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八点,在公安局给李彬预备的临时办公室里,李彬拨通了陈明的电话。李彬用轻松的,象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的声调说:“喂,陈副县长,我是省公安厅的李彬,我很期待能跟你好好地谈一谈,你看,你什么时间能抽空回县城一趟?”
陈明对李彬的约谈似乎早有准备,他说:“李厅长,我昨天就听说你回到宁州了。我对李县长的遇害感到非常震惊和难过。你不约我,我也很想主动地跟你反映一些情况,希望能对你的破案有所帮助。今天上午,我要开一个村支委扩大会,下午要跟村委会的几个干部去实地勘察水库防讯工程。明天上午九点钟,我直接到公安局找你,行吗?”
李彬说:“陈县长,还是我到你的办公室去拜访吧!”
陈明说:“我的办公室我很少进去,乱七八糟地收拾要大半天。而且,事关李县长的案子,还是到公安局去谈方便。”
李彬说:“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明天上午我在公安局的办公室等你。”
宁州濒临广东,虽然还是二月下旬,但因为已经连续晴了三天,气温骤然升高到二十八度。当晚一场暴雨突然而至。李彬拉开卧室的窗帘,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风声雨声有如翻江倒海,现在还是春天,一般应该是细雨如烟,春雨润物无声的时节,怎么会有这等滂沱大雨?全球变暖后的气象真是越来越难以预测了。他的心里突然隐隐感到不安,究竟是什么使他不安,细细推究,他又感到莫名。
第二天上午,李彬通知赵军和王雁都在他的办公室等陈明。他相信这一定是一次很重要的谈话。陈明提供的情况对案件侦破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时间过了九点,九点半,十点。陈明依然没有现身。李彬不停地拨打陈明的电话,每次服务台都说:“你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他问王雁:“你有陈明爱人的电话吗?”王雁说:“陈县长的爱人阮工是水电局的工程师,我到我的办公室里去给水电局打个电话。”
十五分钟后,王雁就回来了。他说:“他通过水电局办公室跟阮工取得了联系。阮工说,昨晚陈明就来了电话,说是晚上十点前赶回家里。结果一夜未归。陈明在回家这件事上经常说话不算数,他心里早就没有这个家了,所以阮工也就不在意。”
李彬一听心里觉得不好。他赶紧对王雁说,快去跟村委会取得联系!”
十分钟后王雁就回来了,他说,他跟村主任陈玉坤取得了联系,陈主任说,陈县长昨晚八点就开车回家了,说是回县里参加重要会议。
李彬不再怀疑,他对王雁说,除留下值班的以外,你带上刑侦队的同志从县城到陈家村的路上沿路搜索前进。
李彬和赵军上了同一辆警车。赵军说:“是不是陈县长临时有别的紧急事情到其它地方去了?又因为事情多,走得急,手机忘记了充电?”
李彬说:“不可能,如果有别的事情,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先同我取得联系。”现在,他越来越相信陈明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三辆警车一路鸣着警笛出了县城。从县城到陈家村要经过禾坪镇。过了禾坪镇,公路就一路开始爬坡。两边的青山经过大雨的冲刷,青翠如洗,也更加显得巍峨,空气格外清新。但李彬的心情特别沉重。他对这一带的地形特别熟悉,还在中学时代,就曾相约着几位好友到陈家岭来游玩过。陈家岭位于崇山峻岭之中,只有一条盘山公路与外界相联。陈家村有三百多户人家,象一个相对封闭的氏族社会,有自成一体的土话,外村人很难听懂。这里山高田少,是宁州县有名的贫困村。从禾坪镇到陈家岭的途中,有一座叫鸡公岭的大山,这里的盘山公路路面狭窄,一侧的悬崖绝壁藤曼丛生,伸头望不见底,溪水叮咚,令人胆寒,车辆如果摔下悬崖,就会粉身碎骨。半个小时后,车队来到了鸡公岭的脚下,李彬吩咐停车,一干人等下车集合。他作了战前动员。他说:“这里的坡势比较陡峭,陈县长昨天晚上从这里开车下山,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现在把人分成两队,一队从山脚下进入溪谷,一队沿公路上山,每队配备一部步话机。希望大家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务必把陈县长找到,同时注意保护好现场。”
李彬叫王雁带一部分人沿路上山,除留下一名警察看守车辆外,他和赵军带一队人带着担架,沿溪谷搜索前进,他和陈明尚未谋面,他希望第一时间看到现场。昨天晚上一夜大雨,溪水仍然浑黄汹涌,奔腾激荡,难以涉足。溪谷里草木繁茂,荆棘丛生,人迹罕至,使李彬不禁想起了王维的诗句“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场景。李彬、赵军一队人只能沿溪边踩着烂泥和卵石,披荆斩棘前进,二十分钟,大概只前进了五十米。而王雁一队人开着一辆警车缓缓地沿坡上行,虽然爬坡有些费力,但相对比较容易。二十分钟后,王雁看到一个转弯处的两个混凝土阻拦墩有被车辆撞坏的痕迹。他们停下仔细观察。是的,没错!这是新的痕迹,被撞掉的混凝土渣就在旁边。可以想象,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在上面,车子一定是翻着筋斗掉下悬崖。王雁立刻用步话机联系了李彬。李彬听到王雁的报告,心里一沉,催促赵军加快速度。又披荆斩棘地走了十五分钟,他们终于在汹涌浑黄的溪水中,看到了那辆被摔得支离破碎的越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