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在车里闷了半天,杨慕在外面等得没耐心了,贴着门帘小声说,“喂,主子啊,再不出来菜都凉了!”没动静,杨慕皱皱眉。想想菜不会凉,现在是天太热,去吃凉菜,又小声道,“喂!主子啊。。。我刚才说错了,再不出来,菜就热了!”车里颤了颤。
城里多了一些北上逃难的百姓,这些老百姓在议论,东晋军北伐了,攻下了襄阳。吕密蹭的蹿出来,揪着一个路过的男子问,“东晋北伐可是真的?”男子一脸疲惫,“襄阳已经失守,与襄阳城临近的城池也在打仗,没看到这么多逃难的人吗?都是从南边过来的。”
杨慕这才注意到,街上都是扛着行李,满眼凄惶之色的百姓,一个脏兮兮的小手伸过来,“女郎,给口吃的吧!”是个俊秀的小男孩,杨慕蹲下身,拿出手帕给他擦擦脸,“小宝儿,进城多久了?”
“两天。我两天都没吃饭了,女郎,给我点吃的吧。”
“叫郎君,你在这等一会儿,哥哥去里面给你找吃的啊!”
小男孩歪着头,怎么让叫郎君,明明是个姐姐。
杨慕奔进酒肆,找胖厨端了俩馒头一大碗粥,呼哧半喘的跑出来,小男孩看到吃的却久久不动,去街对角搀扶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步履蹒跚的走过来,跪下给杨慕磕头,杨慕没见过给口吃的就磕头的,不知如何是好,端着粥和馒头就也跪了,“老人家你别跪我呀!唉别,别这样,你们快吃吧!”说着给老太太和小男孩馒头,看着一碗粥两人轮流喝,实在别扭,吩咐胖厨再端粥出来。
看到这边有人赠食,逃难的百姓纷纷驻足,人越来越多,酒肆门口围得已经没法进客人了。吕密赶紧将杨慕拉起来防止被踩,“小心,过来点。那么多逃难的百姓,你管不了的,这要官府来管。”
“官府?谁管?这小孩刚才说来两天了都没见有人管,这么下去,会饿死人的。”杨慕环顾四周,女人老人和小孩占多数,逃难到这里无依无靠,眼神里尽是凄楚。
胖厨在后面小声说,“师傅,眼下也没那么多的米熬粥,就算有米,也没有多的锅灶熬粥。”
杨慕想起胖厨说新盘了一个铺子,后院很宽敞,便问,“城南新盘下来的那处铺面,还没收拾吧?”
胖厨点头,不明所以。
杨慕不想当什么救世主,可正好手头有些钱,有能力帮他们,看都看见了,不能装作不知道。当即对胖厨说,“那间铺面先不做酒肆,暂时做真记粥铺,门前支三口大锅。去买米,钱我来想办法。找几个帮厨专门做粥,今天开始施粥。后院搭起凉棚,让人休息,没有亲戚投靠,或无家可归的,可以住在后院的厢房。”见师父如此吩咐,胖厨便知这事杨慕管定了,生意上的决定向来都是师父做主,胖厨只管执行。
杨慕对围着的众人说,“都去城南喝粥吧,真记粥铺。没住处的可以暂时住在粥铺后院,我们这里不养好吃懒做的,男人住在那儿,要负责修缮院子,女人住在那儿负责打扫,早点找到活计,能糊口就搬走。”众人哗啦啦跪倒一片,口称大善人,杨慕赶紧将胖厨推到前面,“谢他,都是他的主意。”,人们对着胖厨磕头,胖厨却莫名其妙一脸囧态。
几个时辰之后,城南的粥铺人来人往,空前的热闹,这是后话。
杨慕好容易摆脱人群,拉着吕密往楼上走,吕密任由杨慕握着手含笑跟着她。姚兴早到了,坐在视野最好的包间里。杨慕的招很管用,收购来的冰,镇在酒肆四角,坐在屋里顿时清凉无比,再加上新添的菜式,赠送的冰镇梅汁,食客又多了起来。
“打仗了知道吗?”姚兴假装没看见他们拉着手跑上来,见人走近就开始八卦,“没想到东晋会提前北伐。”杨慕很自然的放开了拉着吕密的手,笑嘻嘻坐下,听他们说话。
吕密心情很好,接着道:“我爹早说过,不能先派兵压境,大军堵在人家门口,东晋能不反抗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东晋本就不弱!”吕密还是坚持父亲的主张,速战速决,“要打,就快攻,趁他们措手不及时。”
“哼!这场仗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陛下已经派慕容家去迎战了,看着吧,很快襄阳就能回来。”姚兴吃着冰镇桑落酒,冰冰凉的酒一下肚说不出的舒爽,得意道:“听说了吗?陛下要招三万羽林郎!三万!大秦儿郎个个都是好手!就这三万羽林郎也能灭了东晋。”
吕密冷笑。“再多也是新招募来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杨慕在一旁沉思,打仗了,这仗一打起来,酒肆的生意就得赶紧收,这里还能呆多久?杨慕眼中闪现惊慌之色。吕密看在眼里,问道,“在想什么?”
