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大雨过后,连了几日的绵绵冷雨,一场漫长细雨在安静片刻后又始起另一场绵绵长雨,直这一天雨水完全落尽,天,终于放晴,
雨后的阳光总是格外的温和明朗,万物带着湿漉漉水气,地上小小凹坑中,还有水淹着,时而树木草叶上重中坠落一滴水珠,便能涤荡四溅,带起青泥。
雨水冲刷后,一切都带上了凉意,秋意袭来,换季总以雨来洗礼。
清晨,昆尧打开房门,便看到白沉和蒲团的身影在院中忙碌,青石板路之外都是片片浓郁的草色,
细看原来是在除草,也一边摘种星灯草,
轻轻吸一口这雨后甜净的空气,带着山林草木湿泥的清香,望着院中的身影叫她舒适而又怡然。
白沉见她出门,立马展颜一笑,“一年多未修整,这杂草都将星灯草淹没了”
“是啊”昆尧感叹一声,不过一年未来,这星月峰貌似又回到了从前的荒山模样,她好久都没见到这副模样了。
“师尊不急,徒儿一会就给它整理干净”
“咳咳,杂草是很讨人厌,今天呢,这房檐前后的杂草都要弄干净”
昆尧忽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又上前一步,声音更加洪亮,“还有各个房间都积满了灰,你们都打扫一遍,这房屋靠近的树枝怪藤也都砍了,还要修得好看些,竹墙和石阶上生了青苔丝藓的,也一并刮干净”
两人都挺疑惑,白沉刚想发问,
昆尧眼观扫视整座竹院抢先道:“嗯……,多种点什么漂亮的花花草草,那棵杏树上也挂些小东西,这屋里明眼的地方都整点小摆件,买些字画古玩什么的,还有哪里坏了破了都修一修,补一补,旧的东西都换上一换,对了,星月峰门外的长阶也要打扫一遍,哦,不应该用水冲上一遍,嗯……,还有什么呢,差不多了吧,等想到了再说,”
此刻院中的杏树上没有花,只有叶,显得有些单调,她这棵杏树只开花长叶,从不结果,花开时倒是一处风景,可花一落,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绿树一棵。
昆尧对这星月峰上上下下全都指了一遍,吩咐了任务。
“别让外人来看了我这星月峰,对我这星月峰又是指指点点”
“师尊,你不用说徒儿都会做的”
“嗯,这就好,”昆尧满意的点头,后又强调,
蒲团一听,握着小铁锹的小手瞬间软了下来,这星月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从前何曾干过这些,都一天蜷着身躯睡大觉。
“怎么,小蒲团是嫌累吗?”昆尧注意到她的状态。
“不,不是,”蒲团赶紧道。
话中带着没关系,脸上的为难却出卖了她,白沉和昆尧都明眼看了出来,
“蒲团你没干过重活,都我来干,你就和以前一样玩你的就行”白沉说着,一手去抢她手中的铁锹。
“不不不,我们一起干,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干呢”她握紧手中的铁锹,叫白沉抢不了。
以前是条虫,无人可管,可现在是个人,怎么也不能逃避。
“听话,你看你细胳膊细腿的,身体娇弱,怎么能干这些活呢”
蒲团本就一身白绒结衣,纤纤玉指,举止大方柔和,自带一种清丽贵气,就是一副养在深闺中的小姐,整日就是抚琴作画,刺绣看书,
他从未逼迫她做过什么,疼在手中,小心放在衣兜,饿了喂食,渴了喂水,困了睡觉。
今日天色初蒙雨终于停,见院中杂草丛生,这才理了工具,便要除草,把多余杂生的星灯草拔了重新摘种,
蒲团见他一人忙碌,便提议来帮忙,白沉阻不了,便同意让她试试,可她才做了一会,便有明显的接受不了这脏累的活。
“我能的,我能的”
昆尧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言的,早已经听不下去,“啧,这怎么还将我衬托成了压榨欺负弱小的恶人了”
“没有,没有,我能干得了的”蒲团拍着胸脯道,
“师尊怎么可能是恶人呢”
“唉,罢了,也别传出去星月峰的主人欺负人,这活呢,也确实是多了些,今日,我便下下堂,也帮帮忙打扫一下这座峰”
“师尊,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来就好”白沉赶紧上前阻止,完全是本能地挪动步伐,惊恐万分。
可这次昆尧心意已决,决定的事改变不了,走下短阶,双手撑开,只吩咐道:“你们都给我退开”
