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位之上,洛苓一袭凤绣金丝长袍威严庄重,眸光望着下面的洛苡却闪烁着某种温和,顿了下,想起某事。
“这几日巡视,如何?”
洛苡神色淡淡。
“并无大事。”
那日,她让余家两兄弟先行离开,给他们的说辞便是巡视回程途中的城池是否有无偷奸耍滑、贪图公款之辈。
洛苓满意颔首,朝她摆了摆手。
“行了,你去皇夫那吧,这些时日他念了你许久。”
“是,儿臣告退。”
洛苡转道去了凤诩宫,方鸿辽早就接到消息,正在宫中等她,望见她时,态度比之前热情不少。
“你此次赈灾有功,皇上知晓渊城之事,勃然大怒,已经传信给了曹三元,处决阮志坤。”
“下令渊、烊两城合并一城,由曹三元担任城主……”
说着,方鸿辽眉眼间萦绕着一股喜色。
“那曹三元是个知恩图报之辈,渊城地处边界要塞,你以后争夺王位又多了一层保障。”
洛苡神色散漫,对方鸿辽所说的王位没什么反应。
见她如此,方鸿辽以为她长途跋涉有些疲累,忙道。
“这里没什么事,你回去歇着吧。”
闻言,洛苡登时有了精神。
“儿臣告辞。”
——
洛苡刚回到公主殿,就远远看着宋缪一袭青衣朝她走来,满眼笑意。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
宋缪在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眸光清澈明朗。
洛苡微微颔首,态度疏离。
“嗯。”
宋缪脸上的笑容刹时僵住,眼睁睁看着洛苡与他擦肩而过,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半点,眸光微暗。
旋即,洛苡轻缓声线传入耳。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好好回殿休息吗?今日不用你侍候了。”
“无碍。”
宋缪神色有一瞬间扭曲,扭头看向已经走远的两人。
树影斑驳,长廊翠树。
洛苡边走边偏头看向身侧,明明面具遮挡了她大半的脸,他愣是从中看出一丝柔和溺笑。
而温清云一袭玄袍落后洛苡一步,脸上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一黑一红交织相错,看起来无比登对。
宋缪望着温清云那身姿挺拔的身影,眸底阴鹜升腾而起,两侧被长袖遮住的手指渐握成拳。
呵……
果真是手段了得。
他陪在公主身侧几个月,温清云不过就是个出现不足一月的新人,现在都爬到他头上了……
如今他与温清云虽同时住在偏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清云如今有多得宠。
在公主殿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他的份例被扣掉许多,全被管家拿去孝敬了温清云……
等洛苡两人身影消失不见,宋缪才拂袖抬步离开,压下心底的不甘。
他待在公主身边三个月,自然有些手段。
温清云,等着……
翌日。
洛苡去上早朝,又经历了一番太女神机妙算、足智多谋之类的夸奖。
下朝后,洛苡加快脚步离开,身后洛依依声音响起。
“皇姐。”
洛苡轻叹了口气,转身。
洛依依和洛嫣穿着朝服一同朝她走来。
洛嫣巧笑嫣兮,准备搂住她的胳膊。
“皇姐真厉害,那阮志坤如此冥顽不灵,皇姐也都将他收拾服帖!”
洛苡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胳膊,洛嫣好似没察觉到,脸上仍挂着笑。
“皇妹有事?”
洛嫣面容精致,尽管是穿着威严庄重的朝服也现出一丝娇俏,看得心尖止不住的发软。
“皇姐这话说的,过几日便是七夕佳节,恰好皇姐赈灾成功,母皇圣心大悦,准备大办,皇姐作为太女,后院却连一个有名分的男子都没有。”
“此次七夕佳节,皇姐可有心悦之人?”
洛嫣铺垫了许久,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所想,眼底浮光跃动。
七夕佳节,本就是男女心意互通之日。
余家两兄弟同洛苡一同前去赈灾。
之前余家两兄弟对洛苡意见颇多,此次回来,他们对洛苡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言语间都是对洛苡的欣赏。
这让洛嫣不禁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若洛苡与余易木在一起,有了余家在后面加持,她这太女之位更撼动不了……
洛苡知道洛依依和洛嫣早就盯上郭兆铭和余易木,但她一颗心全扑在了温清云身上,与余家两兄弟不可能生出什么情愫。
虽说如此,但她也不可能让洛嫣知晓……
思及此,洛苡低头抿唇一笑,羞涩状。
“有。”
洛嫣手指抖了抖,声音都有些发颤。
“谁?”
