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感觉真是刺激。
祁业的偏殿外并没有结界，她很顺利就推门进去了。
祁业住的地方跟他光风霁月的外表不同，灵玉铺就的宫殿内阴暗无比，透不进一丝光亮。
看上去悲悯众生的无垢仙君，其实并没有将万物生灵放在眼中。
其他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洗脑了，但是身为祁业曾经的师尊的希音却十分清楚他的秉性。
他的内心就是暴虐狠辣，为了能活下去，任何人都能成为他向上爬的踏板。
成为她的徒弟之后，他收敛了很多阴损的心思，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正人君子。
虽然这么说曾经的乖徒弟有些不太好，但那就是事实。
没有人天生心地纯良，他们的内心都或多或少的生出过一些阴暗的想法，但是他们所接受的礼法道德能让他们压抑这种思想。
祁业与他们没什么不一样，他只是黑暗的心思占据了主导地位罢了。
希音的每一步都走的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可是自从她主动踏入怪物的领地之后，就意味着她早就已经避无可避，唯有主动出击，才能有一线生机。
越往里面走，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越强烈，她的步子顿了顿。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道让她倒飞出去，撞在了玉柱之上，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一只冰冷的手掐住她的脖颈，力道并不重，却让希音汗毛倒竖，像是被吃人的恶鬼盯上了般。
希音不由自主地抓住面前人的手腕，对上了他黑沉沉的眸子，“师尊，是我。”
师尊这个称呼让祁业愣了一瞬，下一刻脖颈上的手加重力道，他语气森然的重复了一遍，“师尊？阿音她明明只有我一个徒弟！”
希音瞪大眼，他还真跟花羽说的一样神志不清，记忆错乱到了这种程度。
希音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不，我是你的徒弟，不是希音尊上的。”
脖子上的力道总算松了些，希音止不住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刚才都快要看到奈何桥了。
真是要感谢他，让她能有机会一睹奈何桥的真容。
“胡说！我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么一个徒弟。”他的语调低沉，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带着十足的嫌弃。
“无垢仙君受世人敬仰。”希音咽了口口水，试探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何偏要收我为徒。”
“无垢仙君？”祁业疑惑的道，“你说我是……”
他突然不再说话，快速松开希音，将她挡在身后，看样子有些紧张，“师尊，您怎么起来了？”
希音顺着柱子滑落，听到祁业的称呼，她目光震惊又复杂的看向他。
祁业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听什么人说话，“她就是一个过来传话的弟子，记性不太好，说的话也不清不楚，徒儿就多问了两句。”
祁业快步朝前走去，抬起双手在虚空中做了一个搀扶的姿势，“师尊，自从那次大战之后，你身上的伤就一直不见好，丹永圣说了要静养，您就不用为了那些事情操心了。”
希音捂着脖子站起身，她紧盯着祁业道，“师尊，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跟空气对话，不要吓我呀，我胆子很小的。”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这也导致她又是一阵咳嗽，嗓子像是被砂纸刮过一样痛。
祁业的身体僵住，一瞬间，整个寝殿都陷入了低气压，他转身目光冰冷的盯着希音，指了指身边的黑暗道，“我师尊希音尊上就在这里，你瞎了吗？为什么看不到！”
“师尊，你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我知道希音尊上因护佑苍生而身陨让你接受不了，但是你也不能一直欺骗自己呀！”
“住嘴！”祁业彻底被激怒，“谁准你诅咒我师尊的，我要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希音没有后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微弱的火苗驱散了些许黑暗，“师尊你仔细看看，你身边哪有希音尊上。”
祁业没有偏头看，他一把拍掉希音手中的火折子，寝殿重新被暗夜笼罩。
“我知道，你一定是那些人派来想要离间我们师徒感情的，因为你们嫉妒我。”祁业看着希音的眼中充满了杀意，但顾及到那个幻想中的希音在场，他并没有动手。
希音越发沉着冷静，“希音尊上已经死了三百余年。”
“你胡说！”祁业有些失控的道。
“希音尊上她生前最疼爱的就是你，死后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我梦到希音尊上了。”她又往前走了好几步，来到祁业面前。
祁业低着头，就像是一个耗光生机的将死之人，他声音很轻，仔细听却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委屈和小心翼翼，“真的吗？若是她挂念我，为何这些年来从不曾入我的梦？”
“我很幸运，因为我跟希音尊上有某种特殊的联系。”她抬手轻轻捧起祁业的脸，“希音尊上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祁业原本死寂的眸子似乎升起了一层脆弱的期待，“真的吗？师尊她要说什么？”
“希音尊上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如今这样？”希音的语调很轻柔，像是三月的清风，悄悄抚慰人心。
祁业一把抓住希音的肩膀，“如今这样是什么样，我继承了她的衣钵，肩负起守护天下苍生的重担，不再给世间带来灾祸，她不喜欢我这样吗？”
希音舔了舔干涩的唇，“希音尊上说，她奉上自己的一切甚至性命，是想要你结束轮回，不再受命运操控，不再清醒的堕入深渊，她最想看到的是你能和其他人一样，寻找自己心中的方向。”
祁业低笑一声，笑容苦涩无比，他抬头看向希音，“师尊，你还在吗？”
“我想要的早就不是结束永无止境的轮回了，我想要的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抬手抚上希音的侧脸，“若是能够再见到你，我甘愿永远被困在轮回之中，哪怕永远都摆脱不掉惨死的命运，我也不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