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最宽阔的主路上,时间差不多了。
把持纪律的士兵们出现,将来往的观众挡到道路两边去,空出中间的通道,将这一整条道路留给接下来最重要的压轴节目。
在道路旁的几处观赏建筑内,早就订好了最佳的观赏席位,都被王公大臣分割干净了,就连天皇也在其中。
作为天皇直系的后人,源博雅也在其中有一席之地。
源博雅和其他大臣亲戚打好招呼之后,忍不住对羽宫澈道:“本来这次能得到最好席位的应该您吧?”
羽宫澈指着吗?”
源博雅疯狂摇头拒绝。”
羽宫澈摊了摊手:“看吧。”
为了祭祀唯一的神明诞生的日子,这典礼真的非常用心,花车巡游走过来,那上面除了景观是有真的活人的。
戴着象征神明的面具穿着白衣,与戴着狰狞的怪物面具穿着黑子的人在上面以舞蹈的形式缠斗。
神明舞者脸上的面具是放在羽天宫神社里供奉的,沾染了真正神明的气息。
晴明沉声道:“是和诅咒之王的战斗。”
这场战斗太出名了,简直就是标志性的,哪怕没能击杀诅咒之王,可这算是击败了他。
羽宫澈已经彻底习惯这种舞蹈,甚至还拿着酒杯感慨:“都是二次创作了,就不能把我改的厉害点?多让我给宿两剑我不介意的。”
其他人:“……”
您这是真的支持创作自由啊!
底下的人群熙熙攘攘,在围观着叫好。
看着看着,羽宫澈突然注意到了一个有些不同的女性。
人群的后方,那个女人好像根本不在意今日的盛况,她想去走到离花车更近一些的地方,可能是为了向神明祈福,但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没走几步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羽宫澈一下子站起身,想要动用神力去帮忙。
晴明也发现了异样,可还没等他开口,下方突然传开了阵阵惊呼声。
那并非是震撼的欢呼声,而是惊恐的叫喊!
原来戴着神明面具的舞者忽然一剑刺向扮演妖魔的舞者,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胸膛!
围观者还在惊讶这次居然有了改动时,可是没过多久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妖魔的人胸口的刀被拔出,他直挺挺的从花车上掉落在地面,鲜血奔涌而出,将地面都染红了。
“等等!这个人!这个人真的死了!”
一开始最先发现的人的惊呼声被淹没。
可是没过多久,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异样。
这还没完,花车上的神明突然浑身开始散发出非常不正常的黑气,他一剑砍掉了花车上一个巨大的装饰物,象征神明的东西就那样砸向了群众。
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晴明和源博雅他们一下子站起身。
晴明正想动手,忙着远距离解救那个女人的羽宫澈却已经腾出一只手去,让神力接住了那个装饰物,没有砸到群众。
围观群众已经乱了,大家四处躲闪,士兵们都劝阻不住,很可能发生踩踏事件。
“那个舞者被妖怪附身……脸上戴的面具是在神社供奉了上百年的,被神的气息的掩盖所以没人发现吗!”
晴明很快就看出了事情的原因。
外部的妖怪和咒灵无法轻易入侵平安京,却无法阻止内部阴暗的蔓延。
羽宫澈皱紧眉宇——他已经治好了那个女性,收回神力看向花车的方向,神色却没有丝毫好转。
羂索道:“没事的殿下,今日阴阳寮和咒术院都安排了充足的人手。”
他话音刚落,几道光线就围绕着那个已经开始发狂的舞者出现,并且彼此呼应聚拢为一个封印阵。
身着白色狩衣护佑百姓的阴阳师们掐着阴阳手印从八方赶到,顷刻间就控制住了这个妖怪。
源博雅松了口气:“没事了,可惜仪式被打断了。”
羽宫澈沉声道:“不对。”
“殿下?”
羽宫澈的神色变得有些可怕,他难得露出这种表情,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妖怪,瞳孔缩成一点。
“刚才那个女人是……瘟疫,哪怕我治好她,也已经开始蔓延了。”
瘟疫是多么严重的病症谁都知道,众人顿时看向那个女人的方向,看着四方奔走的人群,心中骤然一沉。
以往平安京总是能把灾难挡在外面,可就是无法控制内部!
