着他离开长安。临走之前,那新罗婢还专门跑过来,对我们说道,她傍上贵人,要发达了。”
周钧听了,也是奇怪,居然会有人将柳小仙买下。
解琴看向周钧,犹豫了片刻后,问道:“二郎是不回来了吗?”
周钧摇头道:“此行去东都公干,明年上元节过完,便能重回长安。”
解琴听了,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宋若娥在一旁算了算日子,开口说道:“上元节后就能回来,那周二郎还能赶得及春闱。”
周钧奇道:“我又不去参加省试,春闱与我何干?”
解琴在一旁说道:“与若娥指腹为婚的钟璋,明年参加春闱,二人已经约定,倘若及第,钟三郎便为若娥赎身,娶她过门。”
周钧听了,笑着对宋若娥说道:“恭喜恭喜。”
宋若娥莞尔一笑:“妾身的喜日,周二郎定要来吃杯喜酒。”
周钧又道:“一定一定。”
解琴在一旁,嬉闹笑道:“却也不知那钟家子,能不能及第,瞧若娥这模样,却仿佛已经是状元夫人一般。”
宋若娥与解琴打闹在一起,前者口中说道:“钟郎的文章我瞧过,无论文才还是立意,皆是上上,必能及第!”
解琴求饶道:“好好,你说是便是了。”
周钧等那二人稍稍歇息,便开口说道:“钧此番前来,还有一事,有求于二位。”
解琴看向周钧,面露疑惑。
周钧说道:“我有一故事,欲写成话本。”
听见话本二字,宋若娥来了兴趣,开口问道:“这回是什么故事?”周钧:“这故事的名字,只有二字,乃是『梁祝』。”
二女听了周钧,将梁祝的故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宋若娥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好似在哪里看过这个故事,对了,是梁载言所著的《十道四蕃志》。里面说了河南道汝南县的一桩奇事,那祝英台,本是上虞祝氏女,伪为男装游学,与会稽梁山伯者同肄业,二人彼此相恋,却终未成眷,二人死后,方得同冢。”
解琴在一旁也说道:“那奇事本也寻常,但经二郎这么一改,草桥结拜、朝夕相处、十八相送、求婚遭拒、因病身亡,以及最后的化蝶双飞,却是将整个话本作成了传世之作。”
周钧轻轻点头,《梁祝》乃是中国四大民间传说之一,在后世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唯一在世界上产生广泛影响的中国民间传说。
但是,当下的《梁祝》,只有剧情梗概,想要填充完整,却也是难度不小。
周钧便朝解琴和宋若娥问道:“如何?可有把握?”
没等解琴开口,宋若娥撸起袖子,兴奋说道:“是否佳作,我一听便知,这话本必定能誉满长安!”
解琴听了,先是笑了笑,接着便对周钧说道:“二郎且宽心吧,这《梁祝》的话本,妾身和居士自当尽心尽力。”
周钧问道:“还有一事,这话本在明年春闱之前,可否完成?”
二女听了这话,先是一愣。
宋若娥随即仔细算了算日子,点头回道:“应当不难。”
周钧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便拜托二位了。”
敲定《梁祝》话本的事情之后,周钧回家中收拾了行李,又向父母说了东都职事。
当周钧回了厢房,萧清婵听闻他要离开数个月,心中有些忐忑,便开口问道:“二郎去了东都,平日里的饮食起居,可需要人照看?”
周钧想了想,还是对萧清婵说道:“清婵做事心细,又素有主张,此番东都职事,家中必须留有一人,处理急务。且记住,倘若有事,可寻仆役去往灞川别苑,求得庞公相助。”
萧清婵听了,点头应了。
如此这般,周钧花了数日,安排好了长安中的诸多事务,在临行前的最后一天,去了灞川别苑,向众人道别。
入了庞公的书房,周钧还没开口,却听见庞公的一声轻叹。
周钧开口问道:“可是钧此番去东都职事,庞公有事?”
庞公闭上眼睛,摇摇头,将案台上的一封信,推到了周钧的面前。
后者打开信,看了一遍。
写信之人,居然是寿王李瑁。
李瑁在信中说道,知晓叔公一片好意,但只是不愿涉足到争储之中,与其劳神烦忧,不如远游散心。
信中又说道,李瑁已请了圣人的准,在宫人的相陪下,携家眷去了渭南一带,请庞公勿要担心云云。
周钧放下信件,又见庞公一脸愁苦,心中清楚,寿王此举,怕是使得后者寒了心。
庞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周钧两句,便让后者离开了书房。
回往自己小院的路上,周钧还在想着,寿王此举,究竟是出自内心,还是以退为进,做与圣人看?
进了院口,周钧瞧见公孙大娘居然和画月站在了一起,正等着自己出现,不由愣在了那里。
公孙大娘看着周钧,笑着说道:“老身已经听闻了,周二郎明日便要去东都洛阳了。”
周钧点头,又朝公孙大娘和画月问道:“那你们这是……?”
公孙大娘拍了拍画月的头,宠溺着说道:“老身的毕生所学,已经全部传授给了她,再无可教了。往后,画月只要勤加苦练,早晚可成大器。”
瞧见画月的一脸喜色,周钧有点怀疑的朝公孙大娘说道:“她随您学习剑法,方才一年……”
公孙大娘:“老身从前就说过,画月悟性高,底子也好,学的自然也快。再说了,剑法一途,师傅能教授徒弟的,不过只是剑招和剑势,至于剑意和剑心,只能她慢慢悟得,我却是无法教会的。”
周钧听了,半知半懂,只能点头。
公孙大娘在画月背后,推了一把,开口说道:“二郎此次去洛阳,且带上画月吧。”
周钧瞧着满脸兴奋的画月,问道:“想去?”
画月用力点了点头。
周钧无奈笑道:“那便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