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后的第二天一上班,李彬把赵军和王雁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要他们汇报这几天的工作情况。赵军报告说:“第一,我已经派人到移动通信调出了陈明最后几天的通讯记录。还派人找村主任陈玉坤详细了解了出事的那天陈明的活动情况。从通讯记录上看,当天下午三点三十五分,陈明接到了县委书记林海的一个电话,通话时间十六分钟,以后就是陈明与他的爱人阮工的两次通活,每次通话都超过了二十分钟。据村主任陈玉坤说,陈县长原本打算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开车回县城。但接到林海的电话后,临时决定当天晚上赶回县城。陈玉坤曾经告诉陈明:他们已经接到县气象台的预警电话,说今天晚上有大到暴雨,鸡公岭那一带的路不好走,很危险。陈明说,林书记上午八点要在办公室开一个小会,要他务必赶回去参加,这一带的路况他很熟悉,不会有危险。陈玉坤说,既然县委书记找他有事,他也就不好再阻拦了。第二件事是,我征得陈明的爱人阮工的同意,并同阮工一起,对陈明在陈家村的卧室兼办公室进行了详细的清理。赵军说,村里人听说陈县长的爱人来了,都扶老携幼地来看望她。老大娘和年轻媳妇们跟阮工抱在一起,哭成一团。阮工强压悲痛,配合我们仔细地整理了遗物。我问村主任陈玉坤,有没有人来动过陈明的遗物?陈玉坤拍着胸脯保证,自从听说陈县长出事后,他就把这间房子加了锁,保护起来了。不是陈县长的家人亲自来,他绝不会打开。陈明的卧室兼办公室非常简朴,床上铺的盖的跟当地的农民完全一样。办公室桌上连茶叶盒都没有一个,每天就是喝白开水。我们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了三本日记本,征得阮工的同意,我们把陈明的日记复印了一份,原件交给了阮工。第三件事,关于陈明那部车子的刹车系统,我们把它拿到省公安厅技术处进行了技术鉴定。技术处通过跌落试验,证明即使从一百米高处跌落,刹车系统也只是严重变形,但刹车片的螺丝也不会脱落,因为刹车片的螺丝加了保险。基本可以肯定,刹车系统的螺丝完全脱落,是人为破坏所致。我们于是调查出事的当天有哪些人接触过陈明的车子,陈玉坤说,陈县长跟村里人的关系特好,有些人喜欢找陈县长借车,只要他自己不用车,都会满口答应。他回忆说,当天下午有两个村里的年轻人借过陈县长的车,一个是跑到镇子上买农药化肥,一个是小孩生病借车送到镇卫生院,时间都不长,每次大约来回一个小时。我们对这两个年轻人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初步的调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因为最后借车的人把车交到陈明手里后,下午三点二十五分,陈明还开车到水库去了一趟,车辆还很正常。此后,车就一直没有离开陈明,六点五十分,陈明就开车往县城来了。”
李彬说:“既然公安厅技术处有这个结论,你把这个结论告诉陈玉坤,要他发动群众提供线索。我们破案要依靠群众,发动群众,陈家村的群众对陈副县长很有感情,如果知道了是有人故意加害他们的陈县长,一定会积极地寻找线索。”
接下来,王雁汇报他调查县长选举的内幕情况以及陈越遇害案的调查进展。王雁说:“既然陈越遇害前跟李厅说过他手里有证据。我们就找到陈翠莲,希望她能配合我们找到那份证据。陈翠莲还没有从这场悲剧的阴影中走出来,整个人变得异常憔悴,我们说服她配合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她说,现在整个宁州还不都是李家的天下,你们的李厅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我告诉她,我们的李厅是个特别有党性,有原则的领导。我王雁可以拿我的脑袋担保,李厅是个绝对可以信任的人。磨了很久的嘴皮子,她才终于相信了我的话。她说,她确实听陈越对她说过,县里开会前一天,有两个人到沿河街的店里找到他,要他在县长选举时,一定要投李县长的票,还给了他两万块钱。当时陈越不肯收钱,但来人威胁说,不肯收钱就要砸他的店。陈越当时就动了脑筋。他偷偷地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将对话全部录了下来。我们已经听过了这个录音,录音的效果也很不错。录音一开始就是陈越的哈哈大笑。他说:“看来两个老弟还是江湖中的新人,竟然不知道我和李县长的关系。”两个来人问:“怎么回事?把话讲清楚!”陈越说:“李县长的哥哥是我的初中同班同学,我和他是有过命交情的铁哥们,李县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说我不选他我还会选谁?”两个马仔听完后大概松了一口气,然后说:“看来陈老板是个识时务的人,那我们也就好回去交差了。”陈越当时拿出一本带复写功能的收据本,写了一个收据,收据上只写着:“收到两万元整。”收款人:陈越,付款人:某某。陈越把两万块钱和收据一起推给两人说:“两个兄弟,我陈越好歹也是个老板,哪里会缺这两万块钱。这样吧,两个兄弟来来往往也很辛苦,这两万块钱就当我陈越送给两位兄弟做茶水钱,你们在这张收据上签个字,这两万块钱就是你们的了。”这两个人大概觉得在这样的收据上签字也没有什么事,每人还能白得一万块钱,就把字签了。两个人签字后,陈越撕下了一张收据,连同两万元一起交给两人。两个马仔高高兴兴地走了。这部有录音的手机和复写的收据,陈翠莲是在收拾陈越遗物的时候,在陈越的一双皮鞋里发现的。我们根据收据上两个人的签字进行了暗中调查,发现这两个人确实就是禾坪镇邓青云的手下。问题是,就当我们准备传唤这两个人做进一步调查的时候,我们的胡局长找我谈了话。他要我马上停止对县长选举情况的调查。说我们调查县长的选举情况,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职权范围。他很严厉地训斥我,一定要遵守政治纪律,不要把手伸得太长!这两顶帽子份量可不轻,压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李彬说:“林书记亲自向我保证过,在李民被害案的侦破过程中,凡是需要县里各个部门配合的都要无条件的配合,你是不是没有讲清楚这件事与案件侦破的关系?”
王雁着急起来,她说:“我当时就对胡局长说了,李厅要我们把李民这两年来在宁州工作和生活的各方面情况都要调查清楚,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只有把方方面面的细节都查清楚了,才能筛查出凶手的蛛丝马迹。”
无须讳言,李彬也感受到了这种阻力,但是他坚定地说:“这两顶帽子你戴着不合适,送给我吧。你们该干嘛还干嘛!你们胡局长那里,或者林书记那里,我去给你说话,我来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