“还有,阴阳师们无法打败那个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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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宫澈话音刚落,封印阵就被骤然打破。
在围观群众已经避开的阴阳师们作战的范畴里,被反噬的阴阳师们纷纷吐血。
不过他们并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反而立刻开始用其他方法除妖。
晴明将折扇收起,道:“我去吧。”
羽宫澈伸出一只手阻止了他。
羽宫澈张扬的笑着:“这可是我的祭典,我看捣乱的家伙非常不爽的。”
源博雅已经忙着去向天皇汇报这件事了,在最快的速度里能阻止一个是一个。
那些人只是瘟疫的携带者,不是感染者,神明也没有办法,如果神明能够从源头下手,那这世界上就不会有病人了。
羽宫澈的身影消失在羂索等人面前。
无论什么攻击都没有用,阴阳师们在走向败局,无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咒术院的人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他们的攻击对妖怪没有用,不过这个戴面具的“妖怪”可能是例外。
他们正打算上前帮忙,可在那个戴着神明面具的男人即将向阴阳师们走去时,一个身影突然凭空出现,拦在了他面前。
除了妖怪,众人只看到一个穿着简单浴衣披着头发的身影,随意无比。
带领着咒术师的禅院家主在不远处骤然停下脚步,诧异喊道:“羽天宫殿下?!”
他和其他咒术师信守承诺,并没有把见过羽宫澈的事情透露出去,因此这一声呼唤,直接震撼到了听到的所有人。
任何非凡者都不会不知道那位羽天宫神明的名号。
这位传说中的神明就这样凭空出现了。
在高高的看台之上,跟随着父亲的无惨也看到了这一幕,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还在到处找羽宫澈呢,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见。
妖怪看到羽宫澈的一瞬间,骤然僵硬住。
它可不是错愕,是羽宫澈直接开放了自身神力,铺天盖地的把妖怪给砸懵了。
情况比较紧急,羽宫澈干脆就没考虑隐藏身形的问题。
在神力释放的那一刻,同时亮起的强光还是暂时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个妖怪还在想要挣扎,羽宫澈已经摸清楚了他的实力根本,和神的力量还是有着明显差距的。
刚才的阴阳师之所以不能击败困住它,竟然是因为这家伙身上还有咒力的存在。
是像当初的两面宿傩那样,从来都没有人见过的案例。
羽宫澈神色一沉,神力加大,一下子击碎了他脸上覆盖的供奉于神社两百年的历代舞者使用的面具。
碎裂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哪怕有强光遮盖眼前视线,还是有许多人在强忍着不适看向战斗的中心,接下来的一幕令众人瞠目结舌。
黑色的雾气陡然从光芒中心升起,裹挟着邪恶且强大的妖力与咒力交杂,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人形。
那高大的人形看着又像是可怕的魔物,又像是高贵的神明,一时无法用语言概括。
最令众人震惊的是,那雾气竟然隐约盖过了神的光。
羽宫澈刚想继续加大力度,突然感觉到体内的神力出现了一丝停滞。
羽宫澈若有所思——按照游戏设定,这debuff就来了,非常恰到好处。
明面上的羽宫澈愣了愣,随即又露出一个略显孤注一掷的笑容,抬手右手,猛地一挥!
“轰!!!”
强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气息猛地在那魔神黑雾上炸开,直接将它炸的四分五裂!
奔涌的气浪猛地席卷了所有人,就连地面都开始摇晃起来!
等到满天灰尘逐渐散去后,禅院岚一等人放下手臂,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战斗的中心已经没有任何影子了,空荡荡的一片,只剩下一个至少三米深的大坑在诉说着刚才的战况。
禅院家主不由得喃喃道:“羽天宫殿下……”
他旁边跟随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咒术师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激动道:“家主,那位真的是神吗?曾经在两面宿傩和你们的战斗之间出现的?”
禅院岚一心里感觉不妙——这人的独子上次死在诅咒之王手下了。
晴明和羂索等人早就把这边交给了博雅,他们去打算追羽宫澈。
不知为何羽宫澈没有回来找他们,刚才那妖怪隐约反扑的过程也很不对劲,绝对出了什么问题。
可他们刚刚下楼,还没离开,就突然听到了什么喊声。
“您为何要阻拦我?我的疑问有错吗?那位是庇护着平安京的神明大人吧?我分明也有供奉他,我的孩子也有,可是为什么他会丧命在两面宿傩手下?”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你先不要这样说!”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因为家主你说要尊敬救下了你们的神,可是我还是想问,早早消灭两面宿傩的话,会少死多少人呢?!”
