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睁开眼睛却睡着的人终于醒来,他感觉自己的眼前揭开了一层纱,脑门像是开了一条缝隙,有清泉从外面灌入里面,又分流成细细的支流洗刷着大脑每一处的阴霾。
轻快、通明、愉悦,各种感觉充斥着四肢百骸内,血管中的血液肆意地流淌仿佛失去了某些隐晦的枷锁,崩腾起来像是要歌唱出来似的,让人心血澎湃。
林年停下了手中的铅笔,笔尖停在了白纸的尽头,凌厉的笔锋也在这时中断了。
教室内静得像是死了一样,他抬起头没有看到任何人。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人也没有歌,每个座位前的椅子上都是空的,桌面上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纸屑垃圾,突出了卡塞尔学院就算只是预备的新生们,一个二个都是高素质讲文明的好孩子,绝不给校方填半点麻烦。
这里是卡塞尔学院图书馆二楼,而这里也正在进行着一年一度的3E考试。
林年停下笔锋后大概凝坐在原地一分钟时间,在这一分钟内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面前白纸,在那上面画着一幅华丽精美的铅笔素描。
教室窗户外的黑色防爆钢板忽然开始升起了,机械摩擦声和忽然刺入的阳光打破了林年的沉寂,他微微抬手遮住了窗外的阳光,像是数个月没有见过光线的人一样眯着眼脸上稍微有些不适。
教室的门轰然打开,几个身穿防爆衣的人提着机械设备的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扑向了靠窗后排座的林年!
林年突然扭头盯住了他们,这几个虎背熊腰的家伙也瞬间滞住了身形,如临大敌般停在了离林年三米的位置,站在教室桌椅板凳的过道上盯着他。
“卡塞尔学院2009级龙族谱系学,林年?”其中一个家伙瓮声瓮气地报出了林年的信息。
“是。”林年点了点头也在打量着这几个家伙,这些人身上都没带武器,但却穿得像是防暴部队的排雷兵一样,好像正要从事着什么高危工作。
“两条铁轨上绑着两波受害者,一波只有一个人,一波有十个人,电车驶来了碾向十个人的铁轨,你站在变道杆前,你是拉还是不拉?”为首的男人忽然问。
“不拉。”
“原因?”
“因为拉动变道杆变道害死一个人救十个人这件事情,跟把一个人直接推到铁轨上,使得电车压到他脱轨翻车,从而救下另外十个人的性质一样,都是蓄意谋杀。”
林年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还想开口再问什么,这群穿着防爆服的家伙居然就直接冲了上来,一下就把他的衣服给扒了下来,露出了那一身锻炼痕迹明显的肌肉!随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不少电极贴片就立刻粘在了他的身上,嘴里被插入一根温度计,右手食指被采血器夹住回馈起刺痛感,双眼还被扒拉开被手电筒猛照。
“体温,正常”
“血压,正常。”
“心率,正常。”
“体内外压力,正常。”
“瞳孔反应,正常。”
围绕在林年身边的人高效、快速地报出才检测出的数值,每个人都面色严峻得像是在抢救一个病危的病人一样。在教室门外,以曼施坦因教授为首的古德里安、富山雅史等人也快速走了进来,直直就朝林年这边走来。
林年抬手把还想照自己喉咙的手电筒扒拉开了,皱着眉头看着周遭这一片乱七八糟的人和医疗设备说:“你们在干什么?”
“你不记得了?”曼施坦因教授匆匆走到了林年的面前问。
穿着防爆服的医护人员们也纷纷给他让开了位置,起码就现在看来林年没什么大毛病,能说得话、走得路,应该不会在下一刻忽然暴毙什么的。
“记得什么?现在不是3E考试吗?其他考生呢?”林年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大对劲问道。“你看看窗外。”曼施坦因说。
林年扭头看过去,太阳高高照,也没多一轮月亮或者再多一轮太阳出来等等,太阳高高照?
可他在看到东边向上爬的太阳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
3E考试的时间是早晨,为时两小时,但在现在考试结束后窗外的太阳依旧挂在东边的天上,缓缓地向上努力爬。
在黑板正上方的钟表上,时间好像没有走一样,他九点参加考试,现在考试结束后依旧是九点。
可事情很明显不是这样的。
在无言的沉默中,林年很明显注意到了古德里安和富山雅史身上的衣服很明显换了一套,不过站在他们中间的林弦却还是昨天那套衣服,只是比起平时梳得漂漂亮亮的头发现在倒是显得有些茬毛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那么好,看向林年的眼眸里有些忧心。
“我坐了多久?”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
“整整24小时,也刚好24小时。”曼施坦因看了一眼腕表又看向林年低声说,“3E考试日在3号,是昨天的事情,而今天是4号。24个小时过去了,没人能叫醒你,也没人能叫醒你我们等了你足足一天的时间,你考试也足足考了一整天!”
“我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林年问。
“是的。”曼施坦因说,脸上的表情也颇为凝重,“整整一天时间。”
“期间我做了什么?”
“答题你一直都在答题,但谁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写什么。”曼施坦因看向林年的答卷,但林年不知为何却早早将答卷的白纸反扣在了桌面上,仿佛不想让人看见上面画的东西。
“不方便么?”曼施坦因说。
林年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监控里你们看不到吗?”
“角度问题,在你进入灵视状态的时候,你的身体刚好挡住了考卷全部,24个小时内没有任何姿势变动。”富山雅史开口说道,眼中涌起了惊奇和担心。
“没有人试图叫醒我?”
“我们做不到。”古德里安教授摇头,他看着林年像是看什么稀奇动物一样眼里藏着不该在此刻表现出来的狂热和兴奋,“我们甚至没法接近你,更没法看你的考卷。”
“什么意思?”林年心沉了下去,“什么叫没人能接近我这过程中我伤到了什么人吗?”
“这倒是没有因为你发生灵视时的情况有些特殊特别特殊。”古德里安顿了一下看向曼施坦因,似乎这种“特殊”的情况不太好说明。
“我们原定的计划是如果你的灵视状态超过24小时,就联系校长和校董会,但就在刚才,中央控制室的监控小组汇报说你做出了24小时内都不曾做过的事情,我们也把这当成了你灵视结束的讯号。”曼施坦因冷冷地看了一眼教室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目光里不太友善。
“外面有什么人吗?”林年说。
“执行部的‘枭鸟’小队,本来不少人都在外派任务的,但在过去24小时中紧急调回了本部,准备处理现发的紧急事态如果刚才的医护班遭到了攻击,进来的就是他们了,而不是我们。”
“看起来我的情况很严重?”林年微微颔首。
“不不是严重,而是特殊。”古德里安说,“你还记得你在考试的时候做了什么吗?”
“如果记得我就不会问了。”林年缓缓摇头,但还是重新问了一次,“没有人因为我受伤吧?”
“没有。”曼施坦因肯定地回答。
他不得不这么肯定,因为眼下这件事可大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