“要打仗了,或许今年冬天,大家都要出趟远门呢!”杨慕不敢说淝水之战后,长安要面临的那些事。好像有人说过,穿过来的人,不能胡说八道,管住嘴,不然祸从口出。可忍不住的时候,也会说两句,比如现在,杨慕就忍不住:“你们谁都不许去应征羽林郎,很危险。”
窦川带着洛腾进门,听到这句后就随口答道,“刚才洛腾还嚷嚷着不如去当羽林郎呢!”
“为什么?”杨慕看向窦川身边的洛腾,洛腾自进门起就一直盯着杨慕看,杨慕又问一遍为什么,洛腾才想起回答,“去当羽林郎有机会建功立业,打了胜仗就有封赏,等我回来。。。就。。。”
“就什么?”杨慕知道羽林郎的下场,还回来什么,人都没了,杨慕黑起脸,“你怎么知道就一定会打胜仗!洛腾!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不要去!如果不听我的,非要去送死,那现在就好走不送!你就当没我这个朋友!”
杨慕从来都是笑嘻嘻的,发起火来,四周都静了静。
洛腾知道杨慕是真的担心他,先软下来,“杨慕!你别生气,我不去还不成么?”说着过来揪揪杨慕衣袖,吕密这时走过来,挪到洛腾前面,示意要坐旁边的位置,洛腾本拉着杨慕的袖子,要放吕密过去就只能放开,放开时,不满的看了一眼吕密。
杨慕耳根软,既然说不去了那就不生气了,笑笑说,“不去就好,来!坐吧。窦川也坐,酒桌上无主仆!”这是杨慕改的规矩,每次来喝酒就让大家主仆不分的乱坐,而吕密和姚兴都一笑置之,由着杨慕。杨慕假模假式又问了问吕密,“主子,这样可以吧?”
姚兴乐了,“在这酒肆里,你最大!你说了算。我们都是来蹭饭的。”
杨慕莞尔,开心道,“出了这门,你们还是郎主!来!主子们干杯!”大家都各执一杯,干了杯中酒。
席间能听到楼下在谈论今天的新菜真不错。
洛腾满怀心事,看着吕密的眼神也晦暗不明。杨慕瞥了两三次,都是这种表情,于是便问,“洛腾,你有心事?”
洛腾犹豫再三,杨慕见他欲言又止,点头鼓励他,“说说呗!什么事值得你闷闷不乐!”
“魏益多,已经当上了羽林郎!”
“怎么又提羽林郎,怎么又说他!”杨慕有点恼火,提起魏益多她就会想起前男友。
“杨慕,怪我之前没告诉你,你。。。你落水失忆之前。。。喜欢魏益多。”
“咣啷啷……”桌上好不热闹,杨慕手里的筷子咣当掉了,本能的伸手去捞,却噼里啪啦连带碗勺落一地,吕密和姚兴的酒杯也从手里掉落桌上,吕密紧握拳头,姚兴暗自欢喜,杨慕原来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