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有些苦难并不是某个人一方面铸就的,而是提前埋下了阴谋的种子,那颗种子逐渐发芽壮大,最后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想要除掉这颗大树,就必须连根拔起。
如今的炼羽堂便在拔除那棵碍眼的参天大树,只有连根拔起,才能杜绝后患,以免后续会出现更大的变故。
夜央醒来时,已是暗杀行动的第二日,外门弟子在一日间被铲除了三层,内门也接近两层,甚至连内阁中也有一层。
不得不说赤峰堂多年来的策划得到了显著的回报,一两日内死了这么多的弟子,其中有很多甚至是遭到陷害,也依旧死于非命,这对炼羽堂无疑是致命性的打击。
夜央独自在炼羽堂中闲逛,从内阁一直来到外门,路过的弟子一个个人心惶惶,脸色紧张,匆匆而过,对这场变革性的杀戮惶惶不可终日。
“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个都吓得要死,难不成是仇家来寻仇了?”
夜央嘀咕一句,却是想到炼羽堂在下沌界的地位,哪会有人敢过来寻仇,岂非是明白着茅厕里点灯了。
原来炼羽堂的接连两日暗杀行动,已经惊动了众人,接二连三的有人消失,难免会引起猜疑,如此一来整个炼羽堂顿时炸开了锅,更有些漏网之鱼,连夜逃到赤峰堂去了。
暗杀行动也渐渐露在了明面,凡是被标注为嫌疑的,都不会放过,按照熊超的话来说,宁可杀错一万也不放过一个可疑的人,看来因为方锦的事,他是真正动了肝火。
可是接连昏迷了好几日的夜央却是一无所知,她只是隐约能从这些匆匆过往的弟子眼中感觉到恐惧,好似整个炼羽堂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霾。
刚走到外门,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群背影,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一眉,你真觉得拿一个外门弟子当要挟,我就不敢动你了。”
话音听起来是一个年纪略大的老妇人,炼羽堂中的妇人不多,只有三位,两位是内院的师傅,一位是内阁中的师傅。
夜央推攘着人群,走到里面,却是看到一眉正站在中间,脸色露出惊慌,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那女孩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眼中噙着泪水,滴溜溜的往下坠落。
“屏儿?”
夜央惊呼一声,望着一眉怀中的穆屏儿,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她压根不清楚前因后果,就连眼前的一幕都好似没看懂一般。
“夜姐姐,救,救我”
穆屏儿看见夜央,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扯着嗓子急忙呼喊道。
夜央左右望了一眼,没见到其他人,却是不知晓穆屏儿是如何被这一眉抓到的,也不清楚,好端端的一眉干嘛要以穆屏儿做要挟,难不成他失心疯了。
“一眉,你抓紧把人给我放了。”夜央一脸恼怒的指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她如此说都还算是客气的,早在之前一眉雇凶杀她,还有早前出言调戏羞辱的罪也还没找他算过,如今他更是变本加厉,居然拿一个七岁的小孩作要挟,当真是卑鄙到了骨子里。
一眉听完这话,轻蔑的笑了笑,一双鼠眼胡乱打量了一番,
“可笑,你这野丫头别以为有人撑腰就肆无忌惮,本道可从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们尽管动手,有这娇滴滴的小娃娃作伴,黄泉路上定然也不寂寞。”
“狗屁!就你这鬼模样也配自称道士,你可真是给人家祖宗丢脸。”夜央急忙回骂一句,补充道,“我再重申一遍,你最好把人放了,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夜央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她实在不愿意看到两败俱伤的情况发生,更何况他手中的还是个只有七岁的小丫头,而且还是将她视作妹妹的穆屏儿。
“不可能,今日他放不放人都是一死,倘若把人放了或许还会留他一个全尸。”一旁的那位妇人急忙插嘴道,眼中已然透出杀意,似乎下一刻便会冲上前去将那一眉碎尸万段。
夜央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憋红着一张脸朝着那妇人吼道,“屁都不是!谁准你插嘴的,显得你能耐是吧!”