洛苡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淡淡一句。
“不便多说,我还有些事,既然两位皇妹没什么事,我先行一步。”
说罢,洛苡转身离开,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洛嫣那纯然的眸子顿时浮现出一丝隐晦的狠辣,一闪而过,侧目看向洛依依。
“二姐,洛苡的心上人是谁?”
洛依依意味不明的望向洛苡的背影,摇了摇头。
“不知。”
不过,若真是余易木……
洛依依眸底越过一道暗芒,侧头在洛嫣耳际说了几句。
——
另一边,洛苡回到公主殿,管家早就在门口等着她,见状,立即迎上前。
“公主,永安候的嫡女来了。”
永安候的嫡女?
洛苡面具下的眉梢挑了挑。
永安候是与先皇先祖打下洛国的开国元勋之一,与余家一样地位崇高。
只是永安候无意朝政,洛国安定后,先皇特意赐下封号……
只是,据她所知,这具身体和永安候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这永安候嫡女来做什么?!
无数思绪在脑中越过,洛苡脚步却未停,朝着大厅走去。
遥遥的,洛苡望见大厅坐着一浅绿衣裙少女。
走近,看得更真切了些,眼前女子明眸善睐,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仪静体闲。
只面上那双澄澈眼眸好奇的转着,透着抹灵动,额前花钿精致,蛾眉螓首。
宁玉漫望见洛苡身影,眼睛瞬间定在她身上,眸底明晃晃的好奇,待洛苡走近,起身行了一礼。
“永安候府宁玉漫见过长公主。”
洛苡去主位坐下,温声。
“起身。”
见她有些拘谨,洛苡声音又不自觉的柔了些许。
“找我何事?”
宁玉漫从兜里摸出一个木质盒子,抿唇一笑,脸颊有些泛红。
“听闻长公主赈灾大捷,玉漫特意送上贺礼。”
说完,大厅迟迟无声,正当宁玉漫疑惑抬头时,洛苡接过了盒子。
“候女有心了。”
见状,宁玉漫松了口气,眼角眉梢都添上了一抹笑意。
“叨扰长公主。”
言罢,宁玉漫朝她躬身,转身离开,似乎来只是为了送一个贺礼。
洛苡望着她的背影,把玩着手里的木质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只通体紫红的玉镯,温润细腻,上面似乎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看着就不是凡物。
洛苡眸光微深。
她与这候府嫡女无亲无故,她为何送她如此贵重的东西?
当晚。
洛苡沐浴完毕,穿着月白长袍坐在案桌前看折子,长发披在身后。
温清云半蹲着替她研磨,手指骨节分明,淡青色血管向上蔓延,莫名有些勾人。
昏黄的烛光照在两人身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美好静谧。
拿着酒坛进来的梅穗看着这一幕愣了半响,直到洛苡喊她回神。
“公主,这是桃花酒,你去年专门让人埋在后院的桃树下,奴婢刚刚让人挖了出来,立即就拿过来了。”
梅穗将酒坛放在离洛苡不远处的桌子上,打开塞子。
霎那间,酒的醇厚味道瞬间溢出,泛着一丝桃花的清甜香味,闻着就让人有些意醉。
洛苡放下折子,好奇的走到桌前,吸了一口,一凑近,这种味道更加香甜。
梅穗意会的拿了几个琉璃杯盏过来。
洛苡按住她的手,克制的说了句。
“梅穗,明日我还要上朝,今夜先不喝了。”
梅穗微微睁大眸子,笑了。
“公主,这桃花酒入口清甜,后劲不大,而且公主千杯不醉,喝点没事的,您前段时间不是经常念叨着要喝吗?”