“……”
想要阻止部下的禅院岚一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羂索咬咬牙,目露凶光的望向那个咒术师。
晴明直接用折扇抵住下颌,轻声道:“封!”
“神明大人他——”
声音戛然而止。
咒术师困惑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斗牙抬起头,闻了闻空气,道:“我能找到殿下!”
正当晴明想要他带路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阴阳师安倍晴明,天皇陛下和阴阳寮寮头在找你。”
晴明脚步一顿,抬头望向右边。
来的男人身着黑色狩衣,右眼上刚刚使用了赤血操术的痕迹在消失,正是这一代加茂家的家主,同时也是咒术院的院长。
他幽幽望着晴明,冷声道:“你好像有什么事要急着去做,不过你应该没忘了自身的使命吧?还是说你对那位神明大人很好奇?”
晴明皱起眉,保持着最后的风度,道:“这应该不关您的事情,我和您没有直属上下级关系吧?”
加茂仰起头,道:“那也得请大名鼎鼎的白狐公子解释下,为何封了我咒术师的口?”
晴明没有理会他。
他不能立刻去找羽宫澈了,老师贺茂忠行的传信纸人飞来,让他立刻赶过去。
纸人上传递的信息竟然已经是和刚才的同时混杂了妖力和咒力的怪物相关,还提到瘟疫,看来是澈殿下消失前已经将信息递出去了,天皇估计吓了一跳。
现在只能确定羽宫澈没事,这样的传信,羽宫澈也是希望他能留下来解决这件事吧。
只能让羂索去找人了。
晴明叹了口气:“你们去找他吧。”
羂索和斗牙正想走,本就因为晴明无视他正发怒的加茂喊道:“你是咒术师吧?你在做什么?”
羂索理都没理会他,和斗牙一起跑的无影无踪。
晴明幽幽道:“加茂大人,冷静点想想你的责任,别去指责年轻人了。”
加茂:“……”
羂索和斗牙一路回到了神社,这才找到了羽宫澈的身影。
因为祭典,神社里没有人。
院子里的樱花树下,只有神明抬头望着它。
看着那背影一如既往,羂索还是担忧道:“殿下,您没事吧?”
斗牙更干脆,他直接扑过去抱住羽宫澈,等到羽宫澈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斗牙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羽宫澈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对羂索轻声道:“我没什么事,你在担心什么?”
羂索忍不住道:“那您刚才突然消失……”
“我是怕这次显露太多形象,被看到的人多了会有什么麻烦,”羽宫澈道,“还有,有一些问题想思考一下,抱歉,忘了告诉你们。”
羂索没有放松,他追问道:“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羽宫澈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复杂。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不过伴随着世界上的物种多样性,这样的第一次见到的存在估计会越来越多……那是妖怪和咒灵的混合体。”
羂索震惊道:“妖怪不是完全无法和咒灵的力量交杂吗?这是怎么回事?!”
“进化,虽然十分难得一见,但是就是出现了,”羽宫澈道,“那个妖怪不知道是什么,完全被神力的面具遮盖了。”
“至于咒灵……”羽宫澈手中的折扇一停,他沉声道,“那个是,怨恨着我这个神明,为此积累的负面情绪所诞生的咒灵。”
咒灵已经被羽宫澈彻底消灭,它究竟是因为什么诞生的其实都无所谓。
羽宫澈只是猜到了游戏之后埋下的彩蛋,才会提起这件事。
那咒灵是羽宫澈在咒术秘闻见过的“熟人”。
咒灵也有可能不会被彻底消灭,它们诞生于人类对于某种事物的负面情绪的累积,所以是人类的魔障,只要憎恨的对象还是那个,负面情绪重新积累……
憎恨着神明羽天宫的咒灵,会在一千年后再次因为某个咒术师对一个身份的负面情绪诞生于实验室中的人造人身体的少年体内。
在游戏里,校长不虽然是神明的转世,却都是他这个玩家。
憎恨神明=憎恨玩家=憎恨校长。
咒灵最开始操控身体睁开了眼睛,却在之后成长的人生里,诞生出了与咒灵一同纠缠着的无法分割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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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个时候,设定上灵魂和身体都消散了的校长澈才能把自己咒灵的形态留给夏油杰。
想想这设定还是挺带感的,羽宫澈觉得自己将来等游戏公测可以去做彩蛋攻略。
羂索的神色有些扭曲:“什么人会憎恨神明?”