“你…”那妇人一听这话,脸上的恼怒丝毫不加掩饰,话未脱口,却是暗暗忍了下来,调整好态度继续说道,“夜长老,这一眉是炼羽堂的叛徒,堂主有令,必须就地格杀,不能放虎归山。”
“叛徒?”夜央狐疑道,望着一眉惊慌的模样,心中叹道,‘妈的大西瓜,一天到晚那这么多叛徒,这个世界也喜欢无间道吗?又不是拍电影,一天天的吃饱饭了没事干就爱上表演了是吗?‘
他之前听过穆凡的分析,怀疑那祁佐便是赤峰堂的人,打入到炼羽堂中就是为了趁机搞破坏,好挫败炼羽堂的声势地位,从而在升界试中安插自己这方的人,让中沌界来间接惩罚与他。
可没想到这一眉竟然也是赤峰堂安插的人,也不知道是啥时候来的,居然混到了外门的师傅级,仔细想来,这赤峰堂的手段,还真是让人惊讶的很。
可是转念一想,穆屏儿在她手里,没理由不救,哪怕眼前之人是他的杀父仇人,她也只能老老实实放了他,因为她的本意是救人,而不是间接害人,这也是因为在曾经的那个世界,体会到的生命价值观以及意义。
“就算是叛徒,也没你说话的份,现在堂主不在,一切我说了算。”夜央朝前走了一步,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完全没把那位妇人放在眼里。
那妇人本就起了杀意,如今蹦出个夜央让她松手,哪有如此容易,这又不是儿戏,她们将一辈子的心血都投注到了炼羽堂中,有人要图谋破坏,又岂肯罢休。
一道剑影从夜央身旁划过,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妇人已经冲到了一眉面前,深寒的剑光,让他略微失神,多年来的摸爬滚打,却没有让他彻底失去主张。
只见一眉起手一剑,朝着那妇人的剑身砍去,将其打断。
那妇人身子猛地一闪,显然是动用了身法内的元籍,只留下一片虚影,一眉见此,顿时有些慌张,只感觉头顶一阵发麻,抬头朝上望去之时,只见一阵剑影朝着自己天灵盖刺来。
一眉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被那长剑刺中了胸前的道袍,却是没有伤到皮肉,却只见那妇人猛地朝前一挑,那对象竟然是一眉怀中的穆屏儿。
“老巫婆!”
夜央一眼便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那妇人本想通过木系元籍的移形换影直接将一眉除掉,可却被他侥幸躲过,为了避免之后出现变局,她便想着先将穆屏儿给杀掉,如此一来,没有了要挟,一眉就成了瓮中之鳖,任他们宰割了。
可夜央还在场,又怎会让他如愿,声音未落,便急忙透出元魂,将那妇人给锁住,哪怕她如今的魂链还没有到达一个大境界的差别,但是她有五段魂链,就好似五个人同时锁住她一般,想必也有点子作用。
果然如此,元魂刚一锁定,那老妇的行动立刻减慢,但时间却只有一秒,夜央也急忙施展那部木系元籍里面的身法,仅仅两步间便到达了老妇身边,掏出龙爪匕首,猛地一砍,将其手中的长剑砍断在地。
那本木系元籍,名为迷影步,黄阶月级,夜央只看了几遍,记住了心法,而后学着踩了几脚,便学会了三层,想来这木系元籍的学炼程度都不是太难。
一眉见此,急忙将手中长剑夹在穆屏儿脖子上,那长剑很显然十分锋利,只是稍微按压了一番,穆屏儿的脖颈处便已经渗出了鲜血。
老妇一脸吃惊的望着夜央,方才那一瞬的变故,她好似还没回过神来,虽然老妇的境界比夜央要高上许多,如今已然是窥元五段,但是她的魂链却是极为弱小,很明显她只是通过启魂找到了魂链,却不是魂元体,无法晋升自己的魂链。
虽然是一瞬,但她知道,倘若夜央方才对她起了杀意,那断在地上的就不是她手中的剑,而是她脖子上的脑袋了。
“还看?退回去。”夜央一脸恼怒的吼道,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堂主熊超的面子上,真恨不得把这老巫婆给直接干掉,居然能够为了自己的私心,不顾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这种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元力。
老妇一脸愤愤的瞪着夜央,却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她才算是见识到了夜央的本事,也算是知晓了为何熊超会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当内阁的长老了,她魂链的强大恐怕是比方锦还有过之。
一眉看着老妇一脸愤愤不平的退了下去,眼中却是泛起一抹得意,他原本还在想弄这么一个小丫头当人质或许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如今有了夜央在场,他顿时放下心来。
夜央望着一眉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便猜到了他的心思,眼眉微微一挑,戏谑道,“如今都撕破脸了,你是不是也该老实交代你背地里耍的那些下贱手断了?”