许是近段时间洛苡脾气渐好,梅穗对她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惧怕忐忑。
此话一出,洛苡无声松了口气,眼睛似乎都放出了抹亮色。
“将这酒坛抬到后院亭子去。”
美酒自然要配美景才有意思。
“是。”
梅穗抱着酒坛抬脚离开,洛苡朝身后的温清云说了句跟上便随着梅穗离开。
转瞬间,偌大的寝殿空无一人。
温清云若有所思的望着殿外,眉心微拧,似在思索某些难以接受的事。
亭台楼阁,鱼戏莲叶,微风轻徐,带来一丝凉意。
洛苡抱着酒坛迫不及待的倒了一杯,琉璃杯盏里透明液体轻晃,月华下,笼上一层淡淡的微光,流光溢彩,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洛苡拿起杯盏摇了下,酒香味愈发浓厚。
她低头抿了一口,入口清甜带着甘冽,不似寻常的酒那么烈,回味中又尝到一股桃花的香。
洛苡眼睛亮了亮,一口将手里的酒闷下。
反正这具身体千杯不醉,她也不用担心喝醉失了仪态。
等温清云抵达时,就看见洛苡这一杯杯不要命灌酒的凶猛样。
他在旁边站了会儿,眉心下意识蹙起,过去看了眼酒坛,已经喝了一小半。
洛苡拿着杯盏抬眸看他,那双圆润透亮的眸子此刻泛着盈盈水色,透着不自知的撩人。
“是你啊。”
说着,洛苡从桌上拿了个杯盏递给她,豪气万丈。
“来,一起喝。”
娇嫩温热的指尖擦过温清云手背,带起丝丝颤栗,他握着微凉的杯盏,抿唇不语。
洛苡抱着坛给自己满上,见他不动,将酒坛递给他。
“自己倒。”
被洛苡那清凌凌的眼注视着,温清云将酒坛拿回来倒进杯盏里。
洛苡脸上这才又浮现出一丝笑意,举起杯盏碰了下他的杯盏,里面透明液体晃到了桌上,一片水渍。
洛苡这具身体虽是千杯不醉,但也禁不住这么喝。
此刻,洛苡脑子晕晕沉沉,看人都有些不真切,倚在长椅上,一缕长发滑到了颈间,黑白分明,灼人炫目。
温清云眸光暗了暗,压低声音。
“公主?”
洛苡微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应了声。
“天凉,公主得回殿休息,明日还要上朝。”
洛苡只觉得身侧一只有只苍蝇嗡嗡作响,烦躁的开口。
“滚。”
利落干脆,又隐隐透出些戾气。
温清云眯了眯眼,这时候的洛苡让他有种回到之前的错觉,想起刚才梅穗的话,他顿了顿,伸手摇了摇洛苡。
“公主,可还认识我?”
洛苡皱着眉,眼睛睁开一条缝,盯着他看了半响,吐出三个字。
“温清云。”
说完,洛苡又紧接着开口,伸手握住他的长袖。
“你怎么这么难搞定?还是闻裕好……”
话到最后,洛苡声音弱了下来,温清云听得并不真切。
饶是如此,识海里的系统也止不住的嚎叫。
[主人!醒醒啊!再不醒!你八辈祖宗都要被人撬开了!]
系统的声音清晰又明朗,洛苡咕哝了一句。
“我祖宗在哪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找不到。”
温清云:“……”
胡言乱语……
温清云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真是疯了,听一个酒鬼的话做什么?
夜已深,洛苡晚上向来不要人侍候,梅穗也知道洛苡千杯不醉的体质,送完酒后便放心离开了。
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温清云眉心抖了抖。
须臾后,他扯下洛苡手里的杯盏,大掌握着她的胳膊扶着她起身。
洛苡摇摇晃晃,一头扎进他怀里,一股淡淡的清香涌入鼻尖,她混沌的脑子清明些许,手撑着他的胸膛眯眼看他。
认出了人,洛苡眼睛亮了亮,然后一把搂住了温清云精瘦的腰,耳朵贴在他胸膛上,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唇角却是微微勾起。
今夜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把握都可惜了这坛这么好喝的酒……
温清云额角青筋跳了跳,双手钳住她的肩膀,刚使劲,洛苡就闷哼一声,声线软软,带着股酒气。
“痛……”
闻言,温清云下意识松了手劲,第一次生出了无可奈何的情绪。
“公主,夜已深,明日还要早朝。”
微风拂过,酒劲过了些许,现出一抹清明,只是脑袋还有些热热的。
她抱着温清云,小声开口。
“脑袋痛,走不动。”
温清云:“……”
脑袋疼,关走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