他无法理解,甚至可以说是无法允许。
羽宫澈没有看他,依旧盯着樱花树,轻声道:“那太多了。”
“我没有救下来的人,无法实现的愿望,太多了……”
神明的叹息轻飘飘落了地。
斗牙抽了抽鼻子,神色萎靡道:“我好像闻到了不怎么妙的气息。”
虽然一开始就将瘟疫扩散的消息传达给天皇,皇室大臣们也迅速反应,尽力派人去查探源头尽力弥补,羽宫澈也去响应祈求救人,但疫情还是致命的扩散开来。
祭典上有神现身,然而种种诡异的事情相加,以及之前神明没能阻止诅咒之王灭了一座城的消息被某些人特意扩散,发现疫情没有立即平复的时候人心惶惶。
羽宫澈都没有刻意感知,就察觉到自己的神力在迅速消退。
咒术师的工作加倍忙碌了起来。
安倍晴明被老师和天皇一起找过去,不单单是因为那些变故,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他。
最近诡异的事情一起找上门——天皇刚刚诞生不久的一位皇子遭受了不知名的诅咒,阴阳寮里的人束手无策,只有晴明去解决这件事。
羽宫澈最近不主动来晴明的院子了,就连博雅都会诧异来找晴明的时候没看见澈殿下。
澈传话给他说一切安好让他忙自己的事情。
尽管如此,晴明还是专门去神社找了他一趟。
羽宫澈当然不可能让他看出什么异样,一通打太极掩盖过去,但是肯定无法彻底消除安倍晴明的疑心。
“……殿下,有一件事,”晴明看着固执的神明,担忧的神色交织着无法言语的复杂,“这世界上最短的咒是名字。”
“无论如何,我希望您不要被羽天宫殿下这个名字束缚住。”
世界上最短的就能束缚住人的咒是名字,还有……感情。
澈有些出神:“谁能知道自己没被束缚住呢?”
晴明道:“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瘟疫和灾祸他可以承担,羽宫澈庇护这个世界够久了,这个意见不光是出于私心,他也认为人类不该这样一味的只依附于神明。
羽宫澈淡淡的笑了笑:“可是,我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就一定是没被束缚住吗?晴明,这是个悖论,我还可以说那样自由的我才是被束缚住了。”
“就算是‘安倍晴明’,就算是伊邪纳岐,就算是三贵子……谁没被束缚呢?
这种话题可以绕圈(抬杠)绕一辈子。
樱花树下,白蓝狩衣的神看向晴明:“晴明,让你放下一切不去管所有人的死活了,你做得到吗?或者说打个比方,我失控了,成为魔神,作为你的朋友,你放任我去屠杀平民,这……可能吗?”
晴明沉默不语。
这是无解的谜题,安倍晴明可以把这个人放在任何一个百姓之上,如果要澈死百姓才能活也不会在澈和百姓之间选择百姓,却不可能看着他去屠戮性命。
安倍晴明这个名字也是从一出生开始就和平安京建立了联系,没有人能真正潇洒的放开一切。
羽宫澈轻声道:“说到底,束缚我们的其实是名字背后的感情啊。”
“想想神明都做不到,那要我们都做到干嘛?总是想来想去就没意思了,晴明。”
安倍晴明这个名字不光会守护平安京,还会贯穿之后上千年的历史,是千年第一的大阴阳师,是人类中与神明齐名的存在。
那才是比任何人都要拥有更深的束缚。
他拍了拍阴阳师的肩膀,手上加重了力气。
晴明没有多说什么,他笑着叹了口气,让羽宫澈看着感觉是真的想通了。
实际上并没有,只不过他向来喜欢做点有用的事情多过说什么。
羽宫澈最近没有到处跑,一是游戏任务没有继续下发,二是神力下降的不够去散财。
反正涌进神社的人比以前还多,尽管有相当一部分是想来质问神明,以至于有几次差点和真正的信徒打起来。
羽宫澈干脆下令把大门关了。
这下子无惨源博雅他们想找人都找不到,羽宫澈一直把自己关神社后院不见客人,就连羂索和斗牙都很难和看着总是在发呆的羽宫澈搭话。
实际上是在铺垫自己剧本的羽宫澈终于在某一日走了出去。
他并非打算结束家里蹲,而是感觉到附近来了客人和任务。
那是从人类拥有历史后不久就诞生的特殊存在。
羽宫澈走到院子外面的大山里,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身影出现。
又等了等,他故意说道:“你再不出现,我就回去了,这样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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