“哼!”一眉闻言,旋即冷哼一声,他自己做过的事,定然十分清楚,既然话也说到位了,他也不用再隐瞒些什么,
“没错,是我买凶杀得你,只可惜你命大,背后有高人相助。”
他曾经检查过那三人的尸首,都是被剑气所杀,当时的夜央才窥元境一段,压根没有所谓的剑气,而且那日他与于彬交手的时候他也在场,夜央似乎压根没有学过什么武技,就连基本闪避的动作都笨拙的要死。
基于这一点,他才联想到,夜央背后定然有高人相助,所以之后,他也不敢再去找夜央的麻烦,而是选择老老实实的潜伏下来,却是没曾想这次东窗事发,被熊超揪出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一眉道士的身份不假,他曾经的确是一个道士,那道观是在一个很偏僻的村子当中,可是一眉由于没有丝毫道心,在十几岁的时候便被师傅逐出了师门,从此在外漂泊。
但却是在因缘巧合之下,结实了赤峰堂中的一位师傅,不止帮他通元,让他顺利踏上元炼一途,而且还给他找了一处住所,直到他三十多岁时,成功跨入窥元境三段,便受那人所托,跑到了炼羽堂中做起了师傅,虽然只是个外门师傅,但是因为他的存在,弄得整个外门都乌烟瘴气,门下弟子完全没有元炼之心。
而且一旦被他发现某些资质好的弟子,便会秘密送往赤峰堂中培养,这些事熊超全部看在眼里,所以外门在之后又多增加了一位师傅,权且当做监视了。
不过别说,有了监视之后,一眉便不敢肆意妄为,但却是一日比一日懒散,每日怂恿着门下弟子给他物色漂亮姑娘,供他享用,长期的糜烂生活,也将他门下的弟子和整个外门弄得是怨声载道。
“不是我命大,是你雇佣的人太狗熊了,压根不够看。”夜央挖苦道,却是对一眉能够识破自己身后有高人,感觉到一丝丝诧异。
一眉脸上轻轻抽动了一番,那两撇八字眉上下微微摆动,色厉道,“本道不和你逞口舌之力,今日你若放我回去,这小妮子就留她一命,否则…”一边说着,还一边下贱的在穆屏儿脸上不断嗅着。
“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狗永远是狗,而人有时候不是人。”夜央鄙夷道,她如此说无非也就想拖延点时间,让她心中得以计算,倘若跟刚才一样,利用元魂锁定,或许可以得到一点点缓冲的时间。
可是如今那剑就夹在穆屏儿的脖颈处,倘若有丝毫偏差,穆屏儿定然活不成,如此实在过于冒险,她也不敢去尝试,毕竟用一条小生命做代价,这种大胆的尝试无疑是场赌局,她不敢以穆屏儿的生命为代价去赌这一场,除非能够让他把长剑从穆屏儿的脖颈处放下来,或许还有一丝可能性。
但是她却不知,一眉将长剑架在穆屏儿的脖颈处,正是为了防止夜央如刚才那般偷袭,如今夜央的实力让他丝毫生不出大意之心,仅仅过去了两个月,她不仅从窥元一段达到窥元三段,而且手中的元籍也不容小觑,更何况她手中那把匕首,一看便知晓定是品级很高的元器,如此他更不敢掉以轻心了。
“你们都退后!”夜央冲着众人喊道,心里依旧想着,如何才能让一眉放松警惕,遂吩咐着周围那些弟子,让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好让一眉紧绷的神经暂时放松下来。
“是!”周围一圈人丝毫不敢违背夜央的命令,纷纷朝后退去,留出一大片空地给两人交涉。
“我答应你一眉,前事我既往不咎,只要你能放了手中的小丫头,我信守承诺,绝对放你走。”
夜央一脸坚定的说道,她见一眉没有丝毫的放松下来,便能确定他定然识破了自己的心思,无奈之下,也只能以放过他作为条件挽救穆屏儿的生命。
“好,臭丫头,本道暂且相信你一次,今日你若放本道回去,明日你再来赤峰堂接人。”
“狗屁,你想的倒美,你现在就把人给我放了,我答应你饶你一命,决不食言。”夜央恼怒道,她是真没想到一眉居然如此不要脸,还想着把人带回赤峰堂,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新弟子在一起,他别人不找,偏偏抓走了穆屏儿,原来他还打着这个心思。
穆屏儿和初九两人皆是五重冠元体,这等身份若是放在以前,那可都是要供着的天才,也就因为舒桦做他们的师傅,才会一直寄居在外门,可是他们不知舒桦教了些什么,竟然短短一个月就让他们突破了,如此天才人物,有朝一日定然会让世间惊艳,而他们也会因为贡献这等天才,得到不少中沌界的赏赐。
“哼!”一眉冷哼一声,脸上泛出一阵戏谑,玩味道,“本道素来只信自己,旁人信不过,就连父母都会为了利益,把你出卖。”
一眉能说出此话,很显然小时候没少遭过这方面的罪,以至于如今养成六亲不认的心性。
夜央不禁觉得,眼前之人还有些可怜,可是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已经知晓了别人犯下的罪过,却不思反省,反而将自己也打造成那样的人,这便是大错特错。
“你心胸狭隘我不管,可我夜央说话算话,今日只要你把人放了,我就一定会放你活着回去。”
“屏儿!让我过去!”
夜央话音刚落,从其身后却是传来一阵呼喊,听声音像是穆凡,她回头望去,果然是穆凡一脸担忧的试图冲开前面两名弟子的阻拦。
夜央摆了摆手,示意放穆凡过来,对于这个脑回路大的吓人的天才儿童,或许可以想到办法解决眼下的僵持。
得到夜央的示意,那两名弟子识趣的朝两边让了让,穆凡急忙冲上前去,站在了夜央身旁,一脸担忧道,“我愿意拿自己换屏儿。”
一眉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好笑,全身的肥肉极不自然的颤抖了起来,哈哈大笑道,“哪里来的小杂种,还敢跟本道谈交易,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