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儿派人邀请苏御共进晚餐,苏御刚从孟府吃过,不饿,只道有幸陪郡主,故而上了楼来。
今晚郡主吃螃蟹,螃蟹大寒,还要喝些烧酒驱寒。陆陆续续还有些别的菜送来。长安郡主节俭那是出了名的,今日晚宴颇为丰盛,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意外。看来这次神策军北上,对唐家冲击不大。而且大家对这次战争大多保持乐观态度,洛阳城内并未出现恐慌的情况。前一阵经济略有下滑,可最近又出现好转的势头。
吃饭之前,唐灵儿竟然发表了一段感谢词,感谢苏御在这次纸业商战中为唐家做出了卓越贡献。话锋一转,又说这顿螃蟹宴算是奖赏。苏御低头看了看这些菜肴,心中衡量郡主到底有多感谢自己。凭借唐总裁抠门的程度,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而且唐灵儿还说,过段时间还会有别的礼物送上。可到底是什么礼物,她却没说。
搞得神神秘秘的,竟然还卖起了关子。
开饭,王珣用剪刀把螃蟹肢解,胡荣将蟹肉蟹黄拌入米饭当中,称重,递给郡主。这一套动作下来,看着都让人着急。可唐灵儿却一如既往地稳当坐在那里,看来她早已习惯这种进食节奏。
苏御不饿,只把螃蟹当瓜子儿吃,大肉送给小胖丫鬟史瑶,史瑶窃喜。唐灵儿视而不见。
伙房蒸了一大锅螃蟹,唐灵儿只是吃了两只便不肯再吃,漱口后道:“凡羽大法师从秦岭请来蛊师,据说是当世第一蛊术高手。皇帝要在相国寺分解那副蛊尸骷髅。待查过蛊尸之后,让和尚们为百骨亡灵超度。皇帝本欲亲自前往,怎奈身体不爽,皇后有孕在身,所以让武贵妃代表皇帝出行。皇帝邀请我去。劲锋,你想不想去?”
苏御情绪不高:“我觉得那蛊尸无甚大意义。分解不出什么玩意儿来。皇帝要为亡灵超度,以彰仁慈,好大的礼,估计要大半天时间才能完成。”
郡主看起来不大高兴。
苏御眨眨眼:“我又没说不去。”
唐灵儿淡淡口气:“我知道你很忙,不去就不去吧。”
苏御笑了笑,把二次去孟家的情况说了说。
唐灵儿道:“莫非孟思勋是在等我去请他?”
苏御道:“这次没必要惯着他。他不来,他就不赚这个钱,损失的是他们。他作为孟氏的财权总管,如果因私废公,对孟氏长老会也没法交代。让我跟他慢慢磨吧。”
郡主浅笑不语。
——
苏御带回几只螃蟹给冯瑜吃。
小美人满脸笑意,还问小嬛老黄他们有没有,苏御说都有,但没有你的多。冯瑜说自己吃不得这么多,不如把大家聚在一起,谁能吃就多吃些。苏御欣然答应。
冯瑜还是不敢在家里穿华服,生怕惹得郡主不爽。苏御心疼她,经常带她出去游玩。游玩时穿得体面,无人不说她是一名高贵而美艳的夫人。
试婚的时间不会太长,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让小美人儿过上好生活。即便将来分离,也给她留下一段美好记忆。另外苏御正在准备钱,一边找三叔,一边给冯瑜置办。还私下里与花听风谈过“女婴换子”的计划。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七师兄的能力不俗,这都基于他超高的轻功本领。苏御自愧不如。别说自己,即便是雁师姐恐怕也不如他。但专修轻功也有短板,那就是内力不足。不过凭借花师兄的能耐,碰见再厉害的高手,也很难伤到他。有句话说得好:打不过就跑呗。
另外三叔那边是彻底没动静了。苏小桃回信说,三叔压根就没与华州家里联系过。就好像真的成仙似的,这人已在凡间消失。不过苏御还是私藏了一笔钱在李家货栈,不打算花,省得下次碰见三叔又赶上手头拮据拿不出多少钱来。
抱着小美人,刚躺下就听有人报门。
欧阳镜兴冲冲跑了进来,像个大猴子似的又蹦又跳。
“劲锋!快起来,告诉你个大事。”
“什么大事?”