说着不知何处邪风吹来,她两手凝聚真气,白沉觉大事不妙,想阻止已来不及,只得拉着一旁呆愣的蒲团躲开,
一山灵力流铺面而过,暴风灵流结束,顷刻间,地上再不剩一棵草,泥土甚至被翻起飞走,成了光秃秃的平地,大门被吹得如同暴雨中的浮萍,杂草带着湿泥贴在周遭的墙上,门扉上,
杏叶也无章落于地,一些片片落叶还在空中飘舞,簌簌落下,
望着院中一片干净,昆尧得意勾唇,拍了拍手“区区一点小事难不倒本峰主,你们现在只需种下漂亮的草便可,”
昆尧又忽然意识到房屋牵来的枝条,她再使了一记灵力斩,将其全都斩得稀巴烂落于地上。
“这下就好了”
白沉和蒲团的下巴都快落在地上,这就是所谓的帮帮忙,
他们小心的拔去多余的草,剩下石星草,有些枯死掉的地方,他们还都翻土补上,眼看都没了多少工程,昆尧这翻飞的真气,将一切都除了个干净,还将那树丫枝叶带着烂泥弄得满院都是。
不由苦笑,蒲团手中的小锄头掉落,两人石化在原地,
而昆表示极为满意骄傲至极,“剩下的你们稍稍打扫一下就行”
说着正要走向厨房,
白沉反应过来,知道她下一个目标,赶紧拦在前头,“师尊,师尊,做了那么多也够了,这种小事还是让我们来吧,哪有师尊做事,徒弟干眼看着,不能再劳累了师尊啊”
他不敢想象,昆尧若是从厨房里出来会变成什么样,今晚的饭恐怕真得去讨了。
“胡闹,为师何曾连这点法力输出都不行了”昆尧带着些质问,觉得是白沉瞧不起她。
蒲团也意识到什么,也赶紧来拦在她的前头:“峰主身份尊贵,还是让我们来做,您能不嫌我是精怪出身,收我留于此,我自然是不能白吃白住,要做些事的,您可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啊”
蒲团此刻眼中含着泪光,
昆尧看着她这慌张可人的小模样,不自觉的就温柔下来,“你修成人形的时间短,对这人事家活没干过容易累,还是让我来,节省时间快点将它清理干净”
“不不不不,你别听白沉胡说,我修成人形时,经常干这些活,顺溜得很”蒲团再次说到,
蒲团再次苦笑,她很想说:她是没干过这种人事家活,可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干过的吧。
昆尧略带疑惑“可你刚才不是还……”
还未说完,白沉就抢先道:“刚才是蒲团故意说给我听,因为我干活一直偷懒,所以她有些不服气,在跟我赌气,”
“这样啊,那好吧,我一出手有些地方做得确实不细致,没有你们做得好,那剩下的事你们就得费心了”昆尧一副恍然大悟之态。
两人强笑着点头,暗道昆尧还挺谦虚。
昆尧满意的点头,转身背手离开。
见她一离开,两人都长舒一口气。
看着院中一派颓败的光景,两人崩溃至极,这得大扫一翻,这星灯草被她的灵气波连同杂草全都毁掉,只能重新寻来摘种。
两人纷纷叹了口气,白沉忽然回忆起他刚来星月峰之时,整座峰,一根草都没有,一片焦败景像,回想起来都觉得恐怖。
“唉,峰主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怎么突然关心这星月峰的大小事物了,是要给谁看吗,从前她可是只寻一处能睡和能酿酒的地方就行的”蒲团突然极为好奇昆尧的反差。
“嗯,师尊自有她的打算,你不许揣测”白沉教育她道。
他不是没发现昆尧今日的怪异,只是见昆尧难得有这兴致,便没有去问。
“我觉得肯定有事”
蒲团思考着,继续肯定道,她与白沉一同长大,对昆尧的了解不比白沉少,外面是穿着干净带点仙气飘飘,但其实是个及其邋遢的人。
“让你别想,干活”白沉直接一手掌着她的头,强行让她改变方向。
“这可是女人的直觉”
“可你连人都不是”
蒲团头顶冒火,气得小脸通红,将他的手拿掉,“肯定有事”
他无奈索性一问“那凭着你女人的直觉你觉得师尊有什么事呢”,
“嗯,这个,反正峰主就是很怪,变得会关注小事,人也变得通情达意了,”
这要是换做从前的昆尧,她定然不会那么轻松将她留于星月峰,也不会马上关注到她的情绪,明白她干不了重活,然后主动要帮忙。
“你多想了”
“这么明显,你没多想吗”
“……”
白沉不是没有多想,昆尧的前后差距确实大,他想不发现都难。
从前,或许她就是一个不染尘埃,不碰世俗,只以酒为伴,孤傲冷漠绝世独立的仙人,无人可近,无人可懂。
可最近,她就如同下了凡,融入尘世,成了一个地道的凡人,有了热意与随和,更愿意去交流去感受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