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个院子一待就是三年,院中的白玉兰开了又落,她始终没有等到江照。
希音决定去寻找江照,无论他是否出了意外,她都不该将自己困在这处宅院,因为她的寿命不长了……
希音并没有卖掉院子,她把院子租给了一户刚搬来的人家,并交给他们一封信,江照若是回来,就能知道她的行踪了。
她听江照说他要去漠北,于是希音买了一匹快马,往漠北出发。
只是自从江照离开之后,她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往往是走一段时间就要休息大半日。
后来她买了一辆马车,速度虽然慢了很多,但是却能让她身体状况得到缓解。
没有江照保护,她这一路上坎坷了许多,遇到过土匪,也住过黑店,碰上过扒手,也差点被人贩子拐走。
她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最后搭上了商队的线路,终于到了漠北。
漠北的夜晚寒凉无比,凛冽的风夹杂着黄沙拍打在皮肤上,就像是被针刺扎过一样疼。
从漠北最边缘开始找,又花了小半年的时间,她找到了漠北的王庭。
这里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婚宴,不用问就知道,这是漠北最受宠的公主要嫁人了。
“公主跟驸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听说公主跟驸马自小便认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走走走,公主跟驸马就快要出来了。”
希音跟着人流走,她喜欢参加别人的婚宴,喜欢看穿着火红嫁衣,款款而来的新娘,不知道漠北的婚服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江照,他身上穿着传统的漠北婚服,仍旧是以红色为主色调,只不过加了毛领,头上还带着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帽子。
跟她想象中的样子有些出入,不过仍旧是好看的,那婚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都魁梧了许多,英气逼人的样子看红了好多女子的脸。
只有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江照跟他曾经救过的女子站在篝火前,享受着子民的祝福,看上去真般配呀。
希音死死盯着新娘精巧的额饰,最中间的位置镶嵌了一颗成色极好的玉珠。
是当初江照临走之前,希音赠予他的,那颗珠子凝结着她半数的修为和寿命。
希音缓缓捂上胸口,那里猛然泛起了密密麻麻几乎能将人吞噬的疼痛。
她将玉珠送给他是为了护他性命。
如今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将她的半条命都拱手相赠。
她突然大笑出声,眼角笑出了泪,引得众人侧目,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何其可笑啊,那台上的男子曾说过要娶她,曾说过要彼此相伴,如今转头娶了别的人女子,要与别的女子相伴终老。
而她却在他留下的那个小院,苦苦等了三载春秋。
江照皱着剑眉看向希音,原本想叫侍卫将闹事的人赶走,但是视线看到她的一刹那,他的心突然像是被人揪了一下,有些失神。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身边女子的异样,突然女子抓住他的手,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把下面那个疯女人轰出去啊!”
“慢着!”江照开口,台下的女子却猛地吐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江照心里一紧,甩开新娘的手,朝台下跑去。
希音被留在了王庭,醒来之后,她打算离开,她并不打算报复,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人心易变,所以为他留足了余地跟退路。
现在她只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离开漠北。
她想回到自己一开始的那个家,就算是走不到,她也应该死在归家的途中,而不是这充满风沙,看不清人心的漠北。
江照终于肯来见她了,跟他同行的还有他的娘子,王庭的公主。
希音没有看一脸紧张的公主,也没有看江照,而是看着天边的圆月道,“江照,我要走了。”
她说完,收回悠长的目光,就像是收回一段回忆,一份情感,她从怀中拿出一根白玉簪递给江照,“这是你当初送我的生辰礼物,如今我还给你。”
她看向公主佩戴的白玉珠,“将我送你的东西还回来,我们之间便算两清了。”
江照的眉头皱得很紧,脱口而出,“不行,公主不能没有它。”
跟希音对上视线后,他有些怔然,随后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希音看了他良久,突然轻笑一声,“失忆了吗?”
她摇了摇头,“那又如何,食言便是食言,终究还是你先背弃了我。”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江照往前迈出一步,有些急躁的问道。
希音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白玉簪给了公主,“也算相识一场,这白玉珠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了。”
公主也没想到她既然这么快就放弃了,手中握着簪子,有些愣愣地看着她。
“我不与你争,能派一辆马车送我出漠北吗?”
江照立即道,“马上就要下雪了,到时通往外界的路将会被雪封住,你现在走会很危险,等来年开春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但心里就是不想让她出事。
“这样啊,那就要快点走了。”希音拒绝了他的提议,“否则就来不及了。”
公主怕了,她找人偷偷将希音送出了王庭,大地此时已经被霜雪覆盖。
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马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厚重的门帘被掀开,希音抬眼看去。
这两个男人的眼神她太熟悉了,当初的土匪看她母亲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希音又杀了人,她整理好有些散乱的衣服,走出了这个充斥着血腥味的马车。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时不时捂着嘴咳嗽,鲜血顺着指缝蜿蜒地爬上她的手背,红与白交织,诡异又美丽。
她松开手,苍白的唇被血染得殷红无比,让她看起来健康了一些。
希音半垂着眼,她有点理解母亲当初为什么会自杀了,她光是被那些人触碰一下就觉得恶心。
母亲又是以怎样一种心态,对着杀了爱人的土匪下跪乞求,只为了她的女儿不遭遇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