“龙啸天真的来了!我的天,太厉害了,七八个铁甲扈从拦不住他。他手里的哪是剑,简直就是雷公鞭啊!咔咔咔咔,砍人就跟砸萝卜似的,一下一个,铁甲卫的头盔都砸扁了。你的七师兄也只能是与他周旋,硬碰硬打不过他的。”
欧阳镜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还在冯瑜衣衫不整时,他就直接来到苏御屋里,抓起茶壶对嘴吹起。
此时欧阳镜还有东宫太监的身份,冯瑜倒也不是很恼,只是满脸飞霞,羞羞地走掉,唤小嬛进屋伺候着。
值得一提的是,欧阳镜想进宫伺候皇后这事被曹圣否决。另外吕太监也说欧阳镜净身不够彻底,如今东宫之主赵凉君才三岁,也没个妃子,所以让你在东宫挂个太监腰牌还行,如果想进宫,还需要再来一刀。欧阳镜大惊,于是此想法作罢。据说最近欧阳镜又找到了一种新药,能让他重拾雄风。不过这厮一向爱吹牛,苏御才不相信能有那么厉害的药物。
“这龙啸天莫不是疯了?”苏御皱眉:“公然刺杀太子,他能有什么好下场?再说了,我一直以为这事是赵裕隆安排的,现在赵裕隆已死,难道是赵准安排的?这也太直白了些。”
欧阳镜放下茶壶:“不是赵准。现在赵准也是暴跳如雷。就担心别人把这事赖在他头上,嚷嚷着非要杀龙啸天不可。”
欧阳镜抖了抖袖子:“这下好了,亲王党终于要出手。赶紧把这帮亡命之徒弄死算了。省得玉人我整日担惊受怕。”
苏御问:“皇后一直没派人去查?”
“有派,可一直没个结果。有人说就是皇后在故意给亲王党扣屎盆子。可我觉得这招太损,有失体面。”欧阳镜热得难受,视线在屋里急扫。
“我也感觉这不像是皇后的手笔。”苏御指了指扇子,让小嬛递给欧阳镜。
苏御搞不懂龙啸天为何如此玩命,惹得太子亲王两党都在抓他。见苏御皱眉不语,欧阳镜拿起扇子往脖领里扇风:“劲锋啊,要我说你这人就是爱操心。不过呢,说来说去老弟你也是在为我操心,哥哥我还是很感激的嘛。这次多亏七师兄帮我抵挡一阵,否则我可就跑不掉了。”
“‘太子’呢?”苏御想起那个站在车里哭的三岁小娃。
“让我扔给龙啸天了。”
“……”
“龙啸天得到‘太子’,他才肯退去。否则一个劲儿跟我玩命,我哪受得了?”
欧阳靖说,带着假太子出行就这点好,危难之际把太子扔出去,一了百了。反正买孩子的钱也都是他欧阳镜出的。现在太子党的运作,一半的钱都出自欧阳,另外一半来自神秘财阀。据说欧阳镜也有些吃不消。估摸着自己还能再坚持半年。如果半年之内党争还不能结束,那他可就倾家荡产了。
苏御心情不大好,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感到一阵悲伤。不过后来听欧阳靖说,龙啸天没杀孩子,他把孩子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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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禁,平康坊大门吱呀作响,咣当关闭。
坊里东北一角,拥挤而杂乱的巷弄中,站街的女子遍地都是。她们多是老丑病穷,招待的也都是些歪瓜裂枣。突然一名英俊而高大的男子出现在巷里,他怀中抱着一个三岁小娃。小娃甚是乖巧,手里还抓着一颗海棠果,不时啃咬。
男子的出现,引得站街的女子格外卖力,矫揉造作呼唤客官来呀,可高大男子目不斜视,仿佛视她们为野猪野狗。他快步而走穿过这里,来到更为狭窄偏僻之处。可当他刚刚走进狭巷时,一名老者斜向走出,唤住他。
“阁下好大的胆子。”老者慢慢抬起头,灯光下双目浑浊,不时和咳舒一声。
龙啸天微微扭头,斜视老者:“何人,敢拦我?”
“东宫掌印,吕石。咳咳。”吕公公患有肺痨,最近照顾太子十分辛劳,病情加重了不少。据说已经开始咳血。
“你是来抓我的?”
“抓你容易,但我不想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